京都城门外有一间茶馆,高只有两层,占地也不大,内设堂桌包间,除茶点外也供应些简单酒菜,为往来商旅、等人亲友提供短暂的落脚之地。这里虽不精致豪华但干净整洁、价钱实惠,上到贵宦下至平民都可在此暂歇;为方便客人,茶馆在二楼临街扩搭了露台,客人们可凭栏眺望等候亲朋。
因是深冬,风寒雪冷,露台已闲置多时,这两日晴好、日暖光熙,又有闲人两个登上露台。这二人同着流光黑裘,一人高些,面宽神睦、安适泰然,一人较矮,容昳姿骄、熠彩华辉,两人摩肩而立,或说或笑,风姿卓然,这寻常小店也成昆山瑶池,绛府神窟。
这两人便是承平和赵熹。承平感慨:“咱们初来京都这里还只有一座小茶棚,后来变茶寮、现在成茶馆,往事在眼、却已是遥遥十余年,当真物是人非!”
赵熹笑道:“你这话不对,小茶棚变大茶馆、身边人依旧,该是人是物非才对!世间万物哪个不变?只要爱的、念的都在就好了!”
承平感其所言,在重裘之下握住赵熹的手:“身边人未改、何惧沧桑变?许是要重见故人,所以我才有许多感慨,倒是伤春悲秋了。不知大家现在如何……”
赵熹偏头看向远方:“那不就来了吗!”
要说全家出行,没有十天半月没法动身,但春节就在眼前、容不得李夫人和秀荷细细收拾,只能胡乱交代下家里仆人小心看门就匆匆动身,即便如此,哪怕只带了贴身仆人和细软,也有几十辆车驾,浩浩荡荡颇为壮观。
承平和赵熹已走下楼来到路边,向领队的承泰和仆人交代入京后的安排,车队则暂时停在原地,等他们定好各车去处后再行动身。
“父亲、母君!”
几人正在说话,就看一个小肉丸从车里弹了下来、一头撞向赵熹,赵熹伸手将人接住举起来转了圈,这才抱进怀里,大笑:“淳儿,你又长大了!”
承平皱起眉来,要将李淳从赵熹怀里抱下来:“大庭广众、长辈们正在说话,你自顾自闯进来像什么样子,还要向你母君撒娇,成何体统!快下来向大家行礼!”
李淳在赵熹怀里蛹了两下,揽着他不肯撒手,赵熹见状微一转身,躲过承平:“都是自家人,本就是同承泰一路过来,这时候行什么礼!我抱着他,不耽误你们说话!”
承泰早对赵熹没了脾气,劝道:“无妨无妨,我同淳儿比你们同他还熟呢!小孩子么,想母亲也是天性,让他们母子团聚吧,咱俩赶快定好了入京是正经。”
承平只得拍了下李淳的背,随他去了。赵熹抬头看看车队,果见李温也露了个脑袋往自己这里张望,他向李温招招手,李温跳下马车跑了过来,向承平承泰行礼后看看单手抱着李淳的赵熹,走上前揽住赵熹的腰:“母君,孩儿好想你!”
赵熹颇为意外,小时候李温对自己很是亲近、几乎半步都不愿离开、比现在的淳儿还能撒娇,后来跟着陶希仁学习、被灌了一通规矩礼仪,对待赵熹便恭谨起来,像现在这样亲昵也少了许多。
赵熹心想,老师才换不久就有如此变化,那吴先生果然有些东西!
承平二人商议停当后车队重新启程,入城后除主子们的车架其余车辆按照安排驶入皇宫及各府,李家众人则先行入宫拜见国公,后才各自回府休息。
相比往时,承平赵熹与孩子们的离别时间并不算久,但李淳已然有了记忆,这段时间就变得格外漫长,这次重逢也就格外开心。他兴奋地腻在赵熹和承平身边,将自己所学文章诗词全部背了一遍。
李淳头昂得高高:“这些都是吴先生教淳儿的!吴先生又和蔼又有趣,陶先生讲了不明白的文章吴先生都会讲得很容易,淳儿很喜欢吴先生!”
承平觉得自己这小儿子实在好笑,转头问李温:“最近陶兄还会给你们上课么?”
李温摇摇头,颇为失落:“师父越来越忙,除睿哥哥外,连冀然的功课都很少过问了,只偶尔看看孩儿和淳儿的文章。淳儿所说应是先前陶先生为睿哥哥、深哥哥、孩儿讲课,淳儿他们也去旁听,淳儿方才识字,自然就听不太懂。”
李淳争辩:“但是吴先生讲的淳儿就懂了!不是说要因材施教么?也许吴先生特别适合教导淳儿吧!”李淳抱住赵熹的胳膊,“母君,能不能让吴先生来教淳儿啊?陶先生太严肃了,淳儿害怕!”
赵熹哭笑不得:“我倒是想让希仁教你、他也得肯啊!希仁是我求了许久才请来的先生,若非你爹爹和我一再挽留、他早就撂挑子了!他的人品学问够你学一辈子的,你竟还嫌他严肃、还怕他!当初他可是躲着我走的!这可真是一报还一报啊!”
承平则问:“现在便是吴先生教导淳儿吧,淳儿又何来担忧呢?”
李淳垂头道:“可陶先生还是淳儿的先生,吴先生对他也很是恭敬,还总要淳儿去多多请教……”
李温也帮吴先生说话:“吴先生并没有与师父相比的意思,孩儿也很喜欢吴先生,连师父都说吴先生讲学深入浅出、待人长恭幼趣,有大智大能呢!淳儿不过是小孩子心性,爱而欲、厌而拒,请爹爹和母君不要放在心上。”
赵熹无奈地捏了捏李淳的脸颊:“你啊,真是任性太过又自作聪明,实该放在希仁身边好好管教才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无论以后谁来教你,希仁都是你启蒙老师、是你一辈子的先生。你如此吹捧吴先生自然是因为你喜欢他、希望他取代先前的先生做你的老师,但你可曾想过,爹爹和母君与陶先生相熟、吴先生是后来者,你这般反而叫我们怀疑是吴先生借你之口自夸争位了!”
李淳万分沮丧,更害怕连累吴先生,忙道:“孩儿明白了,是孩儿自作主张反而害了吴先生,母君千万不要责怪吴先生!”
赵熹笑道:“有所求自然有所为,这又没错,只是还太过稚嫩需要多多学习,回去要向吴先生多多请教!还有希仁,母君也厌烦他古板严肃,但其为人学问大有所学,我对他深感敬佩,你也得兼采众长才行!”
李淳乖乖点头。承平还想再教训几句,恰有婢女在门外问:“公子、大君,两位公子。公子前些日子叫缝的腰带缝好了,公子可要看看,有什么不妥奴婢好叫他们去改!”
赵熹也瞧承平不高兴,但他心疼儿子、怕儿子被承平教训父子越发生疏,便忙道:“快拿进来叫我瞧瞧!”
婢女依命进门,手里捧着一个锦盒,赵熹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两条浅金腰带,腰带一宽一窄,皆为绸制,有提花炎纹,当中各镶一枚红色宝石,艳如烈火,熠熠夺目;宝石周坠珍珠边,柔光淡其烈,让它骄而不灼。
赵熹一见这腰带就喜欢,淳儿也惊呼:“好漂亮的腰带!这是谁的?”
温儿答:“看这两条却是一对,一定是爹爹和母君的!”
承平笑道:“不错。”承平将宝石指给赵熹,“你还记得你送我的宝石么?我一直想随身携带以体你之恩情,可那宝石太大、我又是个男子,一直想不到合适的用法,后来在京都偶遇一匠人能将它一剖两半,回来做成两条绸带、咱们正好凑成一对!你可喜欢?”
赵熹笑逐颜开,拿着腰带爱不释手:“你费心如此,我怎会不喜!这样式我爱得很呢!我叫他们再赶制两件衣裳,咱们过节就带上!”
看赵熹如此开心承平也忘了方才不快,转头瞧李温也笑着看着自己,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咳嗽两声,道:“人生在世,一人孑然、两人方才成伴,互敬互爱、相互扶持,叫烦苦生活也有趣起来,夫妻便是如此。温儿,为父此次前去燕州赴邀燕州大司马、陈氏府邸,偶遇其女,娴静淑丽,甚是可爱。为父便做主,为你订下姻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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