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陶希仁,承平又处理了会政事,内官来秉李国公请承平前去同用午膳,承平向来孝顺,虽然知道来者不善、仍前去赴宴。
李国公果是听说赵熹之事召承平前来问话,得知来龙去脉后叹道:“当初你二人本无缘分、是你们强求得来,如今几十年过去,赵熹就算是美若天仙你也该倦了吧?你母亲总来找我、叫我劝你广纳美妾,我知你志不在此也从未多言,可赵熹之事关乎江山社稷,孩儿,你该妥善处置才是啊!”
承平很是不解:“事情原委孩儿已禀明父亲、延庆城灭乃天灾却非赵熹之祸,伪朝借此污蔑赵熹、更是诋毁我朝,孩儿又怎能随他的愿?孩儿自认处置无过错。”
李国公道:“眼看大军南渡、我军将士势如破竹、南边收复不过时间长短。所谓创业难、守业更难,赵熹雷霆铁腕纵然是所向披靡、可南边百姓对他也恨之入骨,尤其延庆之事一出、无论真相如何、无论你是否承认、这笔血债已被死死烙在赵熹身上!哪怕你覆了南朝、屠灭黄家,南朝的百姓依然不会屈服、民乱定会层出不穷。尤其,以安稳计、咱们此时该拉拢世家、以最小的代价颠覆伪朝、收拢南方各州,赵熹那性子实难叫世家安心,他们不肯归顺、抵死反抗,咱们又要多做消耗。再者,赵家两代一帅二将,军权全在他家手上,赵熹与你再亲他毕竟不是那温顺女子,你就真的安心?”
承平沉吟,李国公乘势道:“不如借此换帅。一来削弱赵家兵权、平衡朝中势力;二来可缓和与伪朝关系,为以后招揽做准备;三来也好息平民愤,这么多年民间一直流传赵熹双元乃妖星降世、祸乱人间,待南北一统、你另择贤后、叫他带发修行,私下你二人爱如何如何、对外只说赵熹杀孽深重居于后宫清修,也算这场乱世的了结。”
承平问:“这是父亲的意思?”
国公道:“自然是我的意思。你不要觉得为父冷酷,你以为你对赵熹宠纵是爱他、其实你才是害了他!若你当初不以他为帅、这滔天的祸也轮不到他来背。赵熹年纪也大了,他还能征战几时?这些年他树敌无数、等你二人老而无力,他又如何应对强敌?必要急流勇退、以小惩全他安稳才好啊!”
承平叹道:“父亲一番苦心,孩儿替熹儿谢过了,可这事孩儿万万不能随父亲所愿。熹儿是树敌无数,但他是为我朝征战、他的仇敌就是他的赫赫战功!南朝世家盘踞多年、朝换而世家不改,他们侵夺百姓、威逼朝堂、早已成朝野祸患!世家有陈家一族已经太多,南边那几个、孩儿没打算留!至于赵家,熹儿乃我爱妻、我二人生死一体,赵招胜和赵福都是忠诚可靠之人、父亲且安心。温儿淳儿都在长大,他们自然比不得父亲英武、但守成护家也不算难事,若我背弃熹儿、这两个孩子又会怎么办?那才是动乱之源!”
承平向国公跪下身来:“父亲,当初求您赐婚时孩儿已经说过,孩儿对赵熹,欢爱之情、知己之谊、君臣之信、扶持之恩,几十年同生共死、早已血肉相融!功同享、过同担,乱世如何终结、盛世如何铺展,我二人执笔同写!纳妾孩儿无心去想、休妻更是绝无可能!请父亲明察!”
国公长叹一声:“我一向希望承盛继承家业,正是知道你恃才自负、难听人言!唉,一切都是天意啊!为父能说的都说尽了,你既不肯听、未来有什么事就自己担着吧。”
承平告退离开,回去继续处理政务,等晚上疲惫回家,竟不见李淳身影,召来下人一问,原来今日是七夕。
承平走在园中,葡萄又垂枝满挂,可惜藤下欢嬉之景不复。想起去年还送诗江南,恍然竟又是七夕,去年相思苦,今年人又离,究竟何时才能情人常伴?
相比承平的孤单愁苦,李淳则快乐许多。他下午早早整理衣装、带了礼物前去孙府。孙夫人虽仍未松口,但对李淳的诚意很是感动,如今还不叫他见自家女儿、不过是觉得李淳有些骄纵、想再磨磨他的性子。
李淳早已习惯孙夫人的冷淡,照例寒暄一番、又说了说最近的课业,见孙夫人嘴角含笑颇为满意,便道:“今日七夕佳节、城里布置了许多花灯、很是漂亮呢!我府上备了马车,夫人若无事,不如和小姐同去看灯?”
孙夫人觉得李淳太过唐突,淡淡一笑,拒绝道:“小女今日身子不适、不好出门,就不劳烦公子了。”
李淳屡被拒绝,心里颇为不快,不过他知道孙夫人秉性如此,倒也没生气,只道:“小姐身体为要。小侄府上有良医好药,有什么需要还请夫人开口。那就不耽误夫人照顾小姐了,小侄先行告辞。”
李淳回到马车,见车上放着的琉璃彩灯,顿时觉得有些无趣。这彩灯是他特地从西川商人那里买来的,本来想着今夜请孙小姐同游时送她,没料两家来往这么久、孙夫人仍是不肯让他见孙小姐,若非父母一再夸赞孙夫人品行,他甚至都怀疑孙小姐有什么隐疾、所以才被孙夫人藏起来!
小厮见李淳长吁短叹,小心问道:“公子,咱们还去看灯么?”
李淳轻哼一声:“去,怎么不去!她不肯去、我自己去!”
公孙之乱已是十几年前,之后京都安定无战、再加上承平悉心治理,如今的京都繁荣昌盛堪比长明。七夕佳节、有情人会,京都各条街道都挂上彩灯,另有许多摊贩买卖,街上男男女女结伴而行,虽不抵元宵、却也是热热闹闹一派繁华。
李淳年纪尚青,入了人群便忘记烦恼,在街上左游右走,见了俊才英豪就上前结交、不一会已认识了许多好友。他正得意,忽见桥下亭中坐着一女子,看身形、正是陈家小姐。
虽说是七夕节、公子小姐都可上街游玩,但毕竟千金体贵,一般人家小姐出行都是几个姊妹作伴、另有家丁相护,可陈小姐身边只有一个婢女,她的姐妹呢?
李淳想了想,告别新识,领着小厮走到小亭前。陈小姐的婢女本焦急乱走,见到李淳很是戒备,听他自报家门才想起先前见过,立即道:“李小公子,在这里遇到您真是太好了!我们迷路了,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李淳看向陈小姐,她一脸淡然坐在亭里、静静望着桥下被彩灯照得斑斓的河水,河水又流进她的眼眸,波澜不惊中映出三千世界。
“小姐不是迷路,小姐是看灯呢!”李淳笑道。
陈小姐回过头,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起身向他行礼:“小女见过李淳公子。”
李淳向随从交代两句,走进亭子里:“小姐不必多礼!小姐一人在此么?其他人呢?”
婢女忙道:“我们本和其他几位小姐一同出来,可不知怎么的就走散了,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了!李公子,您能不能帮忙去找找他们?”
李淳还记得上次见面陈家姊妹相互争执,猜想今日之事也非无意、说不定是那泼辣的小姑娘故意使坏,不过一位小姐丢了、跟着出来的随从也无法交代,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找来,所以陈小姐才会等在原地。不过等他们回来安然无恙把人接了回去、陈小姐就算告诉家里大人大人也不会放在心上,这样她岂非白白受欺负?
李淳眼睛转了转,轻轻一笑,向陈小姐道:“方才我从南俊巷过来,那里有好大一个嫦娥灯,很是漂亮呢!现在时间还早,小姐反正无事、不如由我作陪在街上多逛一逛,一会我再叫车将小姐送回府上!”
婢女有些犹豫,虽说李陈两家已经定亲,但姑爷是李大公子,嫂子和小叔子同游,似乎有些不好……可婢女再看看李淳,不过才十二岁、还是个半大的小子,他看在两家交情的份上出手相助,自家拒绝是否也不太好?何况……
婢女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心里无比想多玩一会,谁不喜欢自由呢?
陈小姐略略一想便知道李淳的心思,一面觉得好笑、一面又觉得感动,她从婢女手里拿过帷帽戴上,向李淳道:“那就劳烦二公子了!”
李淳和陈小姐沿河向南俊巷去,为免人言二人前后错行、中间隔着陈小姐的婢女,李淳能言会道、一路欢笑不断,途中还遇到许多新友故交、纷纷邀他去玩,都被他推脱。几人走到嫦娥灯处,见一仙女抱兔飘飘欲飞,果然精致漂亮。陈小姐看着那灯出神,李淳又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柄漂亮的琉璃彩灯。
“琉璃灯、女儿心,小姐不嫌弃、这灯就送你吧!”
陈小姐看了看这灯,架子玲珑、手工精细、上面装饰都是五彩琉璃,绚烂非常,一看就非凡品。陈小姐蹙眉,问:“这灯是给我的?”
李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想来小姐也知道,我母君在我出生时就给我定下了娃娃亲,不过我没用,这么多年都无法讨对方欢心。这灯本是为别人准备,可看见了你我又想送些什么……是我不好,别人不要的也不该给你……”
李淳正要收回彩灯,陈小姐一步上前将灯夺来,笑道:“别人要不要我不管,这灯我喜欢、你送我正合我意。谢谢你。天也不早了,我还是回去了。”
“这么早么!”李淳见婢女歪头看他、忙道,“也不早了,早些回去也省得陈大人担心……不久就是中秋,小姐还出来玩么!”
陈小姐没有答话,李淳仍道:“那我在亭子等你。走吧,我送小姐回府!”
李淳让陈小姐坐上马车,自己骑马,亲自将人送回陈府,并说是在桥下亭中见到小姐孤身一人、怕不安全才将她送回。陈大人自然感激不尽,回头又将其他几个女儿并随行全部教训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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