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刚下过雨的空气弥漫着湿润的土地气息,地上落叶层层,失了生机。
梁意从暖如春的棋院出来,冷热交替,不由得缩缩脖子,抱紧了怀里的衣服。她的步子不大,始终同前面的人维持一米距离。
路越走越熟悉。
绿灯亮起来,过了斑马线,视线中才出现被报亭遮挡严实的公交站牌。
公交站牌陈旧破败,油漆斑驳,一看就有些年份了。
原本途经的三趟公交车也只余下一路通行,正是梁意熟悉的203路。
203路公交是她上学时常坐的线路。
从就读的女子中学到棋院再回大伯家,方便得很。
可三年在外,庆市不断发展,许多地方都早已变了模样。梁意辨不出曾经熟悉的模样,为何沈降却好似比她还要了解。她心中疑虑,刚想问出口,视线就被报亭旁陈列着的透明雨伞吸引了目光。
庆市多雨,雨伞是必备品。
报亭中大多都备着透明的那款,价格适中,方便行人。
梁意视线一晃,借着熟悉的雨伞和街道,当真记起了一些埋在深处的回忆。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她来棋院给梁旭送伞。
刚定段成功的梁旭周末基本都泡在棋院里,美其名曰提升棋力,棋院更能让他心静。汇集了全市围棋职业选手的棋院藏龙卧虎,对于刚定段成功的他们来说充满着诱惑,尽管总是被虐得很惨,可提升的速度也不容小觑。
走在棋院安静的长廊里,梁意这才发现出来的匆忙忘记带手机了。联系不上梁旭,她只能到处碰运气。
棋院二楼是公共棋室,不少初段都喜欢约了人在公共棋室对弈。
三楼隔出了几间安静的棋室用来给段位高一些的选手约战使用,还有一间有重要比赛时方便大家观棋讨论研究的会议室。
梁意在二楼大厅左顾右盼,没有看到梁旭,又怕打扰了棋手对局,小心翼翼的退回了楼道口。谁知抬头就看到三楼走下来两人,为首正是沈降。跟在他身后的男人正在与他讨论对局复盘,各有道理,争论不休。
那时她与沈降因指导棋熟悉,彼此心底都藏着份不言明的特别。
只是梁意还有些其他心思,不算坦荡。
说话间,沈降看到握着透明雨伞站在楼梯口冲他笑着挥手的梁意。
“来找梁旭?”
俩人只是眼神示意,沈降就抛下了同伴跟她攀谈,这让梁意多少有些惊讶。
她连忙点头道:“嗯,我来给他送伞。”
这话引来了沈降的不满,好看的眉眼微微蹙起,吐槽着:“娇贵的,不大的雨还让人送伞。”
“是伯母让我来的,我忘记带手机,找不到梁旭了。你看到他了吗?”
“阿降,不介绍一下?”
没等对话继续,一旁被忽视的年轻男人就笑着开口,视线在沈降和梁意身上来回打量,眼底多了几分玩味。
“梁意,严靖。”沈降的介绍就停留于字面,并不打算多说:“今天是日本天元战的预选赛第二轮,大家都在三楼观棋,只是我好像没看到梁旭。”
“你看起对局来关心过谁?”严靖不客气的吐槽,然后转向梁意:“梁旭比我们早出来会,如果你没碰到他,可能是直接回家了吧。”
“啊?”梁意郁闷的看了看手里的伞:“那我白跑一趟了。”
话音未落手里的伞就被人接了过去,梁意错愕的抬眸与沈降视线交汇。
“没白跑,既然来了就送我一程吧。”
细密的雨滴下得很急,在眼前汇聚起了一道水幕。
周遭的空气都格外潮湿。
呼吸间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梁意走在伞沿下,身体有些僵硬。而撑伞的人倒是心情不错,梁意抬眸就能看到他刀刻般的下颚线和上下滚动的喉结。十七岁的沈降仍旧有着少年般肆意洒脱的性子,可走在他身边时萌生出来的安全感又让梁意无法忽视的脸颊燥热。
碍于身高的缘故,沈降刻意把伞压得很低,为她遮挡扫下的雨水。
到车站的路不近不远,十分钟后,梁意就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她望向窗外。
沈降合了伞站在那里也看向她。
雨幕一点点褪去,蔽日的乌云散开,阳光倾洒在他的半边肩头,仿佛画中的景象,不真实又让人移不开目光。
公车驶离站牌,梁意这才后知后觉的看向一直握着的另一把伞。
明明有两把伞,怎么就跟他躲进了同一个伞沿下呢?
那时的她将疑惑的答案都归结在自己的小心思上。
颇有种做贼心虚的味道。
现在想来梁意仍旧觉得当年的自己胆大妄为。
她将他拉下神坛,要随风恣意的落叶甘愿有了归宿。
回忆虽长,转瞬就能落幕。
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梁意迟迟不敢望向沈降的眼眸。
本以为三年沉浮,人该都走的很远很远,却没料到回来时,他居然还在。
“车来了。”
公交车停靠,卷起阵阵风,路沿堆积的雨水溅起,险些在梁意的裙摆落下痕迹。站在她身侧的人反应极快,一把拉住她后退几步。
待车停稳,沈降先她一步上了车。
身无分文的少爷神情堂堂,催促道:“快点。”
气氛转变的有些快,快到梁意来不及收拾心情,懵懵的上了车,站在门口翻找零钱。
伴随着硬币丁零当啷落入铁柜中,沈降才往略显空旷的车厢后面走去。车里剩下的位置不多,恰好有两个并排的。两人一前一后落了座,谁都没先开口说话。
公车开得不稳,摇摇晃晃,人也跟着沉浮。机械的播报音时不时响起,脑子疲惫的停止运作,梁意放松自己的心情,整个人也找回自回庆市以来难得的片刻安宁。
她摆弄着手里的鲁班锁,不消几秒,人就昏沉起来,眼皮也重的厉害。
沈降不似梁意,坐得笔直。
他肩膀宽阔,坐下后恰好与梁意摇晃的头持平,感受到女孩儿的困倦,一堵墙似的贴着她,没一会,肩头就感受到了来自身侧人的重量。
女孩的额头随着公交车的动静轻轻蹭着沈降的颈窝,他整个人紧绷着,不敢再动分毫。
梁意不知睡了多久。
朦胧间听到了熟悉的站点,如同从前那般惊醒,下意识的就要起身往后车门跑。
没等她真的下车,腕骨处就搭上一只手掌制止了她的动作。
那只手手指微凉,青筋突起,可以感受到掌心的茧触感粗粝。
“也不知到底睡得沉还是轻。预报站点,还没到。”沈降微微皱眉,声音不大不小的提醒着。梁意半梦半醒却也能听出些不顺心的意味来。
她看向那人,视线中是线条凌厉的下颌与高挺的鼻梁。模糊的画面渐渐清晰,冷峻的面容又凑近几分,待她眼底映出自己的模样,沈降才维持住这个距离,略显突兀道:“梁意,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态度强硬,是陈述的语气,不容拒绝。
梁意不知道为什么一睡醒就要回答他的问题。
但看着那双魅惑勾人的眼睛,鬼使神差的竟点了头。
“你这么跟着我,究竟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俱乐部?”
“别敷衍我。”沈降警告着。“我想听实话。”
车窗开了条小缝,细微的风吹来,吹散了困意,梁意顿时清醒过来,一双小鹿似的大眼睛直勾勾看着眼前人。她看了许久,嘴巴动动,只轻飘飘软糯糯的挤出一个字来。
“我……”
不等她续上后面的话,车厢中叮咚一声,重复着即将到达西园砦站。
庞然大物毫不减速,压过年久失修的柏油路,颠簸着靠边停住。
沈降不可闻的叹了声气,站起身,将梁意也从位置上拖起来,伴随着重复报站的语音下了车。他步子迈的极大,梁意踉跄着跟上。
车站牌侧对着大伯家小区正门,私家车进进出出,鲜少有人会注意路边的人。直到公交车车门闭合,轰隆隆驶离站牌,才露出被遮挡着的两人。
沈降下车后就松开了拉着梁意的手。
两人一前一后站着,从旁边望去,梁意被身材高大的男人挡得严实,只能从半身裙下露出的脚踝窥见女孩纤细的身形。
沈降就这么看着她,仔仔细细,看了许久。
片刻,他收回目光,伸了手去拉梁意的。
垂在身侧的手被他执起,攥着的手心掰开,里面被塞进了个东西,梁意低头看了眼,是鲁班锁。
准确的说,是已经拆开一角的鲁班锁。
梁意怔了怔,越发搞不懂沈降的意思了。
而他却没再提起公交车上的问题,只轻描淡写的说了句,“物归原主。”
“沈降,我……”
梁意垂着的视线从鲁班锁上移开,她突然想要看看沈降的眼睛,想从那双眼眸中看到些情绪。可不过短短几秒,眼前人便只余了个高大的背影,渐行渐远。梁意想追,刚刚走了两步,又停下来。
视线里,衣着单薄的年轻男人刚走到街口,不知跟了多久的高档轿车便即刻停靠。司机忙不迭的下来,殷勤绕到后排拉开车门。小少爷什么也没说,弯腰坐进车里。高档轿车汇入车流,没了踪影。
梁意回了家,躲进房间里,不多时便拆开了困扰她许久的鲁班锁。
那锁该是沈降自己打的,内里并没有十分复杂,只是拆开的第一步需要技巧,久攻不破。
鲁班锁拆开后,内里的小格子摆着枚足金的素圈戒指。戒指是古法工艺,但依稀能够辨别出细小的磕碰痕迹,伤痕累累。
那是她的戒指。
本以为早就不知丢在哪里了。
谁曾想却在沈降的手中。
她想起那句轻描淡写的物归原主,一时间怔愣着,都没伸手拿起小小的素圈。
求天使妹妹们留言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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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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