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

“有些人仅仅只是出现都像是救赎。”

——夏望的秘密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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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绵长,白日困乏。

头顶的风扇奋力转着,仿若催眠的良曲,一眼望去教室里横七竖八地倒了一片。

安静得只能听见呼哧转动的风扇声和窗外密匝匝的蝉鸣。

政治科代表张辞从办公室搬了厚厚一摞练习册回来,失力般重重地砸在了讲台上。

“砰”地一声,在安静的教室宛如一道惊雷落下。

数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望过来,许多人都被这声音吵醒,有人不满地蛐蛐了几声。

张辞权当没听见,下意识朝某个方向望去,见某人安安静静地坐着看书,一副没被打扰到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

有人还在冲他埋怨,是离讲台最近的那个男生,“卧槽张辞,你就不晓得动作轻点啊,我迷迷糊糊间还以为讲台炸了呢,吓我一跳。”

张辞暗自收回视线,揉了揉发酸的手臂,薄薄的脸皮涨得通红,“sorry,搬太多书手酸滑了下。”

“算了。”男生趴下去继续补眠。

回过神,张辞按组将练习册分发下去,回到座位和同桌分享,“刚刚我在办公室听老班说咱们班要来个转校生。”说话间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夏望的位置。

他声音未加控制,周围一开始被他吵醒的人循声竖起耳朵。

“男的女的?”听有新人要来,原本昏昏欲睡的人瞬间来了精神,歪着身子努力凑近问。

“好像是个男生。”

“长得好看吗?”这次发问的是张辞的同桌,女生眼睛亮晶晶的。

张辞翻了个白眼,摇了摇头,“不知道。”

女生又问:“是从哪个学校转来的啊?”

再次摇头:“这我怎么知道。”

女生还想继续问,奈何上课铃声响起,张辞赶紧道,“我就只知道是个男生,多的也没听到,具体等人来班上了你就知道了。”

“好吧……”

话落,打扮时髦的老师款款走进教室。

这节课是英语课,夏望强打着精神听了大半节。

遇上不喜欢的课程时间貌似总是走得奇异得慢,期间她不着痕迹地瞥了好几眼黑板上的挂钟。

终于,离下课仅剩十分钟。

老师在黑板上写了道题,准备抽同学上去作答。

刹那间,似有一只手紧紧攥住她的心脏。

老师很严厉,往往回答完问题她还要抽问一些延伸的知识点,各种各样的抽问总能精准地踩在她的痛点上。

学生时代的自尊心太强了,有过前车之鉴,她总是害怕回答不上老师的问题,害怕触上老师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也害怕会无所适从地暴露在同学们不屑且轻蔑的目光下。

对此,她条件反射,连题目都不敢仔细去看,就仓皇地移开目光,借着前桌的后脑勺拼命隐藏住自己,自认为躲得很好。

老师的目光在教室里逡巡着,像狼瞄准猎物,眼里泛着绿油油的凶光。

四周静得落针可闻。

夏望死死地攥紧手里的笔,在心里不断地祈祷,希望老师千万不要抽中自己。

终于。

“那就夏——”

随着老师开口,夏望的心也跟着咯噔了一下。

只听那个姓氏她就大致能猜到那个“幸运儿”是谁了……只因为班上就她一个姓夏的独苗。

钟琳灵担忧地看过来。

夏望心一横,起身正要上台。

这时门口冷不丁地插入一道声音,有人敲了敲门,众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

“抱歉啊常老师,我耽误你几分钟。”来人四十出头的年纪,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走路袅袅娜娜,十分优雅。

这声音仿如天籁。

夏望循声望去。

只见班主任站在敞开的教室门口,她身后跟着一个与他们年龄相仿的陌生男生。

这让她想起了张辞之前说的班上要来个新同学的事情。

看来这就是了。

英语老师朝她比了个坐下的手势。

悬在脖颈的獠牙终于松开。

劫后余生的夏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心脏因为过度紧张还在砰砰直跳。

一紧一松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她蔫蔫地望向讲台。

窗外日头正盛,细小微尘在空中肆意浮动,阳光被风吹拂,不急不缓地往那男生身上倾斜。

他安静而乖巧地站在朦胧光晕中,许是他出现的时机太凑巧,以至于在那一刻,夏望的脑海里竟浮现一个夸张的念头。

她的光她的救世主,出现了。

班主任李隽清了清嗓子,“大家欢迎一下,这是咱们班新来的转校生,从今往后他就是咱们班的一份子了,大家一定要好好和新同学相处。”

等到台下的掌声停歇。

怕耽误大家太多的上课时间,李隽直接省去自我介绍这项,安排道:“陈翊希,你就坐夏望旁边吧,刚好她旁边位置空着。”她伸手指了指,“就这组倒数第三排的女同学旁边。”

夏望原本的同桌因为父亲生病的缘故这学期没来上课,暂时办理了休学。

“嗯。”男生径直走下来,拉开椅子落座,不苟言笑的样子莫名有些高冷。

“好了,常老师你继续讲课吧。”

等到班主任离开,英语老师这会儿也不急着上课了,而是将关注点放在了这位新同学身上。

“我们先请新同学用英语来给我们做个自我介绍吧!”

众目睽睽下,男生缓缓站起来,简单道:“Hello everyone, my name is Chen Yixi.”

英语老师期盼地看着他,指望他能再多说一些。

可这位新同学不知是害羞还是怎样,说完这句后就沉默地站在那儿。

夏望误以为他是词汇量羞涩,再想到自己刚刚躲避老师抽问时的窘迫,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莫名的亲近——可能是想着彼此都是个英语渣渣的惺惺相惜吧。

夏望悄悄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见他半天不吭声,老师也没再为难他,让他用中文介绍也行。

终于,男生缓缓开口,“大家好,我叫陈翊希,今年十七岁,水瓶座,喜欢音乐。”

伴随着他清冽的嗓音,下课铃响,悠扬的铃声渐渐将他的声音完全淹没。

等到老师拿起课本走出教室,等到杂乱无章的人声将她淹没,等到钟琳灵跑过来庆贺她逃过一劫。

夏望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他解救了。

在这贫瘠而敏感的十七岁,他没有身披铠甲,也没有脚踩祥云,只是出现,就成了她的救赎。

……

一下课就有几个热情的同学聚在新同学的桌边,问他从哪里来,以前在哪个学校上学,平时喜不喜欢打游戏……等等等等。

陈翊希都一一答了。

不冷漠也不过分热情。

等到同学们都离开。

几经犹豫后,陈翊希轻轻扯了扯旁边女生的衣摆,问:“同桌,你知道食堂的饭卡要去哪办吗?”

陈正远工作忙,陈翊希不指望他能给自己做饭,他也不可能总是跑外面去吃,还是办个学校饭卡方便些。

夏望错愕转头,没料到他会主动和自己说话,目光愣愣地落在他脸上。

明亮光线下,他额前碎发盖住眉毛,那头茂盛的头发被罩上了一层金色光晕,映得他本就柔和的五官愈发温柔。

他长相并不惊艳,充其量算秀气,个子也不算太高,但皮肤很白净。

是那种不张扬但又很讨人喜欢的长相。

愣了一会儿,她垂下眼眸,小声答:“拿着校园卡去小卖部旁边的充值窗口办理就好了。”

陈翊希迟疑了一下。

夏望想到什么,贴心地问:“你知道小卖部在哪里吗?”

陈翊希摇了摇头。

夏望斟酌后说,“那我放学后带你去吧。”

就当是偿还他刚才的恩情。

又问:“校园卡班主任给你了吗?”

陈翊希点头。

夏望笑笑,右侧梨涡深邃,“好。”

陈翊希目光在她唇角逗留一瞬,第一次仔细打量自己这位新同桌。

皮肤很白,比他今天见过的所有人都白。方圆脸,齐刘海,黑框眼镜下是一双黝黑发亮的眼睛,很淡很文静的长相,又有一股说不上来的书卷气。

回过神来,他礼貌道:“谢谢你,对了,同桌你叫什么名字?”

女生黝黑的瞳仁闪了闪,“夏望。”

他浅浅笑起来,歪头想了想说:“是希望的望吗?好巧,我叫陈翊希,希望的希。”

少年浅浅的内双眯起来,双颊酒窝隐现,大概是为这一点名字上的缘分而感到开心。

他不笑时瞧着有些高冷,笑起来时又带着鲜活的少年气。

“嗯。”意识到自己看他太久,夏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许是被他的酒窝迷了眼。

怕他看出自己的不自在,她拿起桌上的笔,掀开笔帽,佯装要写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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