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袭夺营是赵熹的拿手好戏,此次自然也不例外。他们入夜不就便赶到稻城,在大雨滂沱中一番激战夺下北门,后也不能休息,不到三万人就地筑防,在五万守军的进攻下等待援军,直到第三日赵福领大军至,稻城彻底被攻陷。
赵熹方歇了一口气,留下救人的五十军士也赶来稻城,他们抱着一木盆、垂头丧气,见到赵熹甚至掉起泪来:“属下未能完成元帅嘱托,村民们落水我们毫无办法,耗费三天也只救了这一个婴孩,其他人、其他人全都被大水冲走、生死不明……”
此次赵熹突袭所帅都是他亲兵干将,全是北方人,虽都学了游泳但水性参差不齐,情急之下赵熹也没能精心挑选、随意留了五十人下来,他们只有杀人的武器、没有救人的工具,面对激流滚滚一筹莫展,全凭着军令和悲悯之心展开救援。水火无情,大雨连日水位只涨不退、爬在高处等待救援的村民最终体力不支、溺于水中,临终将木盆推给山崖上的军士。
军士将木盆抱给赵熹,木盆里被塞进军士衣袍,小小的婴孩就在里面嘤嘤哭闹,挥舞着胳膊不安地寻找亲人庇护。赵熹只看了一眼,并未伸手:“你们暂且照顾,我会命人找户人家、将他送养。这功劳我给你们记着,回头去领赏。”
失去父母亲人的孩童何止这一人?战乱连年、这些无力的稚童成为最寻常的牺牲,这孩子,已是幸运至极了。
赵熹将此事安排给王安,之后再未过问,天下未一统、他的战车绝不会为卑微的怜悯停止。
抛开这小小的插曲,稻城的沦陷让南朝慌乱不已,他们此时才意识到,背负荣光与污名的双元是何等恐怖骇人,他们自以为是的铁壁铜墙在北军面前不堪一击、他们引以为傲的儒士君子就要被北方的野蛮粗鄙碾碎,他们的高贵文雅、他们的礼乐靡靡、他们的桑林良田,很快就要易于他手,他们将一无所有、沦为卑贱的俘虏。
同赵熹数次交手的黄安文和吴传之成为南朝最后的救星,黄庭玉将军权全部交给黄安文、由他来组织防御,程草堂重披战甲、再上前线,守卫长明最为重要的防线中最关键的城池:金平。
南朝有意收缩战线,北方诸城攻陷更快,赵熹与赵福攻下一城后又重新分兵,赵福向西南、赵熹则枪指长明,不过在到长明之前,赵熹还要去另一个地方:延庆。
延庆也是一繁华城池,城中驻军就有二十万,百姓更有三十万之多,这里算不上交通要道、田地也并不十分肥沃,之所以如此繁盛,全凭城外十里的驼山。
驼山产铁,是江州最大的铁矿所在,江州武器生产所用生铁全由此地产出,若能拿下驼山、江州的军备生产将受到重创。如此地方自然重兵把守,驼山常年驻扎军队,再加上延庆城的守军,总共有三十万之多。延庆周边还有几座城,也都有驻军,要攻延庆北军压力不小,再加上他们更加艰难,胜负无常,未到最后谁也难料结局。
不过南方要守也不容易。北军已渐渐深入江州腹地,繁城重镇良多,赵熹又从来出人意料,南朝诸将一时也猜不出他的意图,直到他行军至驼山北,诸将才恍然大悟、匆忙布军,程草堂拿到军报尤为担心:曹星正在延庆!
已近处暑,雨水却有增无减,南军往日少有征战、行军也拖拖拉拉,北军在赵熹率领下早已习惯沐风栉雨,南军后动、北军先行,北军至驼山、支援的南军尚在途中。赵熹自然不会给南军机会,即刻攻山!
赵熹问过王安、特地选了短暂的晴天出兵、到驼山时也未下雨,不过前几月的雨水让山上河水漫涨,道路泥泞湿滑,寸步难行,以天时地利来算,这对北军大大不利。也许真是天助强者,矿山开矿、挖断山脊,大雨灌进矿洞、冲塌山上许多建筑,在北军抵达之前驼山矿丁和驻军已因泛滥的洪水丧命许多,可军需太多压力太大官员不肯停工休息,矿上因此还发生几次冲突。在北军抵达前两日山洪终于冲垮矿区堤坝、在此休息的驻军和矿丁全被吞噬,北军到来后只见到山中海瀑星罗棋布,别说守军,人影都难寻。
如此情况北军也不敢留在山上,插上北旗后移军至不远的福山高地,准备打退援军后转攻延庆。帐篷才刚刚搭好,外面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赵熹打趣道:“王先生,您没看准啊,您说会有三五日小晴、这才第三天就下雨了!”
王安也不介意,只笑:“天机难测、天机难测啊!不过驼山不战而亡,天意果在吾主!”
“只盼攻城的时候别再下雨了,再这样下去将士们非生病不可。”赵熹叹道,“打完延庆歇上一阵,等雨季过去再说。”
怀章端了姜汤来,正听见这一句,笑道:“您可终于松口了!”
赵熹笑了笑,还没说话,有军士禀报:“元帅、元帅!我们抓到一个延庆的奸细!”
“延庆的奸细?在哪抓的?”
“就在驼山下、往延庆的路上有做堤坝,我们去探查、正碰上有人带着一随从在那里转悠,我们就给抓来了!”
北军来袭延庆应早就得了消息,怎么还有人敢在城外乱晃?赵熹道:“带来我看看。”
那人穿一袭青衫,身量不高,因淋了雨衣服都贴在身上、更显狼狈瘦弱,他低垂着头瑟瑟发抖、看着紧张害怕极了,这老实模样实在不像奸细,倒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书生。赵熹叫军士把人放开,向他道:“抬起头来,让本帅看看。”
那人仍不敢动,赵熹看了眼怀章,叫他把自己没喝过的姜汤给那人端过去,那人瞄了眼怀章、向他道谢,将热腾腾的姜汤捧在手里,小小抿了一口,抬头看了赵熹一眼。
赵熹这才瞧清那人面容,约摸四十多岁,面容清俊,一双眼温润明亮,见之可亲。赵熹叫军士搬来凳子让他坐下,笑道:“别害怕,我们只是问你些事情,你老实回答就好。你叫什么?”
那人低下头:“小生、小生曹、曹星。”
“眸亮如星,这名字配你。你是延庆人么?”
曹星摇摇头。
“你从外地往延庆去?”
曹星又摇摇头。
赵熹想了想:“你在延庆住?”
这次曹星没有反驳。赵熹又问:“驼山山洪、山上铁矿和军丁全被冲毁,延庆城应该也有幸存逃去的人吧,你没收到消息?这么危险你到驼山做什么?”
曹星还是不答。赵熹也不强逼,只道:“既然如此,还请曹先生在军中小住,等过几日,本帅亲自送你回延庆。把他带下去吧。”
怀章奇道:“这书生当真奇怪,看着也不是什么坏人,问他又不说话,他想做什么呢?”
赵熹笑道:“他当然不是坏人,毕竟咱们才是坏人!这时候总不会是出来玩的,先把他关起来,等咱们打下延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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