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一天中最热的时段过去了。
车子终于离开宽敞平坦的国道，转入不知多久没有修补过的老公路。
为了早点到达目的地，凌晨五点天还没亮，张奏澜敷衍的吃了两片吐司，简单收拾就驱车出发了。
开了十个小时的张奏澜，左手捂了捂肚子，感觉胃里有点烧感，其实饿过头就不会感知到饿了，可能是越来越靠近目的地，激活了胃部的感知力。
负责西南区域的颜料师老周去年退休了，客户指名要前年老周出的那批颜料，为了保证颜料的品质相当，公司不得不安排人来旧地重游。
其实这次的任务并不难，照着老周留下的记录，很容易就能找到那些天然原材料，其他颜料师们都以自己手里有项目为由推拒了，实际上是因为这次的出差地太偏远又要进山林，就都不愿意来。
颠簸了二十分钟，赶在薄弱的胃壁烧出一个洞来之前，张奏澜到达了离目的地最近的县城，他没有在沿路的餐馆先停留，径直开到行政同事今天上班才发来地址的商务酒店。
敞开的大门里，前台的女生低着头滑动手机屏幕，张奏澜停好车进门，她放下手机抬头露出了培训过的职业微笑。
“您好，有预约吗？麻烦报一下预定手机号。”
“135xxxx6789”
女前台熟练的输入张奏澜的手机号码，在电脑上点了几下。
“一间商务大床房，麻烦提供一下身份证原件，我给您办理入住。”
她接过张奏澜提前拿在手里的身份证在机器上放下，系统没有反应，重复试了几次才识别成功。
“不好意思，耽误您时间了，麻烦您看下这边做个人脸识别”，说完指了指左手边的摄像头。
张奏澜微笑的说：“没事。”后，低头面向摄像头。
拿着女前台递回的身份证和房卡，张奏澜顺着她指向的电梯走了。
女前台看着关上的电梯门，收起脸上的职业微笑，两眼放光的对着手机一顿点点点。
“垃圾老板扣死了，用了十多年了也不愿意换个新的设备，今天又故障了。”
“刚才来办理入住的小哥哥绝美，颜值不输新晋的流量小花，连人脸识别的死亡摄像头都扛住了。’”
“最重要的是！他还对我笑了！awsl！！激动捂嘴捶手jpg”
酒店里不提供早餐，张奏澜是在一个叫速达的当地外卖平台上下单的，昨天午晚饭也是点的外卖，顺便还买了点巧克力和水。
昨天进城后，街上随处可见穿着橙绿配色套装戴同色系头盔的人骑着电瓶车疾驰，简洁明了的速达两个大字映入张奏澜的眼眸。
按照老周的记录加上采集的时间，来回6个小时就可以搞定。张奏澜毕竟是第一次来，为了保证能在天黑前回来，今天还是早早的出门了。
出门前他按照行政同事的提醒打了个外出卡，定位在酒店。
出了城区不久就是连绵的山，夏季的山都是郁郁葱葱的，坐在驾驶座的张奏澜被三面绿景所包围，零散的彩色点缀在其中。
转向一个上行弯道，眼前的公路霎时间淹没在雾气里，视线可见的区域迅速缩小，张奏澜不由的开的慢了起来，稀稀落落错身开过的车辆也没有了，仿佛都被这片突如其来的雾吞没了，包括张奏澜的车。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每次看了恐怖片后，晚上洗澡闭眼的时候，他会在脑海里默念24字真言，专注背诵的他就不会再回想那些挥之不去的鬼了。
上行的坡步入平缓后又逐渐向下，雾气消散的如同出现时一样突然，翻过这个山头很快就到达了此次的进山口。
“有野生动物出没，注意安全！”一块铁皮告示牌立在山前。
张奏澜背着一个简易的双肩包，套上昨天临时采购的冲锋户外套装和登山鞋，这是在得到行政同事的报销许可之后买的。
刚进山还有被无数次踩踏形成的天然小路，跟着老周的路径走了十分钟后，已然没有了小路的痕迹。
越深入植被的密集程度越高，到处都是横倒的树木和纠缠的藤蔓，地面上的植物完全覆盖地面，张奏澜在几次踩空滑倒后，不得不边走边扯着藤蔓，以防滑倒时可以有东西拉一下，这样不至于摔得太狠。
大概走了一个小时也可能是十分钟，张奏澜沉浸在这纯粹的行进中，忘却了时间。一条浅水滩出现在眼前时，放在冲锋外套里的手机振动了几声，是部门主管发来的消息。
“阿澜，进山了吗？你单独一个人去，注意安全，保持联系。”
“好的，已经到浅水滩了。”
回复了进度后，他看了眼时间，主界面上方显示10:13，数字下的天气定位在附近的县城，和一朵云的图标。
他收好手机拉上拉链，朝水滩最浅的区域走去。
登山鞋的底比较厚，清透的水流堪堪触及鞋面，仔细点走不至于让水渗进去。
光斑在脸上晃动，迎着张奏澜移动的节奏刺到眼睛，他眨了下眼急忙转头躲避。
与浅水滩的清透不同，水流方向那方几百米处是乍然扩宽的水道，浓绿的与周边的树林恍然一体。
离开浅水滩十分钟的路程终于找到老周留下的除目的地外的最后一个标记。
在张奏澜犹豫是先停下解决一下午餐还是一鼓作气到目的地再吃的时候，一滴水滴落在他眼皮上，下一瞬，雨幕在森林中降下，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顾不上午饭的问题，张奏澜沿着标记指向的方向快速移动，说是快速实际上比之前更慢了，雨水让遍布苔藓的森林变得更加难以行进，即便如此他尽量以最快的速度向前走去。
艰难走了半个小时的张奏澜大概是偏离了路线，雨水的浇浸让他哆嗦了几下，这时一条植被略微稀疏的路径出现在眼前。
很快，张奏澜发现了一个一人高的深洞，裹着岩石块袒露的棕褐色在满眼的深绿色中是如此显眼。
洞口的雨帘隔绝了洞外和洞内两个世界，张奏澜的耳朵从雨声的包裹中逃离，喘气声也在洞壁的加持下也变得格外清晰。
外套的防水功能不错，封闭在口袋里的手机没有沾到一点雨水，张奏澜看了下时间不到十二点，这次他不再犹豫，立马从背包里拿出巧克力和水，雨里的跋涉让他消耗了成倍的能量，加上淋雨导致的体温下降，现在是又累又饿。
缓过来的张奏澜这时才有精力仔细打探这个雪中送炭之洞，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功能照亮洞内，是一个比洞口大好几倍的灰褐色的洞穴，以张奏澜的经验察觉到这可能是个老矿洞。
光照末端是黑不见底的拱形，张奏澜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走，光圈在洞穴里游走，经过洞顶时一个团黑影动了动，他瞬时顿住了脚步，屏住呼吸并在心里默念24字真言，抬头移动光圈到刚才掠过的地方，一只倒挂的蝙蝠直勾勾的盯着他。
张奏澜松了口气，老矿洞里有蝙蝠不足为奇，便继续深入。
随着距离洞口越来越远，洞壁上逐渐有呈线状分布的黄灰色矿石块断断续续地显露，可惜这种矿石并不用于颜料的制作，却是早期民间私人喜欢偷偷开采的品类。
这一发现让张奏澜确认了这是个实实在在的矿洞，尤其是又发现了另一种白色的矿石之后，不由的有些兴奋了，沿着白色矿石的分布可能会有一种可以制作昂贵颜料的蓝色矿石。
顺着走了几十米后，出现了两个洞口，没有预计到这次意外发现的张奏澜并没有准备适合探洞的装备，只好打道回府往回走了。
回到洞口，看着丝毫没有停歇的雨幕，天色也被雨云遮挡昏暗了许多，张奏澜不得不考虑联系救援了。
他先联系了领导说明情况顺便报告意外发现的老矿洞。
“王主管，我现在被雨困在一个老矿洞里，离异极矿最后一个标志地约半小时脚程。”
“我在这个矿洞里发现了石英岩，可能能找到蓝铜矿，有发掘价值。”
“GPS定位数据和图片资料都发你邮件了。”
消息发出后，张奏澜没等对方回复立马报警求援，挂断电话后靠在洞壁坐下休息等待。
昨天临时买的食物只剩一条巧克力和半瓶水了，不确实救援队什么时候能来，张奏澜也不敢一下子都吃完，只喝了两口水润润有些干的嘴唇。
雨下的久了，湿冷的空气让停止走动的他感到越来越冷，洞口绵密的雨声又是天然的催眠曲，张奏澜不知不觉的闭上了眼，打起了瞌睡。
洞口的自然光原本还可以看清周边环境的模样，霎时间就陷入了全黑，不知是雨云太厚彻底遮住了太阳，还是雨下的更大了，以至于光亮无法穿透过来。
张奏澜被一阵声响激醒，“轰隆，轰隆......”，刚睁开眼，一片岩泥砸落在肩膀上，他立马起身后退。
糟糕，这雨下的太久，怕不是引起了山洪，思绪刚出，洞口上方被雨水冲刷变得彻底松散的土层坍塌了，堵了有半个洞口高，本来就没什么光亮的的洞穴更黑了几分。
张奏澜立马拿出手机照明，看到一股股水流从堵住半个洞门土堆的缝隙里喷涌出来，他转身就往矿洞里跑去。
直到听不到水流声的距离，才停止奔跑的步伐，点开手机打算再次联系救援才发现没有信号，不知道是进洞太深还是山洪导致的，张奏澜此时也不会再回到洞口了。
此前倒挂在洞顶的蝙蝠也不见了踪影，现在的矿洞还算安全，为了不再经历一次山洪大逃亡，甚至是整个山体崩塌，逃无可逃的情况出现，只能祈祷有另一个出口的同时没有坍塌。
有了之前探洞的经验和迫切离开的心情，张奏澜疾步前进，不一会儿就回到了之前打退堂鼓的地方，看着眼前两个同样黝黑的洞口。
手里手机照出的光突然灭了，打断了张奏澜的对往哪走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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