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错综复杂

林清如双眸看着地板上杂乱的脚印,在方朝每一个焦急的步伐中,凝聚成一小摊细沙,随后又被其他的脚印踩得散乱无章。

她想,或许这一刻,她对于方朝的疑心,不再是那么没由来的飘忽不定了。

雪茶听得她方才之语,转脸看向她,面露疑惑之色,压低了声音问道:“大人,您知道什么了?”

说着,她又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觉得这方朝卖的不像是普通粮食。否则他何须这般紧张?在深夜鬼鬼祟祟。”

可她仍是想不通,麻布袋中究竟装的是什么货物,能让方朝如此大费周章。

更何况,他今日带回来的粮食,并非自己收粮所得,而是去别处买来像是充数所用。

林清如已然猜了个七七八八,于是冷笑一声,“他卖的根本不是什么粮食。”

她看向那些脚印,似是再回答雪茶的问题,“你猜那些是什么?”

雪茶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有些不解其意。只是一些普通而凌乱的脚印而已,她似乎看不出什么异样。

林清如只给她投去一个耐心等待的眼神。直到屋中灯火已灭,方朝众人悉数退出房间,等得屋中一片沉寂之后,她这才将屋顶瓦片揭开稍许,从房梁上轻跃入房中。

这粮铺后接一间小院,似乎是方朝平日里起居所用。未免打草惊蛇,二人身手格外轻盈,连呼吸也十分小心。

哧的一声轻响,林清如吹亮了火折子,在微弱火光下露出粮铺的一角。

屋内现下只零零散散地放着几个麻布口袋,并未被人动过的样子,余下并无其他。

林清如蹑手蹑脚地将其打开,内里所装正是白天所见,是驴车上卸下来的粮食。

依照方朝所言,这些大概只是应付官府充数所用。

于是林清如俯身,仔细凝视着地面上凝聚成杂乱脚印的细沙,发现这样的细沙痕迹屋内比比皆是,在微弱的火光下呈现出泛黄的颜色。

她用手捻起一些,细沙在指尖的滑落中,带来棱角分明的触感。

果然不出她所料。

雪茶将头靠近,用探寻的眼神看着被她捻起的细沙,用气声问道:“大人,这是什么!河沙?”

这里离河岸颇近,脚带河沙也是正常之事。

林清如轻轻摇头,只低声吐出一字来,

“盐。”

雪茶眼睛倏地睁大,被林清如一字点醒,她竟也有如梦初醒般的恍然大悟之感。

那是和锦霜之死能牵扯上的盐!

她忙低声问道:“和锦霜之死有关?”

林清如却是轻轻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能妄下定论。只是,这也太巧。

雪茶皱着眉头不断梳理其中细节,一切关于方朝那些不能解释的疑点,都在此刻分明。

雪茶开口问道:“所以,方朝鬼鬼祟祟,卖的是盐?”

“准确来说,应该是私盐。”林清如冷哼一声,“怪不得要拿粮铺作幌子,原来打得是李代桃僵的好算盘。”

这就解释了他为何会如此慌张出货,又为何会去别处买粮应付官府查案。

他那粮食铺子平日里生意冷清却能经营多年,不过是因为根本不靠卖粮过活罢了。

昏暗的光线和窄小的铺子,并不引人注目的招牌,都是不想让人去他那里卖粮的小小手段而已。

街坊四邻经常见他收回来的,只怕不是粮食,而是不知从哪里搞来的私盐。又在深夜,通过漕运,偷偷卖出去。

雪茶迟疑着开口,“那么锦霜之死……”

林清如脑中不断闪过案件细节,却发现始终有疑窦之处说不通,

“或许与他有关。这盐便是其中关窍。只是……”

话虽如此,林清如却仍旧深深地皱起眉头。方朝贩卖私盐是不假,可是,作案地点在何处呢,教坊司吗?

林清如立刻否认了这个猜测。即使他敢当着教坊司杀了锦霜,也不敢带着这么多私盐招摇过市。

更何况,锦霜是溺死在高浓度的盐水之中。可若是要锦霜性命,只用水就足以将人溺死,何苦再往水里加盐?

作案地点,绝不会是在教坊司。

那么,真正的作案地点又在何处?那个小小粮铺?可她并未看见什么盛水的容器能够放下一个女子的身躯。

莫非是在方朝起居的后院?

可是如此一来,方朝就没有作案时间。

若如青黛与鸨母的证词,方朝在教坊司呆至第二天辰时才离开。而锦霜,早已在后半夜就失踪了。

林清如声音沉静,脑中思绪不断,“方朝的时间对不上。除非,鸨母和青黛说谎。”

这亦不符合逻辑,雪茶歪着头看她,“她们何来说谎的理由?更何况,那日辰时后,鸨母与他在教坊司争执,应该有不少人看见才对。不至于说谎。”

林清如点点头,雪茶说得不错,鸨母若是在此事上说谎,太容易被拆穿。

她眉头深深皱起。线索似乎又中断于此了。突如其来的发现让二人精神为之一振,却如同瞬间绽放的焰火,在须臾之间又萎顿于黑暗。

还差一点。一定还差一点什么!

就在二人并行之际,林清如忽然听得小窗外有细微的咔擦声响。那声音极其轻微,如硕鼠蟑螂窃窃之声,并不惹眼。她却仍是警惕抬眸望去,恍惚间见得高高的舷窗之上似乎有黑影一闪而过。

林清如眼神一凛,忙吹灭手中的火折子。在黑暗之中与雪茶对视一眼,纵身一跃从房顶追了出去。

林清如在屋顶顺着舷窗望去,隐约可见舷窗之下似乎垫着几块高高的石砖。她瞳孔骤然缩紧,果然有人!

是方朝吗?

房间后院便是方朝起居之所,为何会踮脚费力在舷窗张望。

林清如心头发紧,此刻证据尚不明确,万不能打草惊蛇。她矮身站在屋顶之上,借着明净月色,顺着屋顶瓦檐角的开阔视野望去。

果然在巷中黑暗深处发现一急促慌忙的声影!

林清如还不及多想,给雪茶使了个眼色,二人脚步匆匆,踏在瓦檐之上,踩得瓦片细碎作响。索性那人并无什么脚下功夫,不过转瞬之间,二人已一前一后将那身影截住。

林清如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得一个清澈的声音十分慌张地在黑暗中响起,“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他见眼前身后之人沉默着不发一语,只步步逼近,声音更是有些恐慌不安的颤抖,

“饶了我吧!我真的什么也没看见!”

雪茶听及这个声音,忽然怔住,她顿住紧逼的脚步,

“大人,我怎得听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的样子?”

黑暗中林清如的声音亦是顿住不动,似乎也有同感之意。雪茶忙拿出怀中的火折子吹亮,仔细打探着面前之人。

随后,惊讶之声忽然打破沉寂月色。

“沈知乐?!怎么是你?”

沈知乐此时仍用手抱着头,一副生怕被人发现的样子,紧紧闭着双眼,“不是我不是我!你们认错了!”

片刻之后,他才回过味来,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雪茶?是你啊!”他常常地呼出一口气来,“吓死我了。”

他一边拍着胸脯,一边转过头去看身后的林清如,恭敬叫了一声,“林大人。”

他打量着二人浑身黢黑的夜行衣,仍是心有余悸的样子,问道,“你们这么这身打扮?我都没认出来!可吓死我了!”

雪茶却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他,语气不善地问道:“我与大人自然是来探案的。倒是你,一个仵作,为何会深夜在此鬼鬼祟祟,打探张望!”

沈知乐这才将气喘匀,一边擦着额角的汗珠,一边说道:“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雪茶柳眉倒竖,斥道:“那就长话短说!”

“今日一早,我发现家中无粮,在粮铺买粮时恰好遇到一人。他举止怪异,穿着不像是大户人家的打扮,却一次性买了好几十石粮食。我便多留意了两眼。”

林清如听他描述,说的像是方朝。又听得他继续说道:“谁知我俩擦肩而过时,我在他身上闻到一种味道。”

“味道?”林清如轻轻皱眉。

沈知乐点点头,“这种味道,那日我在大理寺验尸时,也曾在那姑娘身上闻到过。”

“你是说,锦霜?”林清如有些微楞,“你还能问到什么气味?那日验尸,大都是尸腐之气?”

说起这个她便觉得有些微微的气恼。她怎么说那日在花间楼时,小二看她们的眼神那般异样。等府中下人提醒才知,自己身上竟沾染了难以名状的尸腐之气,二人久在其中竟未察觉!

等她回过味来才恍然发觉,容朔送她那枚藏香,不会是提醒她身沾异味吧。

什么聚气安神,想想便有些尴尬着恼。

沈知乐的话将她杂乱思绪打断,他挠了挠头,

“虽没什么用场,但我这鼻子确实是有几分灵敏。”他脸上露出些不好意思的忸怩之色,“大人,实不相瞒,我能分辨每个人身上的不同气味。”

雪茶脸上露出惊异之色,忙问道:“锦霜在水中泡了那么多天,尸腐之气又那般浓重,你还能闻到其他味道?”

他清秀的脸上露出几分羞赧之色,点头说道:“隐约能闻到一些。”

“你不会是诓我们吧。”雪茶不由得惊叹出声,“你这可比狗鼻子灵多了!”

林清如却在他话中抓住了重点,思索片刻后问道:“你的意思是,方朝身上,和锦霜身上有同种气味?”

沈知乐点点头,

“准确来说,是锦霜身上,沾染着那人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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