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温换上战甲戴上盔鏊将承平所赐长剑横在膝前细细擦拭,他擦了一遍又一遍、剑身冷如秋水,陈雄却还没派人前来传召。李温暗想难道陈将军以为我已知道、所以没有特意派人,我在这里等候反而误了时辰?他不敢再耽搁,起身赶往府衙大堂。
方至大堂外就见兵士把手严格、几位副将亲随皆候在堂外,李温大呼不好、果然耽误,匆匆往堂里赶,却被守在堂外的军士拦下。李温急道:“你不认识我么?我是功曹李温、奉赵熹元帅命来建州督查,将军是不是召了各位将军商议军情?快让我进去!”
军士回:“小的认识小李将军、里面也确实是诸位将军在商议对策,但陈将军有令,商讨军情涉及机密,任何人不准入内,还请小李将军稍候。”
“这如何一样!我也该参与的、只是来迟了,陈将军也不是想要拦我的,要不你进去通报一声、问过陈将军再说!”
军士很是为难:“里面讨论的事也不是小的能知道的,除非有紧急军情、不能入内打扰。大公子您就等一等吧,一会有需要你知道的陈将军自会告知。”
军士油盐不进,李温也没有办法,只好在堂外打转。过了一会将军们步履匆匆走出堂外,见了李温点点头就离开,看样子是陈雄有了布置。李温不敢怠慢,急急跑入堂内,向陈雄请罪:“李温来迟了,请将军治罪!”
陈雄本与参军商议什么,见李温进来叫他起身:“军情太急忘了叫人去喊你本是我的疏忽,怨不得你。”
李温本来焦急懊悔怕延误军情,见陈雄如此忽然明白,陈雄为守城主将战前会议怎会粗心,他是故意为之,这些天虽以礼相待,但他从心里看不起自己,觉得自己只是仰仗父母庇护,即便来到军中仍是个公子哥,不仅不能帮忙、说不定还是拖累。
李温有些愤怒,他握紧剑柄,上前道:“陈将军,李温三岁习武、七岁读兵书,父母、外祖、舅舅都是一代名将,我家出入是悍勇耳闻是军情,就连家中管家都曾立下战功。摄政王上阵守城才十五,我已经十六了!他可以,我也可以!元帅派我来建州不是游手好闲做公子少爷的,李温要当战将!”
陈雄毫不意外,大笑着走上前,粗粝的大手按在李温肩上:“你初来时我心里是有些嘀咕,但王爷和元帅是什么样的人,他们的儿子怎么会是孬种!这些日子下来你的作为我都看在眼里,虽然还略微稚嫩但已是个合格的军人了!我并非看不起你,建州守城也缺不了你,你有大用处呢!今后我不再将你当公子、只把你当后辈、当可栽培的下属,至于能不能成为战将,就要靠你自己了。”
陈雄说得诚挚,反叫李温羞愧难当:“是李温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请将军包涵……”
陈雄还要再劝,紧急军情又到:“启禀陈将军,伪朝大军已至城下、正在叫阵!”
李温抬头看向陈雄,陈雄向他笑笑:“走吧,小李将军,随本将上阵!”
李温挺胸昂首:“是!”
李温随陈雄走上城墙,李温向下看去,寒刃汹汹战甲粼粼,旌旗蔽地乌云盖土,李温只觉森森杀意袭上头来,蔓延成征伐的野心,他的剑在铮鸣、他的手在颤抖,他已分不清是畏惧还是激动,他只知道只有敌人消灭殆尽他的心才能平静。
陈雄立在城头,大声喝问:“城下何人,为何陈兵至此!”
城下正是凉虞几城凑来的军队,由吴传之统领,进攻建州。吴传之看向一人,那人上前喊道:“我帅乃胶州国公之子、镇北大将军吴传之,奉圣朝太后谕、圣朝大将军令,帅威武之军平北方之乱。北朝贼子李承平奸狡诡诈……”
令官在前叫阵,程草堂骑马在吴传之身后,凝神望着城楼,仔细打量楼上诸人,忽然,他眼睛一定,趋马上前向吴传之道:“吴公子,城墙上的人是李承平和赵熹的大儿子,李温!”
吴传之一惊,眯着眼往城楼上看,此时正是申时,日光尚有余威,未防城上弓箭大军离城墙尚有距离,城墙上的人面容如何城下大军并看不清楚。但李温出生吴传之还在京都,直到他五岁才发生公孙之乱,后燕乐幼子满月李温也曾前去,他的样貌身形吴传之也算熟悉。吴传之瞧城上那小子身量举止都有些熟悉,尤其腰上佩剑正是李承平用过多年的秋水剑,立时确认那人身份。
“当真是李温,他怎么在这儿!难道李承平和赵熹以为他们的儿子能像他们一样一战成名?”
程草堂道:“先前遇见这公子只觉得温和有礼,不过李承平也是面忠内奸,谁知道他如何。”
吴传之冷笑:“探子回报建州城有八万人马,咱们如今有十万,本只想拖住他们给大军机会,既然李温在此,倒要好好盘算盘算了,退一步困住建州叫赵熹大乱给大军制造机会,进一步捉住李温,赵熹和李承平还不乖乖就范!先前你还遗憾不能亲自击溃赵熹,现在,说不定还有机会!”
程草堂倒是冷静许多:“论攻城咱们这些人也不够,何况兴庆离这里不算远、随时都会前来救援,咱们还是要小心为上。”
“放心吧,只要咱们困住建州三日、原本反叛的城池就会重新效忠,咱们的兵马只会越来越多!何况,这是胶州的城,城里都是胶州的人,咱们未必没有机会!”
此时令官终于背完讨逆令,要陈雄开门投降,陈雄自然不肯,大骂回去。令官倒也没多言,退回吴传之身边禀报,吴传之一招手,又有一队军士站到阵前,陈雄命城上弓箭手戒备,军士们却没再往前走,而是纷纷拿出腰鼓,击着鼓点唱起歌来。
这歌曲调简单,军人的吟唱更算不得好听,可城下军队全都随着旋律哼唱起来,原本质朴的歌曲染上沧桑雄壮的色彩,在建州上空盘旋回荡。
李温倾耳细听,却没能听懂歌词,便问:“他们在唱什么?”
有军士面露怅然,答道:“他们用胶州话唱的胶州小调,是母亲期盼游子回家的歌……”
李温抿紧了唇,就连他都知道,这是要鼓动城中胶州人造反。
一曲毕,吴传之挥动令旗:“攻城!”
正如程草堂所言,几城联军面对守备森严的建州城优势并不大,攻城两日联军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但同样,守军也没有击退他们,双方竟像丰泽城一样僵持了下来。
李温并不担心,因为他相信援军很快会来,可过了两天,不但没有援军、城外的兵反而多了起来。他站在城墙,看鸿鹄南飞飞奴北去,城下隔了数日又响起胶州乡音,他竟也不自主地思念家乡,思念远在京都相隔千里的承平李淳,思念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的赵熹。
母君……母君!他忽然想起什么,赶忙找到陈雄:“陈将军,城外的兵马应该不是伪朝援军吧?他们从何而来?伪朝援军又去了哪里?”
陈雄正在看一张纸条,见李温进来将纸条收起,从容答道:“他们是凉城、虞城等城军队,刚刚归降又举兵反叛,哼,反复小人!”
李温握紧剑柄:“那五十万大军呢?您总是不告诉我、我也不敢多问,我一直以为城下是大军分兵,谁料根本不是……那大军呢,五十万大军,是驻守要地、还是分兵攻城,还是、还是……还是全部去了元帅那里……”
陈雄微微一叹,道:“我们的任务是守城,守住建州,这是军令!”
“我有办法!”李温跨步上前一把按在案上,身子前倾逼视陈雄,“我有办法退兵!敌军看似人多,可据我观察他们行动散漫精神懈怠,要击退不难!请将军给我一支军队,我趁夜闯出城去,再装作援军杀个回马枪!他们一直提防援军,见状一定会撤退,将军再乘胜追击,还怕打不灭这些贰臣贼子么!”
陈雄想也不想一口拒绝:“城中大都是胶州民众,我们八万人马还要维持城内秩序,不能冒险妄动,不然咱们跑了出去、回来被抄了家,又去找谁!”
“那我就去找元帅求援!请元帅回来救我们!”
陈雄只道:“我为主将,你必须听令。不要做多余的事”
李温胸口烧了一团火,他目光盯住陈雄,手却慢慢挪到陈雄旁,趁其不备一把抢过陈雄纸条,打开一看,上只有一行小字:丰泽城外,速救。
李温双目充血,转身就要跑出大堂,陈雄起身呵斥:“李温,你敢违抗军令!”
“违令……”李温猛然转身抽出宝剑直指陈雄,“大胆陈雄,元帅求援你漠然无视,手中有八万兵马分明可以退敌却苟喘城中!你怯懦怕战何以为将!元帅若有万一,你怎么担得起!”
堂上军士见陈雄被李温所挟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一边遣人通知副将一边按住兵器拥向李温,先将他二人困住。陈雄抬起手,握住剑锋:“李温,不要忘记你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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