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薄郎中文采斐然,在朝中虽声望不行,但老师言你心有抱负,故今日特来请薄郎中今后能与老师多多交谈,他门生虽多,但老人孤寂,万望薄郎中今后照拂一二。”
平日矜贵的裴家公子哥今日低声请求她一个小官,薄枝觉得稀奇,恐怕面前这人还不知道,他的老师每次和她谈论后,都要气的灌自己三大杯茶水的事情吧?
真不知道这件事是要折谁的寿?
我真要谢谢您。
“裴将军对此事是否有什么误会?我与莫老......”
薄枝此时口中噎得慌,还不待她解释,有人打断了这段谈话。
“裴哥哥!你怎么来这了?难不成是来看我投壶的吗?”
投壶场内,
一道桃粉色衣衫的女子小跑着过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薄枝看女子头上缀的全套宝石头面,这不正是方才马场上羞答答的女娇娘?
“敏慧郡主。”裴怀瑾言道,男人脸色不变,平静无波。
敏慧见裴怀瑾叫了她,面上肉眼可见笑意更胜了几分。
“裴哥哥还未回我,是来看我投壶的吗?”眼前的女子言语天真大胆,声音娇媚,一看便知这和曾经无忧无虑的薄枝一模一样,在宠溺和骄纵中呵护着的。
裴怀瑾此刻正身心放松,疏朗的眉眼惬意,面对敏慧郡主的问询,他黑色的眉羽微不可察地一蹙,又转瞬消逝。
“郡主慎言,我与薄郎中只是偶然闲逛到此,并非郡主所言,还望郡主不要多想。”
裴怀瑾的声音听不出喜欢或厌恶,眸光柔和,仿佛是为了对面的女子着想。
可薄枝知道这个男人的本性。
世人皆以为裴家大公子温润和煦,玉雕一般的人儿,即使弃文从武,也是万千华京女子的心仪郎君。
可她们知道他的温润不过是骨子里带的疏离吗,知道裴怀瑾实则是狠辣无情?
她们不知道。
薄枝将裴怀瑾与敏慧郡主的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于无人处轻嘲。
哄完了敏慧郡主,裴怀瑾重新将目光投向薄枝。
“薄郎中还未回我刚才的话。”
薄枝见此眸光一转,小脸一笑:“裴将军慎言,我与莫老也只是偶然相交,走过几次闲谈罢了,裴将军才是不要多想。”
闻言的裴怀瑾眼睛一愣,这话术不正是刚刚他对敏慧说过的吗?
如今薄枝学他,来堵他的嘴。
裴怀瑾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薄枝见此,“既然裴将军没有其他事情,那某便先告辞了。”
他只好让开。
两人一同转身,不同的是,裴怀瑾是让路,而薄枝需要从他身前走过才能回到宴席。
“小心!”一道尖锐的女声从远处朝他们喊道。
薄枝反应快,抬眼便看到正从不远处飞来的箭矢,正冲着两人站立的方向。
她不及思考,脑中想都没想,下意识的在箭矢即将刺过来时,伸直了手臂徒手抓了一把。
“嘶~”
薄枝双眼紧闭,口中却没忍住呼出声。
她一向不耐痛,手臂痛的弯曲起。
青绿的草地上,点点滴滴的殷红血滴坠落,挂在了刚长出土地的绿色嫩枝上。
此刻她无比后悔刚刚伸了手,这么痛,手心的痛感渐渐麻痹了整条手臂,连同一侧的脑袋也晕起来。
这箭矢分明是冲着裴怀瑾去的,她不应伸手的,一箭射了他,她就不用流血。
薄枝此刻无比后悔想着。
“啊!流血了。”
方才喊着“小心”的姑娘走了过来,看到滴在地上的血珠和鲜血淋漓的手,惊呼一声。
被护在身后的裴怀瑾同样眼眸轻颤,方才的箭他可以抵挡,却不料有人比他先行一步。
他居高临下垂头望着薄枝吃痛的侧脸,才注意到薄枝这身躯太过瘦弱,冷汗从她鬓角流下,忍痛难耐。
裴怀瑾自认心不良善,却在她主动挡箭时,有片刻愣怔。
也许薄枝这人并不想传闻中那样狡黠奸诈。
“他”能为了救人挡剑,便说明“他”心中尚有良善之心,薄枝也并非真的无药可救。
裴怀瑾心思微动,驻足在她身侧看她。
箭矢被薄枝丢在了地上,可手掌的血却还在汩汩地流,一时间他人都楞在了原地不敢走近。
还是裴怀瑾率先一把拉住了薄枝的胳膊,按住穴位给她止血。
因方才那女子的尖锐叫喊,有其他人也围了上来,薄枝却只感觉头晕。
自当初城破,薄枝便再也见不得血了,那满城的荒芜与破败,早已经成了她的心魔。
原本殷红的唇瓣一时间失了血色,眩晕感和眼前一阵阵黑,有些站立不稳。
想杀一个裴怀瑾,这代价委实有点大了。
薄枝眼睛一翻,彻底昏迷前,心头悔之又悔。
裴怀瑾看着这仰头倒在身上的人,周围围的人越来越多,气息也越来越浑杂。
裴怀瑾见势将人一把抱了起来,山庄内应当备有伤药,他将人向上颠了颠,快步离开了这里。
而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宁小蕊也及时反应过来,拨开周围的人:“都让让,都让让。”
女子这时也顾不上仪态了,若是让父亲知道她不小心射箭射到了人,她回去是要挨罚的,甚至连骑射都给她禁了。
见裴怀瑾将人抱走,那女子连忙跟上。
有来看热闹的郎家贵女刚到,只看到了裴怀瑾抱着人离开的背影。
她戳了戳旁边的人,“裴将军怀中抱着的是哪家的姑娘?”
“哪里有姑娘?那好像是那个最近风头正盛的礼部郎中薄枝。”
啊?
郎卿月听此错愕,裴将军怀中那娇弱的人,是个男人?
还是臭了名的薄枝?
裴怀瑾抱着薄枝,随口叫了路过的侍从带路,去了待客备用的厢房。
而他后面跟着的,是宣王之女宁小蕊,也是她射出的箭伤了人。
薄枝手掌应是伤到了要紧处,血流了许多,直裾青衣的衣袂已经染了血色,看着实在吓人。宁小蕊见此行至半路,犹豫几下,又转身跑了。
这么吓人的血,宁小蕊心慌极了,必定需要一个会医术的人才好,于是她慌张的去了宴席。
此时宴席氛围正好,觥筹交错,宁小蕊步伐凌乱闯了进去后,众人都朝她看了过去。
她此时却顾不了那么多,目光巡视一圈,终于在男宾席中找到了人。
宁小蕊直奔了男宾席,完全忽视了中间男女相隔的屏风,快步走至一男子面前,拉起了人就跑。
“巫马表兄,快救命啊,那个薄枝流了好多的血。”
原本在坐席正襟危坐的男子就这样被拽跑了。女子的声音算不得小,至少坐在附近的莫老与他徒弟利琮听得十分清楚。
利琮碾茶的手指一顿,与师父相对看了一眼。
这边宁小蕊带着自家表兄狂奔,终于到了厢房,两人迈过门口的横木,看见了躺在屋内矮榻昏迷的薄枝和已经在给人上药的裴怀瑾。
“表兄,你快来看看,他流了好多的血。”宁小蕊催促道。
巫马家世代为医,她这位表兄已经是家族中的翘楚了。
本就是平常的皮肉伤,也只是看着吓人,裴怀瑾抬眼一看,宁小蕊竟把巫马思给带来了。
巫马思被宁小蕊带着一路狂奔,衣衫略显凌乱,他此刻见到榻上躺着受伤之人,也顾不得整理,走上前去。
只见榻上昏迷的少年面带虚弱,脸色白的几近透明,仿佛下一刻便会西去。
巫马思扫了眼薄枝的面色,然后顺着裴怀瑾上药的地方去看伤口。
就这一眼,巫马思便直起了腰,而后开始不紧不慢整理衣袍与冠带,让宁小蕊看的抓心挠肝。
“表兄,他到底怎么样了?”宁小蕊看着那皮肉外翻的狰狞伤口,焦急着问。
“你们再晚来一会这血就止住了。”
裴怀瑾扯着绷带在薄枝手腕上缠绕,淡然说道。
徒留两人尴尬。
巫马思整理好了衣冠,清润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抬手轻咳一声。
“表妹自小不曾受过重伤,没见过世面,裴将军见笑了。”
裴怀瑾颌首,手下不停,直至将薄枝的手腕包扎好才站起来。
宁小蕊却在气呼呼瞪着巫马思,他竟然说她没见过世面?当着外人的面这么说她,是不是过分啦!
她气得一脚蹬了过去,巫马思十分熟练的闪躲,熟稔极了。
两人的吵闹声惊醒了矮榻上昏睡的人,薄枝睁开了眼睛,抬眼去看吵闹的声源。
一男一女站一块儿,多是女子在说话,男子在一旁听着。
而在场第三个人,裴怀瑾正双手抱臂,冷眼旁观,好不自在。
裴怀瑾率先注意到薄枝,“醒了?”
他双眼皮的褶皱轻垂,一双疏朗的凤眼微勾,就这么垂首看着她。
姿态如此温和。
薄枝此刻心中,“……”
她还从没见过裴怀瑾这幅模样。
不过,他披着再温顺的羊皮,内里终究是不一样的,薄枝表示,不为所惑。
薄枝抬起手腕,伤口已经被包扎,白色的布裹住了整只手。
轻微动了动,痛感尤在。
“啊,你醒了?”
宁小蕊趴到了榻边,凑过来与薄枝说话。
薄枝看凑近的这少女,杏眼中透着轻灵之气,不拘小节地凑在她脸前看着她,瞬间懵了一下。
还是巫马思看不下去,拉着宁小蕊距离薄枝的脸远了些,“男女授受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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