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光熹微,晨露未晞。
升山之巅,灵泉氤氲的雾气尚未完全散开。英才已如往常,盘膝端坐在泉边最大的一块五彩灵石上,周身灵力流转,与山间蓬勃的生机隐隐相合。他刚进入玄妙之境,灵敏的耳尖便捕捉到山道下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略显慌乱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压低的抱怨。
英才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身形一晃,如一片轻羽般悄无声息地滑下灵石,隐入旁边嶙峋怪石的阴影里,气息瞬间收敛得如同顽石。
“哎呀!日头都爬到树梢了!将军不会已经走了吧?”一个清越又带着点懊恼的少年音响起,正是北斗。
“都怪西山!睡得跟头小猪似的,我喊他‘西山起床啦!’‘西山太阳晒屁股啦!’‘西山将军走啦!’——喊了足足五六七八遍!他愣是纹丝不动!”太行气呼呼的声音紧随其后。
“嘿嘿嘿……”西山标志性的憨笑声传来,“我、我正做梦呢,梦见咱们仨已经在山顶啃灵石了,你喊我,我还当是梦里那个太行在催我分赃呢……”
“你!……”太行气得声音拔高,刚要发作,却被眼前豁然开朗的景象堵了回去,只剩下一个带着震惊尾音的“哇!”
但见山顶之上,奇石林立,灵气浓郁得几乎凝成实质,如薄纱般在山岚间缓缓流淌。月牙形的灵泉静静卧在中央,水色清冽见底,泉眼处咕嘟嘟冒着细小的灵气泡泡。最引人注目的,是环绕灵泉的五块巨大灵石,色泽各异,光华流转,内里蕴含的磅礴灵力如水波般荡漾起伏,如梦似幻。
三小只看得眼都直了,嘴巴微张,活像三只误闯了仙家宝库的小土拨鼠。
北斗喃喃道:“话本里说仙人居所霞光万道,瑞气千条……原来是真的!这就是将军修炼的地方吗?难怪他那么厉害!”
太行踮着脚尖,脖子伸得老长,急切地左顾右盼,小脸上期待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变成了浓浓的失落:“啊……将军真的走了。我昨晚激动得翻来覆去烙饼,一宿没合眼,就想着今早能得将军一句指点呢……” 语气委屈巴巴的,活像被抢了糖。
西山赶紧凑过去,笨拙地拍拍他的背:“哎呀,别丧气嘛太行!将军都发话让咱们来了,以后机会多的是!说不定明天就能碰上呢?”
太行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怒火瞬间转移:“你还说!都怪你!要不是你赖床……”
西山缩了缩脖子,小胖手在怀里摸索:“是是是,怪我怪我!喏,我这颗灵石赔给你,消消气?” 他掏出英才昨日赠予的那颗宝贝灵石,作势要递过去。
太行一看,更炸毛了,小拳头都攥紧了:“干嘛?!又想偷懒耍滑是不是?当初是谁拍着胸脯说要一起追随将军脚步的?这才第一天!就想当逃兵?门儿都没有!”
西山被吼得一哆嗦,小声嗫嚅:“我、我不是想偷懒……是我太笨了嘛,学得肯定没你快……灵石给你用,效果肯定比我强……” 小胖脸上满是真诚的“自我嫌弃”。
太行举着拳头,恨铁不成钢:“少糊弄我!你就是想找借口偷懒!不行!从今天起,你必须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一步都不许落下!要是敢拖将军后腿,我第一个把你从山顶踹下去!”
北斗没理会身后两个活宝的日常拌嘴,他好奇地凑到灵泉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尖,试探着往泉水里一点——
“嘶!” 一股冰寒刺骨的灵力瞬间顺着指尖窜上来,激得他猛一缩手,倒吸一口凉气。
隐在暗处的英才看得分明,眼中掠过一丝讶异:这小子,居然能如此敏锐地感知到灵泉本源之力?看来私下没少下苦功钻研,体内灵脉已然初步贯通,是个好苗子。再看旁边还在进行“你懒我怒”小剧场的太行和西山,一个机灵跳脱责任心爆棚,一个憨厚惫懒但心性纯良,倒是互补。英才无奈地微微摇头。
他不再隐藏,从藏身的怪石后悠然踱步而出,还故意清了清嗓子:“咳。”
“哇!” 三小只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差点原地蹦起来,待看清来人,失落瞬间被狂喜淹没,异口同声,声音洪亮得能震落露珠:“将军!!” 那架势,仿佛失散的幼崽终于找到了亲妈。
北斗反应最快,一个箭步冲到英才面前,挺胸抬头站得笔直,小脸绷得紧紧的,一副随时准备赴汤蹈火的模样:“将军!请吩咐今日功课!” 太行和西山也赶紧手忙脚乱地站好,姿势学了个十足十,就是西山那小肚子有点碍事。
英才看着眼前三张朝气蓬勃又带着点傻气的小脸,忍俊不禁:“看见那五块大石头了吗?” 他下巴微抬,点了点环绕灵泉的五彩灵石,“一人选一块,拿着你们的灵石坐上去,闭目凝神,背诵口诀,试着引灵力入体。今日只需坐满一刻钟,待灵力吸纳稳固了,便随我下山——‘捡垃圾’去。”
“‘捡垃圾’!” 北斗眼睛瞬间亮了,响亮应道:“是!” 话音未落,人已像只小猴子般蹿向最近的那块蓝色灵石,盘膝坐下,闭眼入定一气呵成,颇有几分英姿。
太行和西山也赶紧跟上,各自选了灵石。太行刚挨着石头坐下,就冻得一个激灵,小脸皱成了包子,但他咬紧牙关,愣是没吭声,学着北斗的样子开始努力背诵口诀。西山则不同,屁股刚沾上那冰冷的石头——
“嗷——!” 一声凄厉堪比被踩了尾巴的惨叫响彻山顶!西山像个被针扎了的皮球,“噌”地弹了起来,原地疯狂跺脚,“冷!冻死我了!这石头是冰块做的吧?!”
英才踱步到西山身后,伸出两指,指尖隐有温润的金芒流转,轻轻点在他后心。一股醇厚平和的暖流瞬间注入,抚平了那股蛮横冲撞的寒意。西山“呃”地打了个嗝,那股要命的寒气奇迹般地消散了,他茫然地眨眨眼,慢慢安静下来。
英才又瞥了眼太行,小家伙虽然冻得牙关都在打颤,身子抖得像风中的小树叶,却还在拼命坚持,小脸憋得通红。英才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也不打扰,就这么静静站在西山身后,用自己的灵力替他梳理着体内被寒气冲撞得七零八落的气息。
山顶微风习习,一刻钟转瞬即逝。
“好了,时辰到,睁眼下来吧。”英才温声道。
北斗第一个睁开眼,眸中似有清光一闪而逝。他利落地跳下灵石,只觉得浑身筋骨舒畅,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轻快得能随风飘起来。“将军!我感觉……” 他惊喜地想分享感受。
太行则哆嗦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石头上“滑”了下来,落地时腿一软,差点栽倒,勉强扶着石头站稳,小脸还白着:“西、西山呢?” 他左右张望,没看到那个圆滚滚的身影。
英才微微侧身,露出了被他高大身形挡住的“案发现场”——西山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身下垫着英才那件标志性的玄色披风,小肚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睡得正香,嘴角还挂着一丝可疑的亮晶晶。
北斗扶额,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这……这都能睡着?心也太大了!”
太行心细,凑过去担忧地戳了戳西山圆润的脸蛋:“他是不是被冻晕过去了?”
“无妨,”英才语气平静,“他根基尚浅,承受不住过多灵力冲击,体内气息一时紊乱。我已替他梳理顺了,睡一觉便好。” 他看向跃跃欲试的北斗,“你感觉灵力充盈,想多坐一会儿?”
北斗猛点头,眼神热切:“嗯!将军,我好像没什么感觉,还能再……”
“不可。”英才断然否决,神情严肃了几分,“你灵脉初通,好比新筑的堤坝,尚不牢固。骤然引入过多灵力洪流,极易冲垮根基。修行之道,贵在稳扎稳打,每日精进,方是承载力量的根本。” 他转向太行,“至于你,体内灵力已近饱和,需得时间慢慢消化融合。今日你便留下,照看西山,待他醒了,带他一同稳固今日所得,不必随军了。”
太行一愣,随即小鸡啄米般点头:“啊?哦!好!将军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小胸脯挺得高高的,责任感爆棚。
英才失笑,伸手揉了揉他冻得有点发红的耳朵:“不必事事唯命是从。我期待着你们真正强大起来的那一天,” 他目光扫过北斗和睡梦中的西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到时候,我便能多几个像样的对手切磋了。”
北斗和太行闻言,心中如同炸开了烟花,又惊又喜。惊的是,将军竟将他们看得如此之重,寄予厚望!喜的是,能与将军切磋?那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事!两个小家伙激动得脸蛋通红,眼睛亮得惊人。
英才带着尚在兴奋中的北斗,将睡得人事不省的西山和一步三回头的太行送回半山腰的住处安顿好,这才领着北斗前往亲卫军驻扎的营地。刚走到营地边缘,还没看清人影——
“将军——!!!” 一声凄厉堪比西山刚才惨叫的嚎叫破空而来!
紧接着,一道人影如同被猛兽追赶的兔子,带着一股子汗水和尘土混合的“男人味”,炮弹般从营帐后冲了出来,精准无比地、结结实实地扑到了英才身上!
英才猝不及防,被这力道撞得微微一晃,定睛一看,正是自家副将朔云。只见朔云此刻的形象堪称狼狈:头发乱得像被十八级大风吹过,脸上汗水混着泥道子,官袍皱巴巴沾着草屑,活像刚从泥潭里捞出来,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慌乱,仿佛天塌了。
“不、不好了!!”朔云死死抓着英才的胳膊,声音都劈了叉,语无伦次,“乱、乱套了!山底下那六千多村民……打起来了!跟疯了一样!撕头发的、拽裤腰的、满地打滚嚎着要死要活的……已经、已经伤了几十号人了!粥棚都掀了十八个了!要不是我们将灵车撤的快,怕是已经抢成一团了!这还没算上外围一万余人的情况!将军,怕是要动用亲卫队来镇压了!”
北斗被这阵仗惊得目瞪口呆。
英才眉头瞬间锁紧,方才山顶的宁静祥和荡然无存,眼底闪过一丝锐利如刀的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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