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假期结束之后,这个学期的好日子也就彻底结束了。
所有人脑门上都贴了四个大字:期末考试。
不必说高三的学生即将面临高考,头上本就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也不必说高二文理分科之后第一次正式的大考让所有人都严肃下来不少,就连高一的学习氛围都浓厚得肉耳可听。
——早自习的背书声音大了不少,体育课的喧闹声音小了不少。
一向对学习只操该操的心、精力一分都不舍得多给的路星城,也难得认真了很多。也不在文科的课上睡觉或是玩游戏了,而是换成了刷理科的题。
——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习惯就是了。
这周周五,周放央求路星城周末帮他补一补数学和物理,路星城当时先是不解:“你家里放着现成的大学霸,找我一个半吊子干什么?”
周放可怜兮兮道:“自从初中让我姐给我讲一道题把她讲崩溃揍我一顿以后我再也不敢问她了……而且她这不是也要考试了嘛,高二学习压力大,我不好意思打扰她。”
路星城面无表情:“我不考试?我压力不大?”
周放脑补了一出路星城爱而不得因爱生恨的大戏,几番思忖后,谨慎开口道:“其实如果你有心理障碍不想去我家的话,我去你家也行。”
——一副自我做出巨大牺牲的表情。
路星城奇了怪了:“我有什么心理障碍?”
他们两家是从爷爷一辈到父母一辈再到小辈全都熟得不得了的,周放爸妈把路星城当第三个孩子看,路星城从小到大没少在他家里撒欢。
周放扭捏道:“没关系的……我也能理解其实。”
路星城莫名其妙:“你理解什么?”
他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于是紧接着问道:“你到底在打什么哑谜?把话说清楚。”
周放叹了口气,以为是路星城求不得爱别离,人已经魔怔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路路啊,你也太越挫越勇了,我都佩服。你但凡是换个人喜欢,我都肯定二话不说全力支持为你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但是——唉。但是你真不是我姐的菜。”
路星城这个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了。
怪不得。
周放从一开始就哀叹的不看好态度、几次看着他和周晴正常交流的时候欲言又止,他以为是周放知道他被陆玙委婉拒绝后替他不高兴,没想到是误会他喜欢周晴??
敢情他这些天以来的纠结低落都是顾影自怜的一场戏?陆玙根本还什么都不知道??
跨年那天晚上说的话,听在她耳朵里又是该有多么莫名其妙?
简直是莫名其妙得尴尬。
就好像两个人在街上偶遇,一个人在深情表达多年不见的思念,时光荏苒光阴如梭你我都变换了模样,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云云,自说自话自以为浪漫又巧合,结果对面根本不认识你,想着哪来的矫情的神经病。
路星城脸色由青转红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黑。
最后,千言万语憋成一声冷笑。
“周放,你真是好样的。”
周放是真好心,以为自己最好的朋友喜欢上自己姐姐,也不生气,还发自内心地为朋友预失恋而难过。
可是路星城作为他全盘误会后自己脑出一场惊天地泣鬼神暗恋戏码的受害者,实在是很难说出好听话来。
——但也暂时没想好怎么回应。难不成直接说我喜欢的另有其人,就是你姐旁边的那个?
于是结果就是周放同学失去了路星城同学的周末补习。
于是周放同学只能怀着忐忑心情找自己姐姐。
周晴最近心情不错,也没拒绝他,讲题过程中的阴阳怪气和无语时刻也少了不少。
周晴头发长长了一些,但也就还是比锁骨发长一点,在家的时候松松扎个低马尾,额前偶尔掉出几绺来,搭配一张十分张扬的英气面孔,美得很特别。
——深入浅出简洁明了地讲起导数题就更特别了。
周放最终发出感叹:“姐,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一个两个都为你倾倒了。”
周晴嗤笑一声:“一群只看脸的肤浅废物。”
周放想为路星城再争取一下:“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嘛。”
周晴:“?”
周放:“路路就不这样啊。”
周晴莫名其妙:“他什么样关我什么事?”
周放决定小心翼翼地试探,挽回自己和路星城岌岌可危的友情,于是道:“你不觉得,其实弟弟也不错吗?”
周晴认真仔细地看了他一圈,然后说道:“那我还真不觉得。”
周放:“……”
周晴笑了,轻轻踹了他一下,懒得继续逗下去:“去写你的导数题吧,别乱琢磨。路星城心有所属了,你在这儿瞎牵什么红线。”
周放:“?”
我姐英明。
这么快就知道我在干什么。
到晚饭的时候,周放给路星城打了个电话。
路星城秒接,却还略微有些不自在。
先开了口:
“那什么,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你别误会了,我对晴姐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现在很可能也根本不是谈这些的时候。”
“你也别问我到底是谁了,你随便一猜应该也能猜到。”
“但反正就是——就这样。”
他习惯了和周放插科打诨互相拆台拳脚相加了,突然这么细腻起来还真是不习惯。
一向巧舌如簧能言善辩的路星城,倒是难得有点语无伦次。
周放沉默几秒后,说道:“其实我本来是想问你,这周的数学作业,到底是做A组题还是B组题。”
路星城:“……”
周放,你&*@#$%^&^
*
陆玙这边,则是觉得自从跨年夜之后,路星城对她的态度好像又恢复了从前的热情。
又开始会在楼道里碰到的时候,打个招呼就丢下一群同学朝她走过来,聊两句班里的新笑话;又开始凑大部分时候四人偶尔更多人的午饭局;又开始在微信上用撒娇的可爱语气过来问题目。
陆玙一向是觉得路星城很可爱的。
尽管这一面其实和他在外高大帅气阳光的形象颇有差别。
——年轻人嘛,正当年少意气风发,也正常。
其实也只比他大了不到一岁的陆玙如是想。
上一次的家庭小风波好似已经过去了,没有人再提。
陆玙在家里越来越沉默,但她也很奇妙地发现这并不是一种尴尬的、闷重的沉默,她只是觉得自己似乎已经逐渐有了摒除一切消极干扰的能力。
不听不看不去想。
她与这个家并无一定要建立深厚联系的必要。
所有的失望和愤怒都来自于期待。
是她自己之前有点痴心妄想了。
一块烂掉的苹果,即使用布暂时把它蒙起来,它也依然是烂的,不会因为视而不见而光鲜如新。
她不属于这里,也本不必属于。
一旦想开这一层,对陆明江的失望就更可笑了。
他是什么样的人,她真的早就再清楚不过。
而且……
当下的生活也不能说是全盘痛苦。
至少她在学校里很自在,被知识和题填满的感觉很实很重,避免了种种过于空虚的想念或是期望。想起妈妈已经曾经事情的次数越来越少。
还有鸡飞狗跳的同学、漂亮聪明的好朋友。
还有路星城这样的……弟弟?
说到弟弟,陆扬也别别扭扭过来替爷爷奶奶道过歉,但他那种从小被周围所有人宠着惯着养出来的天真娇纵实在是太明显,陆玙觉得他很可能只是出于对这个姐姐一点点的在意,而不是真的清楚这些大人之间彼此都玩的是什么样的人心游戏。
她也并无意破坏这份天真。
也许将来会被谁戳破,但应该不是现在,也不是由她来。
所以她只是笑了笑,拍了拍他的头,说好,我知道了。
*
期末考试最后一天的傍晚,天空下起了薄薄的雪。
三个年级一起参加的一场考试,考完之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看到外面飘起雪花就更高兴了。
陆玙和周晴打了招呼,背好书包出了后门,在路边等公交车。
路灯暖黄的光笼罩出一束光环,雪花细细缓缓、纷纷扬扬飘落下来的时候,像几帧老电影里截出来的动态风景。
许多人都在拍照。
南方城市并不常见雪,哪怕是这么小的雪,感到稀罕也很正常。
陆玙今天没带伞,雪花落到头发上融化开,有一些细微的凉意。但也还好,沉浸在风景里的美感更胜一筹,所以她没把羽绒衣的帽子兜上去。
过了一会儿,头发上的凉意却消失了。
陆玙抬头,看到一把黑伞的伞顶。
再一侧头,才看到路星城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这一眼有点了不得。无边的雪色、暖黄的路灯、熙攘的人群、周围的热闹嘈杂,落在他眼睛里时,就都变作陪衬。
——不是第一天知道他好看,却是第一次这么直接地接受来自路星城的色相冲击。
干净挺阔的姿态、明亮飞扬的面孔,除了直觉描述,陆玙找不到更合适的贴切形容。
奇怪,以前也没发现他这么……
路星城先开口了:“姐姐是在学电影里淋雪的女主角吗?”
陆玙噗嗤笑了:“学什么女主角,我是忘了带伞了。”
发现周放不在附近,又问道:“周放呢?”
路星城道:“我们不在一个考场,就各自回家了。”
陆玙:“这样。”
两人就着学校的日常闲聊了几句,陆玙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像平时一样正常。
脸上升腾起来的温度让她不断地向自己的大脑发出警告。
是她自己考了一天以后大脑过度运作已经宕机了吧。
人家挺好一个小孩,每天乖乖叫姐姐,这太不对了,不能这样。
就在心理建设差不多完成,公交车也如期而至,她挥手作别准备回家,顺便在公交车上好好冷静一下的时候,路星城把伞合上,轻轻抖了抖雪,然后递给了她。
“下车到家还有一段路,我在等家人接就不需要伞了。姐姐你拿着吧。”
借着身高优势,还顺手捋了一下她帽子边缘上的毛沾的一点雪,真是贴心至极。
陆玙好不容易安分守己的大脑又胡乱运作起来。
但她这个人,再怎么慌乱也不表现在面上,因此看上去仍然是一派冷淡自在,也不过多推辞,接过伞道了声“谢谢”。
然后就踏上了公交车。
找好座位后,没忍住回头看了看,路星城正好也在看她,还挥了挥手。
陆玙笑着也挥了挥。
却在回过头的一瞬间整个泄气。
实在是有点愧疚。
在幸福家庭里被养出来的哪哪都好哪哪都招人喜欢的幸福小孩,当然就是这么热情贴心,对谁都不例外。也因为和她有点奇妙的相识经历,多半把她当作好朋友或是很信任的姐姐。
她却有了一点莫名其妙的心思,实在是太作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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