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羽翼逢迎爪牙横 解围观尽两般情(六)

小五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老爷吓坏了,再次求到国师面前。国师大人耗费心血,打造了这枚平安盘,叮嘱少爷必须日夜贴身佩戴,一刻不得离身……自那以后,那孩子……倒真没再出现过。只是……只是后来有传闻,说有人在城外深山的寒潭边,看见过一具小小的尸体,泡得发胀……穿着那孩子跑丢时的破衣裳……老爷也派了人手去找,想把尸身寻回,好好安葬,也算赎罪……可……可那寒潭周围,连根骨头都没找到……”他指着地上和床上大片大片尚未干涸的诡异水渍,声音充满了恐惧,“如今这水……这抓走少爷的水……别不是……别不是他又回来了吧……”

天风走到易攸那张如同被水怪蹂躏过的床榻边,指尖拂过湿冷的被褥,眼神锐利如鹰隼:“十二年前的事?”

“是!整整十二年了!”小五用力点头。

天风冷笑一声:“十二年?若真是死了,投胎转世,都够他再长一轮了。若没死透,成了执念深重的‘魄执’……”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小三小四小五瞬间惨白的脸,“那东西要报复,就不会只是把人抓走,而是直接在这里,让易攸死得透透的。”

小四已经吓得牙齿咯咯作响:“那、那少爷……少爷岂不是……小五哥!怎么办啊!我们回去会被老爷活活打死的!”

“呸呸呸!乌鸦嘴!”小五强撑着,声音却也在发抖,“少爷福大命大!上次在蜈蚣岭,那神婆多邪门,使行者都束手无策,少爷不也逢凶化吉,还把白量给抓回来了?这次……这次也一定能化险为夷!”

天风猛地转身,目光如电射向小五:“蜈蚣岭?易攸是怎么抓到白量的?从头说!”

小五被他的气势慑住,结结巴巴道:“少、少爷他……他本来只是想教训一下那个装神弄鬼的神婆,嫌她蛊惑百姓,耽误了城里的生意……就、就顺手拿走了她供在神坛上的铜钱龛……哪知道那神婆道行邪门,竟能引来使行者大人!事情闹大了,山上的信众被煽动,死活不肯下山,眼看就要跟使行者大人起冲突……少爷怕伤及无辜,这才……才冒险去偷了神婆那条从不离身、据说藏着本命法器的七彩宝带……逼得她束手就擒……”

天风眼神越发锐利:“是谁告诉他,那条腰带是神婆的致命法器?”

“一个……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孩!”小五回忆着,“大概五六岁模样,浑身**的……”

一旁正哭得抽噎的小三突然像被掐住了脖子,猛地抬起头,失声叫道:“水!对!那孩子身上全是水!明明是大晴天,日头毒得很,可他头发、衣服都往下淌水珠子!少爷当时还心软,觉得那孩子可怜,让我赶紧去找他小时候的干净衣服来,要给人家换!等我捧着衣服跑回来……那小孩……早就不见了!”

小五的脸色彻底变了,厉声道:“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小三吓得往小四身后缩,带着哭腔:“我……我哪知道那是索命的水鬼啊……少爷也没当回事……”

天风与衍和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衍和捏着那张小小的反魂咒符纸,声音沉了下来:“水鬼离不得死地。能追到这么远的驿站来,这执念……怕是早就熬成了‘魄执’。但他没当场要了易攸的命,只是把人掳走……”她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是饵?想引我们过去?”

一直沉默得如同背景板的牙耳,忽然动了动。他冰蓝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扫过走廊里每一个惊魂未定的人影,平静无波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冰锥凿在所有人的心上:

“少了个人。”

一股寒意瞬间从众人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刚才得知少爷被抓走时更甚!小三小四小五三个更是像被冻住了一样,连发抖都忘了,只剩下眼珠子惊恐地转动着。

天风骤然抬眼,目光如冷电般扫过四周,眉头瞬间锁死:“那位来自羽城的贵客呢?”

衍和也猛地反应过来,脸色微变:“对!从刚才闹起来到现在,一直没见他人影!”

走廊里死寂一片。摇曳的灯火将众人惊疑不定的影子投在镶金嵌玉的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窗外,夜风吹过庭院,带起一片湿漉漉的树叶摩擦声,沙沙作响,如同无数细碎的、浸满了水的脚步在黑暗中悄然移动。

小三被牙耳那句“少了个人”惊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把自己往小四身后缩得更紧了些。他眼神惊恐地在昏暗的走廊里逡巡,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手指颤巍巍地抬起来,又飞快地放下,如此反复几次,才终于鼓足了勇气,声如蚊蚋地开口:“那、那位羽城的公子……很早就进房间歇息了……就、就在这条走廊最左边,尽头那间……是、是我带他进去的……” 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只剩气音,仿佛那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藏着吃人的怪兽。

众人心头一沉,立刻涌向走廊最深处那间紧闭的房门。衍和走在最前,毫不客气地抬脚一踹!

“砰!”

门板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屋内景象映入眼帘——果然空无一人。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尚未散尽的湿冷气息,桌椅歪斜,床铺凌乱,地上、桌面上、甚至墙壁上,都残留着大片大片干涸后呈现灰白色、如同地图般蜿蜒的水渍痕迹。这绝非自然形成的水迹,倒像是某种激烈搏斗后留下的、带着阴气的“汗渍”。

牙耳冰蓝色的眼眸微微眯起,他无声地步入房间,径直走向床边最大的一片水痕。他并未弯腰,只是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指尖悬停在干涸的水渍上方约莫一寸之处,轻轻一划。那动作轻盈得像是在拨动无形的琴弦。

一丝微不可察的、带着水腥气的灵力波动,如同被唤醒的萤火,在他指尖倏然亮起,随即又隐没。

“他留了气息。”牙耳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如一道轻烟,毫不犹豫地翻出洞开的窗户,融入外面沉沉的夜色之中,动作快得只留下一抹幽蓝色的残影。

“哎!等等我!”衍和反应也是极快。她手指一翻,几张裁剪粗糙的黄色小纸人如同变戏法般出现在指间。她口中念念有词,手腕一抖,纸人如同有了生命般激射而出,紧随牙耳消失的方向而去。她本人则一个利落的翻身,也跃上了窗台,动作矫健得像只狸猫。

“喂!你们……”天风冲到窗边,刚要喊话,一股强劲的夜风扑面而来,吹得他额前碎发乱舞,也让他瞬间看清了窗外的景象——这驿站二楼的高度,远比平地看起来要惊悚得多!地面黑黢黢的,仿佛深不见底的渊薮。

天风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冷气,伸出去的腿立刻又缩了回来,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脚下有点发软。他强自镇定,干咳一声,准备转身下楼:“……还是走楼梯比较稳妥。”

“跳啊!天风!磨蹭什么呢!” 衍和的声音带着风从下方传来,带着点不耐烦的催促,“我接住你!摔不死!”

天风探出半个身子往下看。只见衍和站在下面黑黢黢的空地上,正叉着腰,仰头看着他。她小小的身影在深沉的夜色里显得格外单薄。天风嘴角抽搐了一下,毫不掩饰语气里的怀疑:“就你?拿什么接?你那二两肉能当垫子?说大话也看看时候吧!”

话音未落,底下衍和已经动了。她双手飞快地在胸前结了几个繁复的法印,口中清叱一声:“起!”

霎时间,诡异的一幕出现了——无数张巴掌大小的黄色纸人,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从她袖中、衣襟里、甚至周围的阴影角落中簌簌飞出!它们在空中迅速聚拢,小手牵着小手,前赴后继,层层叠叠,竟在眨眼间在半空中编织、堆叠成了一张足有丈许见方的、厚墩墩的……纸床?!

那纸床看起来软绵绵、蓬松松,在夜风里还微微颤动着,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喂!楼上的!”衍和的声音穿透夜色,带着十二万分的鄙夷,“磨磨唧唧的!是男人吗你?!再不跳我们可真走了!”

想到易攸那怂包可能正跟某个**的“债主”大眼瞪小眼,天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瞬间压过了对高度的恐惧。

“……”他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豁出去的决绝。粉红色的绸缎睡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像一面不合时宜的旗帜。他心一横,眼一闭,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纵身就朝窗外那团诡异的黄色“棉花”蹦了下去!

下坠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噗叽——!”

一声沉闷而富有弹性的轻响。预想中的坚硬撞击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软乎乎的包裹感。仿佛整个人陷进了一团巨大无比、充满韧性的棉花糖里,那厚墩墩的纸床极具弹性地向下凹陷,又稳稳地将他托住,卸掉了所有下坠的力道。触感奇特,带着纸张特有的微凉和草木气息,竟然……还挺舒服?高度紧张后的骤然放松,加上这软绵绵的触感,天风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一股强烈的疲惫和睡意汹涌袭来,他眼皮发沉,几乎就要在这诡异的纸床上就地睡个回笼觉。

“卧槽这你都睡!!”一声炸雷般的吼叫在耳边响起。紧接着,一只毫不客气的手猛地揪住了他粉红睡衣的后领子,跟拎小鸡崽似的,粗暴地将他从那片温柔乡里薅了起来。

衍和那张写满了“恨铁不成钢”的脸近在咫尺:“走走走!快跟上!再磨蹭你表弟都要跟水鬼融为一体了!”

天风一个激灵,残留的睡意被彻底吓飞。他踉跄一步站稳,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的粉红睡衣,又看了看眼前那团迅速解体、重新化作漫天飞舞小纸人的“床”,最后目光投向牙耳和纸人消失的、漆黑一片的树林深处。

“……走!”他咬了咬牙,脸上最后一丝困倦褪去,只剩下冷冽的专注。粉红色的身影在夜色中一闪,紧跟着衍和,朝着那未知的水腥气源头,疾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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