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绝望如同最毒的瘟疫,一旦蔓延,便难以遏制。最先被击垮的是那个瘦高的士兵长。他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出血,身体因虚弱而微微摇晃,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解脱般的决然。他拨开挡在身前的人,走到昆吾面前,深深一躬,声音嘶哑却清晰:
“将军,我……撑不住了。”他抬起枯瘦的手,缓缓抚过腰间的佩剑剑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眷恋,“当年,是您带兵救了我们全族……我这条命,早就该还给您的。虽不能陪您战至最后一刻,但……”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狰狞的血色,那是山谷无形侵蚀的痕迹,“我绝不愿变成这里的行尸走肉,被邪魔操控!将军,恕末将……先行一步!”
话音未落,他手腕猛地一翻!一道寒光如同闪电般掠过他枯瘦的脖颈!
“噗嗤——!”
热血如同灼热的喷泉,溅出三尺开外,有几滴滚烫地落在昆吾冰冷的手背上。那瘦高的身影晃了晃,像一根被砍断的枯竹,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空洞的眼睛还死死望着灰暗的岩顶。
昆吾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甚至想不起这个士兵长来自哪个州府,只记得每一次冲锋陷阵,那瘦削的身影永远冲在最前,悍勇无匹,仿佛有着使不完的力气。那么善战的一个人……竟死得如此……如此荒谬!
死在自己剑下!死在……这令人作呕的饥饿里!
这不是战士的死法!这是……耻辱!
时间在死寂与绝望中缓慢爬行,又熬过了一天。饥饿像无数细小的毒虫,啃噬着所有人的理智与内脏。
深夜,一声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嚎猛地撕裂了压抑的寂静!
“啊——!肉!肉啊——!”
众人悚然惊醒,只见一个士兵如同着了魔,双眼在黑暗中闪烁着野兽般的绿光,正疯狂地啃噬着自己的手腕!鲜血淋漓,深可见骨,皮肉被撕扯开几个恐怖的血洞!他似乎毫无痛觉,喉咙里发出满足的、野兽般的“嗬嗬”声。
这突如其来的、超越想象的疯狂一幕,让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昆吾瞳孔骤缩,目光扫过另一个离得最近的士兵,那人眼中同样闪过一抹猩红和贪婪,手指已经无意识地摸向了自己的佩剑剑柄!
“住手!”昆吾厉声喝道,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惶。
晚了。
又是“噗”的一声闷响!那个啃噬自己手腕的士兵,竟猛地将佩剑捅进了自己的腹部!力道之大,几乎贯穿了身体!他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眼中的疯狂绿光迅速熄灭,只剩下死灰一片。
昆吾猛地冲过去,却被朔云死死拦住。副将的手臂如同铁钳,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哀求:“将军!您不能乱!绝对不能!您要是也垮了……我们就真的……完了啊!”他看着昆吾眼中翻涌的惊惧、心痛和难以置信,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昆吾胸膛剧烈起伏,眼中血丝密布。他猛地转身,不再看那倒毙的尸体,拔出腰间的佩剑——那柄已失去所有神异光泽的凡铁,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砍向旁边的山壁!
“锵——!”
火星四溅!一块黑岩应声而落。
“我们一定能出去!”昆吾的声音嘶哑如破锣,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回荡在死寂的谷中,“都给我坐下!收心!凝神!熬!”
众人麻木地坐下,强逼着自己入定。又熬过了一天。
然而,情况急转直下。一个士兵手臂上先前被岩石划破的伤口,在饥饿和绝望的双重侵蚀下,竟开始溃烂流脓,发出阵阵恶臭。他发起了高烧,意识模糊,躺在冰冷的地上痛苦地呻吟。
“病……病了?”有人惊恐地低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对于这支跟随昆吾、靠着神力庇护几乎不知病痛为何物的铁血之师来说,“生病”这个词带来的恐慌,甚至超过了刀剑加身。死亡的阴影第一次以如此缓慢、如此“普通”的方式降临——病死、饿死、渴死。他们被迫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不是神兵利器,只是会腐朽、会衰败的血肉之躯!
最后一丝名为“理智”的细线,终于被捻断了。
“我们……出不去了吧?”一个声音幽幽响起,带着梦呓般的空洞,“会死在这里的……和那些饿死在路边的流民一样……”
“我们……抛下了爹娘妻儿……拼杀半生,换来的荣耀……地位……”另一个声音接上,充满了自嘲和苦涩,“到头来……又算得了什么?黄土一抔……呵……蝼蚁罢了……”
低低的抽泣声在角落响起,是一个年纪最小的士兵:“娘……我想我娘了……”
年纪大的老兵发出沉重的、一声接一声的叹息。
“我闺女……还在等我回去给她买花布呢……”
“我那年迈的老娘啊……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这么多天没音讯……尸骨怕都烂了……”
朔云强打精神,试图用慷慨激昂的陈词再次点燃希望之火:“都给我振作点!多少绝境我们都闯过来了!将军何时让我们失望过?你们难道要背弃自己的誓言吗?!”
回应他的,是一阵令人心寒的死寂。然后,一个士兵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双眼赤红,带着破釜沉舟的疯狂,直指队伍最前方那个倚靠在岩壁上的身影,声音尖利地划破空气: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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