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裴初昼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朝这位伤患露出如沐春风般的迷人微笑。

半晌过后。

“你行吗?”祝识归胆战心惊地趴在裴初昼的背上,手上敷了一层裴初昼随身携带的草药,并撕下些他的衣服缠了几圈。

黑色的薄纱和被他缠着的修长细腻的双手显出了一种凌虐般的美感,让人不由自主地想细细把玩一番,最好再破坏一遍。裴初昼也有一瞬这般的想法,不过它就像簇渺小的火苗,蹦跶几下就灭了。

祝识归默默琢磨了一会儿趴在别人背上的感觉,在他意料之外的是,裴初昼的背十分宽大结实,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瘦弱。

“嗯?这句话不是应该由我来问你吗?而且……你难道觉得我不行?”裴初昼的语气很危险,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很行,直接扣紧他的膝窝,往祝识归指的路飞奔。

不一会儿,就到了山下,还脸不红气不喘的。

祝识归感觉脸庞一阵劲风刮过,眨眼间便到了山下。

“这么快?!裴兄好力气。”

“嗯,怕你受不了我背你,一拳把我打伤,所以,我得这么快。”

啊,原来还气着,看来这人挺记仇,祝识归默默记下。

“你累吗?”

“裴某身体好得很,不累。”

“哦,那我再趴一会,你应该不介意吧?”

裴初昼一噎,随即逞强说了句你随意。

他俩原地站了一会,祝识归心道裴初昼应该哄好了,想到自己又多了一个朋友,心里难免有些雀跃。

“祝兄,会有人来接你吗?”见祝识归并不着急离开,裴初昼问,顺便把人往上提了提,脖颈感到一紧——

祝识归正默默乐呵着,猝不及防被拎了一下,身体下意识紧绷,手臂自然也“在劫难逃”,往里缩了缩,立刻他就反应过来背着他的是裴初昼,于是他又松开了。

“……嗯,不过,不是朝廷的人,是我家里的。”

“哦。”

祝识归感到有些意外,他怎么一点都不好奇?要是他自己,可能就会忍不住拐弯抹角地问问了。

虽然裴初昼不问,但不代表他不好奇,只是他觉得问了难免会冒犯到他,自己又不懂什么叫“委婉”,他心中微涩,他知道两人的关系还没好到那种程度,事实上,他也有许多秘密。

莫名的,他迫切的想拉近两人间的关系,想和他坦诚相待,哎,慢慢来吧。

祝识归想着待了这么久,某位朋友的气也应该消的差不多了,于是他拍了拍裴初昼的肩膀,示意放他下来,裴初昼照办,但为了防止脚被二次伤害,他脱下自己的外衣放在地上,然后强制让祝识归坐下。

见自己总算从他身上下来了,祝识归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掏出腰间的哨子,不仔细看的话,它就像一个精美的装饰品,丝毫无法发现端倪,他把哨子放在嘴边一吹——

那哨子发出的清脆的鸟叫声霎时惊动了周围的鸟,它们胡乱地拍腾,然后渐渐飞远,当一切静下来时,不远处隐隐传来马蹄声。

“祝兄,作为朋友,也不瞒着你了,我来哈刺,是有目的的,为了找我奶奶,这件事有点复杂,你若好奇,以后有空再与你细说。”

裴初昼丝毫不意外地看见坐地上的人一骨碌就站起来,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像是映着天上的灼灼繁星,“真的?不想说我也不会强人所难的。”

“骗你作甚,这也没什么好瞒的。”

原本祝识归看着裴初昼似乎没这么着急走是为了等他歇好,拿走他垫在地上的衣物后再离开,可是现在他缓得差不多了,也站起来了,为什么这人还是不离开?

见比他高了几乎一个头的青年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愿,祝识归思来想去,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就你一个人吗?没人来接你?”

裴初昼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毕竟青斜那小子现在不知道走到哪一步了,哈刺那边来接自己的几个族人无法出城,只能守在城门口,总结得出,不就他一人独自徒步过去吗。

祝识归心中“咯噔”一下,没出过几次亟州,还敢直接来哈刺玩?而且还孤身一人,万一遇到那种骗财骗色荤素不忌的人呢?他长得这么好看,他会分辨吗?等等,好像不用太担心,毕竟他武功那么好,不对,万一寡不敌众呢?就有几秒钟的时间,他的脑海中略过无数种猜想,越想越糟糕,手中握着的哨子都险些捏碎。

裴初昼看着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两人没想到一块去,不过没关系,他几乎没有体会过这般无声却犹如实质的关心,而且还是来自一个……朋友的,这般想着,嘴角便不自觉地咧开。

这个发自内心的笑配着那张脸,迷得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可祝识归看到他这副样子只怔住了一瞬,随即又皱起眉来,因为在他眼里,这就叫天真无邪。

“哈刺有些地方乱的很,你知道吗?”

“哈刺的语言你会说吗?”

“来哈刺要注意什么你有没有提前了解?”

三个问题宛如三座大山,压的裴初昼抬不起头,这下好了,他笑不出来了,眼睛半垂,抿了抿唇,试图挣扎,“这里离玉城挺近,大概走上一两个时辰就到了,那里住着些我的族人,他们会照顾我的。”

玉城是哈刺的一个毫不起眼的边陲小城,既然不起眼,指不定里面有一些什么邪恶势力盘踞其中,万一他们敲诈裴初昼和他那几个族人过路费保护费什么的,钱根本不禁用,再加上……

祝识归来回扫了他一身,除了手上带着的银饰比较昂贵,其他的几乎不值几个钱。

祝识归就算还想再说什么,也被他这幅可怜样儿止住了话头,转而说起别的话题。

“算了,正巧我也要去玉城,顺路可以带你过去,就别多花时间在路途中了,费时又费力。”

“会不会太麻烦了,我体力挺好的,可以自己走过去。”

“不麻烦,只是得委屈你和我同乘一匹马罢了。”

“这哪叫委屈,多谢祝兄。”

蹄声渐近,随之而来的是两个骑着马的布衣男子。

“当——大公子!”石廪下意识地叫出了声,可是他看见了当家的旁边还有一个人时,声音硬是拐了个弯。

“嗯,一切照旧,你和余烬还是同乘一匹马,这位是我的朋友,叫裴初昼,他和我一起。”祝识归倒没在乎称呼的问题,可旁边那人却挑了挑眉。

祝识归微昂下巴,示意裴初昼跟上。

那可不是一个刚上任不久的官员会做的动作。

刚下马的石廪和余烬相顾无言,默契对视,疯狂地用眼神开始交流。

石廪:天,为什么当家的突然带了个人出来啊!还说是朋友!!

余烬:……不知道,别问太多。

石廪:这个男人看上去就痞坏痞坏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说当家的不会是看中了他的脸,想买下他,只是碍于面子才称为朋友的吧?!

石廪那眼神太复杂,余烬看不懂,干脆直接收回视线,拒绝和他继续交流。

石廪“切”了一声,懒得和这个闷葫芦计较,一个翻身就坐在余烬的后方。

祝识归亦丝毫不墨迹,脚一蹬,腿一跨,利落地上马,裴初昼紧随其后,小声地在他耳后说:“识归,你的脚不是崴了么,等下先去客栈,我先跟你简单处理一下,再去医馆,可好?”

“你还会医术?”他耳朵自动筛出自己想听到的内容,丝毫没有注意称谓的变化,祝识归突然想到先前霍小侯爷讲的那个话本,“那你们苗族的女子可会下蛊?”

“嗯,会,怎么想起问这个?”裴初昼双手穿过他的腰间,抓住缰绳,开始骑马。

“之前偶然在书中看到的,有点好奇。”祝识归下意识忽略霍筠野这个朋友,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说,不然下场可能就是人仰马翻,两人双双摔地上。

“以前是男子学医,女子学蛊,近年来提倡男女平等,就可以自由选择了,如果医蛊都不学,也可以到外面闯荡一番。”

“原来如此,受教了。”

见祝识归没声了,裴初昼微讶,“怎么不继续问了?”

“问的,只是还没想好如何开口。”

“无妨,直接问,反正太过隐晦的我也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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