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重伤

长明城破消息传入京都时正当傍晚,承平大喜,立刻入宫召来心腹大臣商议后续事宜。文臣本也不爱打仗、武将也非穷兵黩武,眼看数年南征有望结束、忙请承平下诏责令江州剩余诸城及琼州投降,之后还动不动兵、看他们反应再说。

众臣商议着草拟诏书一份、请承平过目,此时已经深夜,宫殿中点燃灯烛,承平将诏书凑到灯下阅读。诏书乃宋荣声执笔,措辞委婉文藻华丽,颇有盛世气度,适宜昭告天下,但要下给江州城池、琼州等地叛臣,还是得陶希仁来才行。

正想着,诏书上竟掉了一点火,承平转眼一瞥,原本有灯罩的琉璃灯不知何时变成没有灯罩的莲花灯。承平也顾不得追究内官大意,忙将诏书上星火抖落,谁知那点火竟活了起来、从诏书上跳起飞向殿门,它越变越大、出门时已成了一只火凤,在殿外逡巡两周、冲入九霄,承平追出去想要将它留下,可天上银河万里星海浩瀚,那火凤却再也寻不见了。

承平的心猛地一空,再回神,他仍在琉璃灯下捧着诏书,四周空旷且孤独,刚刚那盏莲花灯和那只飞走的火凤好像都是他黄粱一梦,唯有心悸之感挥之不去。

今夜李淳也在,他看承平看着诏书忽然走起神、后竟流下泪来,不由又惊又疑,再看其他臣子们,也都满脸狐疑。李淳上前一步,唤道:“父王、父王?您怎么了?”

承平仍是怔怔,口中喃喃念道:“熹儿、熹儿……”

“母君?诏书里有写母君么?”

大家看向宋荣声,宋荣声赶忙摇头。承平已站起身来:“我要去找熹儿……诏书就这样吧,我要去长明,你们随便找个理由瞒着;朝中诸事由陶希仁和宋荣声商议,二人不决去请国公。”

“什么?”

大家都有些懵,承平已唤着敬德走出殿外,李淳、陶希仁、宋荣声、承泰等赶忙追上。

敬德从来都只听不问、对承平的命令毫不质疑,承平说要赶去长明、他立刻喊了值班侍卫备马至宫门等候,可其他人不行,大家边追边问边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忽然就要去长明?朝中怎么办?怎么就能胡乱甩了出去!就算要去长明也得好好准备准备吧,千金不坐垂堂,万一出什么事,谁担得起!”

承平只顾往飞龙厩赶,对大臣们的劝说和疑惑充耳不闻。等牵出宝驹,承平跨马就要离开,陶希仁赶忙拉住缰绳:“你就算要任性、总该跟我们说明缘由吧!究竟怎么了!”

承平望向南方夜空,只觉得星辰暗淡:“我不知道……但我要见他!”

“他?他出事了么?”

承平没有回答。

陶希仁放开缰绳,转身走进飞龙厩卡了匹马出来:“臣随王爷一起去!”

“什么!”宋荣声急道,“陶大人,你怎么也……”

李淳见状也要上前,承泰眼疾手快将他拉住,悄声道:“小侄儿,朝中无人、正需监国啊!”

李淳一愣,略一犹豫,深深看了承泰一眼,抽出手跑到厩内抢了匹马:“我与母君大哥分离多年,我怎能不想念?我也要见母君!”

承平看向李淳,颇为满意。他不再说话,拍马驰出宫外、直向长明,李淳、陶希仁、敬德等紧随其后。几人一路日夜兼程、星夜不休、连吃饭喝水都极少,李淳只跑了一天便有些受不住,可他看着一心向南的承平,咬紧牙挺了下来。陶希仁不忍,想劝承平几句,承平具是不闻。

京都到长明两千里路途,承平跑完用了五天。等他冲入城中、在李温引领下进入黄府,穿了一条条廊、走了一座座桥、过了一道道门,终于停在一间房屋之前。

长明夏季炎热难耐,这间房屋却门窗紧闭,门外更是站了重重护卫,每个人见到承平都目红鼻赤。承平压下不安推门而入,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重重屏风后,怀章哭坐床边,床上正躺着赵熹。

承平快步走上前,只见赵熹面容惨白唇无血色,颊上额头泛着潮红,似一尊冰玉像抹了胭脂,冷峻之外愈发艳丽。可冰玉像不会痛苦,赵熹却眉头紧皱满额沁汗,微张的唇齿喊出无声的呻吟。

他们分别那么久,别离时前途不明意气风发,如今伟业已成、赵熹却奄奄一息,承平只觉得自己的心被锤成碎片、粘粘连连拼成赵熹的模样,他一步冲到床边、想要抱抱床上的人却又不敢,只能忍着心痛轻声唤道:“熹儿、熹儿!”

赵熹竟听到承平呼唤,强撑起眼皮看了承平一眼,逐渐褪色的双眸似乎又燃起一点火焰。

“承平……”

赵熹想朝承平笑一下,可胸口强烈的疼痛猛然攫住了他的咽喉,他难以抑制地咳嗽起来,血液从伤口、从喉咙涌出。他怕吓到承平、他不愿在期盼已久的相逢中狼狈,他拼命咽下口中的血水、可他的无往不利似乎无法运用在自己的身体上,他看见承平的眼神越发惊惶和心碎,他终于还是趴在床边猛吐起来。

怀章已端了盆接在床边,他流的泪比赵熹吐的血还多,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替代赵熹承受一切,可他只能眼睁睁地瞧着。

李淳被吓住了,他从没想过自己战无不胜的母亲会有如此虚弱的时候。他扑倒在赵熹身上,痛声大哭起来:“母君、母君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李温忙将李淳拉起来:“母君受伤了,你别动他,我们先出去,不能让他太激动!”

李淳奋力挣扎:“我不要走、我不哭不闹,让我留在这里,求求你了,大哥!”

李温放开李淳,兄弟二人抱在一起,相互安慰。陶希仁见状和袁敬德默默退了出去。

承平站在床边手足无措,他的眼被泪水模糊、赵熹痛苦的面容却越发清晰,他只好伸出手无能地轻抚赵熹脊背,掌下的弧度那么熟悉,无助的抽搐让他窒息。

直到赵熹吐完,承平小心翼翼叫他靠近自己怀里,慢慢喂他喝了些汤药,这汤药是一些补药和麻沸散,赵熹喝完慢慢闭上眼睡了起来。看赵熹眉头微松,承平的心这才又轻轻跳了起来。

承平这才问:“熹儿是怎么了?伤在何处?”

怀章哭道:“大君被刺伤了小腹!”

“小腹?”承平慢慢掀起锦被,赵熹**着上身、腹部处果然裹了白纱,上面洇出暗色的血。

“怎么回事,金丝甲呢?怎么伤得这么重,大夫怎么说?”

怀章目中尽是悔恨和绝望:“是程草堂,和黄府侍女勾结,五天前趁大君沐浴时行刺!他的匕首上有毒!”

承平猛然想起承盛的伤:“果然是他们!”承盛仅是划破左臂就险些性命不保、就是现在也病病殃殃,赵熹……

“大夫呢?这是蛇毒,大夫可配了解毒药!”

怀章垂下头:“他们不肯……他们不肯替大君看伤……”

“什么!”李淳本乖乖站在一旁,闻言大怒,“他们怎么敢!”

李温痛道:“长明一战死伤惨重,长明城内百姓战死十之有九,活下来的大夫本就不多、还视我们为仇雠,我们威逼利诱、他们就是不肯为母君看伤!王先生去了建州,我们军医也能力有限,只好先为母君包扎、又去其他城请大夫。但其他地方毕竟是小城,大夫医术不精,也无能为力……不过我已命人通知了王先生,应该不日就到!”

“建州哪里抵得上长明!”李淳恨道,“那些大夫在哪,我亲自去问!他们不肯就砍他们的脚趾、再不肯就一寸寸剁他们的骨头,我就不信他们不肯!”

“淳儿!你疯了么!”李温斥道,“你这样除了给母君增加杀孽又有什么用!大夫恨极胡乱用药又怎么办!”

承平被他们吵得心烦:“全都住口,要吵全都出去!”他又对怀章道,“当初大哥在上安便是遭蛇毒匕首刺伤,想来毒是一样的,王安会治!不过……”承平又红了眼,赵熹这伤肉眼可见比承盛要重,又拖延了这么久……

就这天夜里,王安赶到长明。赵熹是双元、又是承平妻子,王安并非大夫、更是臣子,由王安来治并不太好,不过情急之下王安顾不得许多、承平更不会计较。王安清出场地、屋中只留怀章帮忙,承平不肯走、王安只好也叫他留下。

承平将赵熹抱在怀里,王安慢慢解开纱布,纱布下赵熹的伤口已经发脓溃烂,不过也有些新肉长出。王安看向怀章,怀章含泪道:“我每日替大君剜去腐肉、涂上伤药,可是每日还会有烂肉!连续几日日日如此!王先生,我实在没办法了!”

王安安慰道:“幸亏你处置及时,伤势蔓延得以抑制,我再用些药,这伤应该不会再烂了。不过……”王安看了眼承平,“蛇毒入侵肺腑已有五日,只能尽人事……”

听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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