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玉堂不习惯被别人摸发顶,头顶是很脆弱的地方。
抬手将他的手抓下去,皮肤还怪好的,就连手上的也光滑细嫩,只有指节处有几个磨出的茧子,估计是写字磨损出来的。
应玉堂向来不拘小节,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只在重大事情上几番三思,此刻抓着卫湃的手摩挲着不撒手。
卫湃面上更红了,简直放肆。
低声呵道:“你在做什么!还不放手!”
店家和旁边一桌的食客发出闷笑,应玉堂松开他的手:“就是看看你有没有薅我头发。”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拙劣。
三两口把包子吃完,端起碗喝口粥,扔下十文钱。
“去前面看看有什么热闹。”说完不等卫湃抬脚匆匆离开。
走出去一段路,才缓下步子。
她走这么快做什么。
侧耳听卫湃的脚步声跟上来,才继续往前走。
走路都这么慢,真是弱。
虽然感慨嫌弃着,唇角却莫名勾起来,手指也不自觉互相摩擦一下。
杨府大门口被衙役看守起来,许多路过的和特意来看热闹的百姓都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讲话太大声又怕衙役听见捉拿他们,他们可什么都不知道。
应玉堂和卫湃站在众人身后,身前是几个高个子庄稼汉,把他们挡得严严实实。
“昨夜这场火可真大啊……半边天都烧红了……”
“是啊,杨家为何突然着火了?”
“这天气干燥,没准是烧木柴的时候不小心。”
应玉堂和卫湃看着府内排开的木板上盖着白布的尸体,偏偏他们都不是死于大火。
一个穿着常服、下巴上留着一掌黑色胡须的人从院内走出。
应玉堂和卫湃都认出这就是那天来搜府的刘大人,郸城监察御史。
在他走的后半夜,杨家就遭遇灭顶之灾。
很难说与此人无关。
卫湃将头压低,应玉堂半侧过身挨着他,人群中有几人个子高,身形看上去像是练家子,面庞普通,一双眼却黑沉沉的,四处打量着周围人。
应玉堂挽住卫湃垂着的手臂,探到他耳边:“悄悄离开,别乱看。”
退出人群回到院子里,卫湃才开口问:“在杨府门口,有那天夜间闯入的杀手?”
青萝已经把午膳准备好,仅有的食材不多,都是她去隔壁张婶子家借来的。
杨老夫人和杨茹在屋里用饭,因此淡墨这间屋子的小方桌只坐着卫湃和应玉堂还有青萝。
香葱饼劲道带着葱香,应玉堂摊开一张夹着菜卷起来咬一口,才说:“在杨府门口的是那天搜府的人,在看热闹的人群中起码有数十人与当日那些杀手是一伙儿的,都是练家子。”
很显然,他们在找杨家人。
青萝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应姑娘……家中所剩的菜不多了,得去市集买些菜和米粮回来了……我想,不如让隔壁的张婶子帮忙买回来,可行吗?”
应玉堂嘴里塞着饼子,喝一口汤点点头:“行啊,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心头纳闷,这些事应该要问杨家老夫人吧,怎么反而来问她了。
总这么藏着也不是办法啊,她那日没找到藏宝图碎片,看来还得悄悄去一趟杨家。
“卫公子,杨家发生这么大的事,都城那边应该收到消息了吧,是否会派人来查,或者你可有将那日发生的事传递回去。”应玉堂扬眉问道。
卫湃的目光瞥向她,实际上,他传递回都城的消息如石沉大海,目前是何形势他也不好说。
应玉堂见他未开口,心底猜测,该不会他被阻拦消息,有人在背后使绊子对付他吧。
烛光微弱,淡墨在床榻上双目紧闭,青萝趴在榻边坐着一个小矮凳,枕着手臂熟睡,空药碗被放在小方桌上,里面还有些黑沉的药底子。
卫湃借着烛光提笔垂眸,听见另一面传来呢喃声,笔下一顿。
应玉堂枕着手臂蹙着眉,含糊不清的在说些什么,她额上一层细密的汗,呼吸急促的像是在一场梦境中惊魂未定。
“应姑娘……”轻唤几声未能将她叫醒。
她像是梦魇住了。
卫湃抬起手背覆上汗湿的额头,竟然一片滚烫,面颊也透着不正常的红晕,那只垂下的手臂上似乎有一块不明显的深色污渍,在朱红色的袄子上并不显眼。
他有些猜测想要证实。
托起她垂下的手臂,将衣袖挽上去。
一条白布巾被血渍染红,包扎的很潦草,伤口看上去还没恢复好就又崩开了。
她是那日重回杨家救人受的伤吗?
为何无人发现。
她自己也不知道要用药仔细包扎好,就这么草草了事,什么伤也好不了!
卫湃内心拱火,胸口憋闷着,小心的揭开那层已经和干涸的血液粘连在一起的白布巾,伤口呈现暗红色有一掌长,周边已经脓肿发炎,看上去就疼,不知她是如何丝毫不在乎的。
难道就因为武功高,就连痛觉也能摒弃了不成。
包扎好伤口,用一条帕子反复沾湿贴上她的额头,紧蹙的眉终于松开。
他从未如此照顾过何人,此刻袖口湿了,鬓角有几缕碎发落下来,手指因长时间沾冷水,关节处有些发红。
她安逸熟睡着,并不知道他做的这些事。
不知为何,心跳短暂的停顿后乱了节奏,望着她紧闭的眼睛,手心微微出汗,眼稍潋着薄红,慌乱突如其来。
呼吸一促站起身‘哐当’一声,将身边装着冷水的木盆碰倒了,水洒在地上。
青萝惊慌睁开眼,还以为是被人发现又要经历一遭生死一线,看到屋内情况反而庆幸,乱跳的心也平复下来。
只是水盆被碰洒了。
应玉堂从昏昏沉沉中睁开眼,又烦躁又恼怒,她原本头疼欲裂,被困在梦境中,那片战场仿若置身刀山火海,好不容易有一丝清凉熨帖上来,将她从那片战场带走,能安心熟睡,还没睡多久,就被这一声‘哐当’吵醒。
懒散着睁开眼,仍枕在手臂上不愿抬起头,就这么斜睨着站在面前有些无措的卫湃。
青萝醒过来,走过去将木盆和湿帕子收拾起来,又将地上的水抹去。
不清楚为何是这番状况,便沉默着收拾完悄悄离开。
卫湃将湿衣袖背在身后,坐回另一边:“你方才梦魇,我便用水替你降热……如今醒来就好。”
应玉堂不愿抬起头,还是有些昏昏沉沉,微眯着眼想要继续睡,说话的声音也有气无力。
“倒是辛苦卫大人了。”
卫湃侧目,见她枕在那条受伤的手臂上,皱眉,再三想要忍住的话脱口而出:“ 你就那么不在乎自己的伤吗?”
应玉堂抬眼看去,满不在乎的伸直手臂挽起袖子。
卫湃扭过头去避开。
“你给我上的药?”她的话音慢吞吞。
“……你的伤若不上药会更严重的……当时情况紧急,因此……”卫湃话音顿住,转过头垂眸,正色道:“……是卫某有失礼数,多有得罪。”
应玉堂没想怪罪他,仅仅是露一条半条的手臂,还是为她上药,不至于因为这个就怨他。
“我就随口一问,多谢了。”
将衣袖放下来:“这伤是那日杨家大火,我一时不察才留下的,原本只是个小伤口,按照以往的经验几日便能结痂,也就好了,没想到反反复复的折腾,我就懒得去管。”
这倒是她能做出来的事,卫湃回想起她身上先前那件连补丁都不打的衣衫,就知晓她有多怕麻烦。
应玉堂有些口干,有气无力撑着脑袋想要去拎茶壶。
卫湃先她一步,倒满一盏茶放到她手中。
应玉堂端着茶半晌没动,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卫湃原本没多想,被她看得反倒咂摸出点令人羞恼的含义,奈何还无法解释,干脆拾起桌上的书册看起来,有几分闪躲。
应玉堂将茶一口喝光,舌尖品出一丝甘甜。
月明星稀,青萝拢紧身上的棉衣坐在院中小凳上,仰头看着夜空,哈一口气在手心搓一搓。
“青萝?”红樱揉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为何坐在这里?”
青萝侧过头:“屋里有点闷,出来透透气。”
红樱坐到她旁边也往手心哈口热乎气:“晚上的汤喝多了,出来方便一下。”
青萝抓过她的手拢在手心,红樱更凑近她一些,二人肩挨着肩凑在一处。
“如今这样真像当初刚入府的时候……”红樱心里酸涩,感慨着:“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时常做错事,有时被嬷嬷罚,有时被老夫人罚,若不是有你带着我,耐心教我,早就被撵出府去随便不知去哪了。”
“咱们两个脾气相投,多年来情同姐妹,你又心直口快,从不学那些弯弯绕绕……这也是我不放心你离开的原因。”青萝眼底泛红,自从上回她说要离开杨家,心中始终愁郁。
红樱侧身抱住青萝,蹭了蹭她的肩:“我就是怕了……我向来胆小,一个人连走夜路都不敢,那日发生的事……使我梦中惊醒都在害怕,我不敢继续留下,万一……青萝,你和我一起走吧!”最后一句万般郑重,她原本就想要一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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