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从天而降的那个人与民国官兵隔开,还没有来得及看清那是谁,就被鸣雷一拉手腕,再次奔向一边。另一边权杖敲地和金属碰撞的声音逐渐响起,那边显然是开始了恶战。
鸣雷拽着我跑了近两分钟才放开手,长舒了一口气。对我道:“你这个个人的能力,要是说自己有冒险精神,我也不会带着你了。”
我没理他,现在危机终于是解除了,于是换了一个话题道:“刚才那个人是谁?”
鸣雷显然是愣住了,支支吾吾了半天,道:“说了你也不认识,你还是别问了。”
我一听就不高兴了,合着是不想告诉我,便道:“你不说怎么会知道我不认识,既然你知道他是谁就告诉我。”
鸣雷看着我,叹了口气,道:“那个人行踪特别诡秘,平时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也没人知道他在哪,所以他出现在这个地方也不能说不可能,就是我很意外,他也在调查这件事情。”
“说吧,是谁。”
“这个人的名字,叫穆然齐。”
这回是轮到我愣住了,想了半天,对鸣雷道:“真的?叫穆然齐?是我想的那几个字吗?”
“怎么?你真认识?”
根本不能用认识来形容,我跟这个人的交情可是一点不浅,完全无法用认识这两个字来说。
鸣雷托着下巴又道:“你最好别跟这个人打交道,我建议你离他远一点。”
“为什么?”
“他无法形容。”
一路无话,鸣雷在前面走,他说他刚才找到了一条向上的楼梯,应该是连着三楼的。一分钟之后,前方果然出现了一段楼梯。鸣雷直接走了上去,回头道:“这层咱们没有平面图,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您自己请便。”
有了刚才那一幕,我当然不会再冒然干什么事情了,顺着这条楼梯转了三四个弯,本来以为还会是一条通道或者长廊之类的,却发现,面前直接是一个房间。房间破旧,多年没有人搭理过,很像电影里面的鬼宅。
映入眼帘的第一件事物,是一架钢琴。
“哎,这人品味不错啊。”鸣雷已经坐到了琴凳上,“施坦威,跟你家内个一样,咱要不来一曲。”他说着就要上手弹。
我立刻阻止他,上前把他拦住,看了看这架钢琴,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跟我一样傻了,八十年前的公寓里面怎么会有钢琴?还这么高端?”
“你这么一说也是啊,确实有问题。”鸣雷把手有放了下来,但是没动,“上回去你家公寓太匆忙了,没来得及展示一手,本来还想给你露一手的,那就算了,这钢琴它要是自己会弹就自己弹吧,我就不弹了。”说罢他便准备起身,没想到这个瞬间,钢琴,响了。
“哎呀有机关!”鸣雷大叫,一个应激反应弹射出去几米,回头去注视钢琴。
这确实是钢琴在响,我不禁皱起了眉头,不是录音,就是现场弹奏,录音和现场的音色有明显的差别,更何况是赛级的三角,我不会听错。
这架钢琴,每一个音都很准,假设它放在这里几十年了,音色也一定有偏差。我往前走了几步,注意到琴盖、琴的两侧这种容易积灰的地方都被擦得锃亮,这架琴被在近期清理过,而且时间不超过一天。
琴键没有动,然而琴在响,这是不可能的。鸣雷看着钢琴等了几秒,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渐渐放松了一些,道:“你专业,你说是什么原因。”
我当然是不会承认有钢琴自己弹奏的情况,就调侃他道:“我估计,是你刚才那一句让它自己弹,他觉得你这人不错,就要给你弹一曲。”
“那你说他怎么要给我奏哀乐?”
“奏哀乐?等一下,我好像知道是什么情况了。”我忽然听到,这段钢琴曲的声音有一点发闷,正常的三角在顶盖敞开的时候,声音是明朗的,但是这一段曲子,声源有点远。我立刻就意识到,这并不是我们面前这架钢琴的声音,虽然音色基本没有问题,但是它来自另一架钢琴,有人在墙后面弹琴!
钢琴紧贴着墙壁放着,而且这面墙应该不厚,所以在墙壁后演奏,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钢琴在自己演奏,实则不然。
我刚想把这个发现和鸣雷说一下,后者又抢先道:“不对啊,我记得这是葬礼进行曲吧,谁家哀乐有在这种地方奏的,这不纯属诅咒吗?”
我一直注意的是声源的发出位置,对于曲子本身并没有太在意,只是觉得比较熟悉,经过鸣雷这一句,我才发现那个人弹奏的曲子,是肖邦的葬礼进行曲,曲子已经快弹完了,我突然发现,这个人弹奏的,好像有点问题,只一听,我就发现他弹的一这段,低了八度。
音乐渐渐收尾,我先把发现跟鸣雷说了,鸣雷就道:“我说呢,果然是有人在捣鬼,咱们怎么办?钢琴这边你比我懂行,你说。”
我想了想,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一直在鸣雷旁边待着,行为也开始和正常人不一样起来:“要不咱们,跟他斗琴?你先来?”
鸣雷一听也来了兴趣,道:“行啊,这我会,以前路过街头我天天跟别人斗,但是就那几首曲,没别的了,我不会了还得你来——我弹什么?来首李斯特?”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你们最好,斗哀乐。”我道。
鸣雷挠了挠头,应该是思考了一下弹什么,很快就坐到了琴凳上。我听了听,他弹的是贝多芬的月光。
至于鸣雷弹的怎么样这里就不赘述了,我的评价是,还行,没我好。
墙后面的那个人似乎也在倾听,演奏的过程中,没有一点杂音传过来,等到鸣雷演奏完,过了十秒钟左右,对面再次传来琴声,这一回,是肖邦的夜曲(升c小调)。
演奏的这个人,对力度的控制极佳,我仿佛见到,我躺在别墅边的一个躺椅上,繁星向我辉映,我对繁星许愿,我完全飘到了林子之外,脱离了永冥公寓,重回飘洒月夜之下,浪漫之下虽透哀伤,却不失风度优雅,一曲完成,我见到了林子上空,遥远的星斗。
鸣雷推了我一把,我才回过神来。
这首曲子,熟悉旋律和节奏的人很快就能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是每一个颤音,这个人弹奏的整首曲子,每一次弹到颤音,颤音的个数都会增加一个。
“我曲穷了,该你了。”鸣雷道。
我看着那面墙,对面的人阅历绝对是在我之上,我还真不一定能斗过他,只能尽力而为了。但是随即又感到不对,哎,不对,我怎么还真想上斗琴这种说法了。
但是都到这里了,面子还是得要的。我坐到琴凳上,考虑了考虑,选择了德彪西的月光,映对面那人的皎洁月色。
曲子用时六分多钟,走下琴凳时,鸣雷拍了拍我,道:“弹的不错啊,跟对面那小子有一拼。”我自然知道他是在捧我,毕竟我要是不弹了,估计还得他顶上去,就微微点头,看对面是什么反应。
隔了二十多秒,琴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很忧郁。肖邦的窒息。
鸣雷站在我旁边就轻声道:“这家伙怎么这么多‘哀乐’会弹,你说他是什么级别的?”
“至少不是业余。”我敷衍道,侧耳仔细倾听这首曲子。这首钢琴曲比较小众,我听的不多,但还是立刻辨认了出来,风格和表现力依旧完美,但是我总感觉他弹的有问题,这个问题隐藏得很深,难以察觉。
“你说不是业余,这肯定能听出来,我就是想知道这人是哪路的神人,哪天咱们出去了我拜师去学学。”鸣雷又“嘟嘟”道。
“那你还是先等出去再说吧。”我继续敷衍道。
这首曲子很短,两分钟就结束了,见对面没声了,鸣雷又问我道:“又发现什么了?”
“首先,这个人是一个肖邦狂热粉丝,他弹的三首曲子都是肖邦名曲,而且水平极高——至少比我高,然后,是他弹的这三首曲子都有不同程度上的错误。我不知道能不能用错误来形容,因为他似乎是特意那么弹奏的。”
“什么错误?恕我这个业余的,我没太注意到有什么问题。”
“嗯,第一首葬礼进行曲,他弹低了八度;第二首夜曲,他的每一个颤音都会多颤一次;第三首窒息,我还不能肯定,我现在怀疑,他多加了一个声部,这个声部很高,听上去像是飘在空中,如梦如幻。”
鸣雷思考了片刻,道:“所以你是说,这三处错误虽然都是属于乐理上的,但是除去乐理这个大范围,它们三者又没有共同的关联,所以你很苦恼,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点头,鸣雷继续道:“没事,你尽管跟他斗琴,发现他的问题,然后告诉我。我负责推理,你负责乐理,那么这个问题很快就能解决。”
现在也只能这么办了,我心说。对面估计已经等急了,我连忙重新坐到琴凳上,定了定神,选择了贝多芬的悲怆(第二乐章),开始演奏。我不知道对面是一个什么心情,也不知道对面为什么要故意弹奏出这样的错误,只能按照最佳的标准去弹,以求对面多弹几首,试探出他是什么意思。我弹得极其小心,以至于退下琴凳后,有些满头大汗。
对面的修养很好,出了他弹奏之外,如此薄的墙壁竟然没有透出一丝杂音,只有当他演奏的时候,他才会端庄就坐,似乎在故意陪我,而不是真正的斗琴。
“来来来,看看这位接下来会弹肖邦的哪首。”鸣雷轻声道。
我也非常好奇,接下来,这个人会出现什么样的错误,而且开始好奇起来,他又会有何种精妙的演奏方式。但是接下来,让我们都震惊的是,这个人没有再次演奏肖邦的曲子,他演奏的是,莫扎特的安魂曲。
轻声穿过墙壁幽幽地飘来,我仿佛见到了死神的忠告。这一次,听过这首曲子的人都会发现,错误出在那段逐渐升高的右手音上,它们都往后推移了一个音,换句话说,就是所有音都向上移动了一个音。
这时候,我忽然灵感乍现,轻声叫道:“我应该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这是那个人要提示我们的一些讯息!”
1.文章中提及的几首钢琴曲都很好听,可以去听一下。
2.求收藏,收藏到一定数量作者会加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与君安魂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