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拿到相机的时候,陶嘉闵惊讶的下巴都合不拢,倒不是惊讶奶奶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而是她一个小老太太,居然能在五花八门的相机里挑出性价比最高的一款。
他捧着相机,心里默默的把它划到了最珍贵的礼物这一栏。
陶嘉闵奶奶在的院子是个工厂的家属区,已经是很老旧的小区了,楼房外也没刷漆,就是最原始的石头色,但居然别有一番风味。
每两栋楼之间是一排低矮的储藏室,跟一楼平齐,正对着大门的地方凹进去一块,勉强算个不太大的花坛,可以种点东西或者放些杂物什么的。
他家门前的这块地方,一半种着一棵梧桐,一半被奶奶当搭了个棚子放柴火,坎好的木头整整齐齐码在墙边,看着就让人舒服。
梧桐树比陶嘉闵都大,据说是最早住在这里一户人种的,小时候他还跟这树合过影,那时候也就二十来公分粗细,勉强算个小苗子,如今一个人已经抱不过来了。
鹅毛大的雪花落在光秃秃的梧桐枝上,很快就积的很厚,一阵风吹来,纷纷扬扬落下不少,掉在陶嘉闵肩膀上,头发上,然后很快地融化。
许言午走进巷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陶嘉闵穿着白羽绒服,围着黑围巾站在树下仰着头,一截围巾自然垂下。他双手举着相机拍梧桐,树上不时落下的雪花纷纷扬扬,轻轻落在他黑而柔顺的头发上,围巾上。
许言午停在不远处,没有上前,静静地看了很久。
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抹黑色,陶嘉闵转头,看见了不远处的许言午,他把滑落的围巾围好,背着相机走过去,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步伐有些快。
“你打完啦?”陶嘉闵问。
“嗯。”
“感觉好点儿没?”
“没事了。”
“行,那就好。”他看看许言午说,“你下次多穿点啊。”
接着指了指许言午的脖子,又指了指自己八百年不带的被奶奶硬生生围上的围巾说:“还有,围个围巾啊,风往脖子里灌多冷。”
“好。”许言午看着他,似是有话要说。
“嗯?你不回去吗?站着多冷。”
“你是在……”他指了指陶嘉闵的相机。
“哦!”陶嘉闵眼睛一下子亮起来,“这不下雪了吗,好看,我就出来拍几张照。”
说起拍照,他话明显多了起来:“你别看这棵梧桐现在这么粗,我小时候他还没我壮实呢。”
许言午也不说话,就静静地听着他说,突然听到陶嘉闵喊他的名字。
“嗯?”他诧异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干嘛这个反应?”陶嘉闵觉得好玩儿,但也没细想,他把相机从脖子上摘下来,冬天穿的衣服太厚,一时间动作有点笨拙。
“你帮我拍张照吧。”陶嘉闵把相机递给他,指了指快门的位置,“什么技巧也不用,我人和这棵树在画面里就行。我跟小时候那张照片放一块儿。”
说完他就站在树旁,一手扶着梧桐树干,一手插在衣兜里。许言午把相机举在眼前,看着取景框里微微笑着的陶嘉闵,他眼睛很大,但不太圆,嘴唇一抿起来很薄,唇色很浅。
许是陶嘉闵扶着树干的手动了,树枝上的雪落下一些,正巧掉进脖子缝里,凉得他一个激灵。
“哎!等会等会!”陶嘉闵缩着脖子,“先别拍,雪落我身上了。”
许言午于是就不动了。陶嘉闵歪着头,一手揪着衣服把还没来得及融化的雪花抖下来,然后随意地摸了摸头发。
整个过程很快,总共也没几秒,陶嘉闵只把衣服上的雪抖下来,贴身融化了的也没管,反正差不多也捂热了。
他重新靠回梧桐树,弯起了嘴角。
“咔嚓”,快门声响起,许言午把相机递给他。
“你拍得还挺好看的。”陶嘉闵忍不住感叹。
许言午不知道怎么回,好在陶嘉闵注意力似乎也不在这上面,他指着照片说:“跟我很多年前拍的那张一模一样,那个时候我也就五岁,穿着我表姐倒下来的流氓兔衣服。”
“还是大红色的。”陶嘉闵一下子笑出来,眼神一直停留在照片上,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
许言午难得问:“当时的照片是谁给你拍的?”
“我爸。”陶嘉闵说。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许言午很聪明,短短几天时间里,他从未见过陶嘉闵生活中出现父亲这个角色,自然而然也就不多问了。
“但他拍的没你好看。”他神色如常,看不出一点异样。
许言午愣了,陶嘉闵指着照片:“等有空了我把他洗出来,跟那张放一块儿,谢了啊。”
“后天开学了。”陶嘉闵突然说,“要不要明天我带你在附近转转?”
不等许言午说话,他先把自己给否决了:“我靠我忘了,你还生着病呢,还是多歇歇吧。”
许言午说:“去吧。”
陶嘉闵反而有点意外:“我还以为你会拒绝呢,你身体没问题吗?”
许言午:“总得对这里有点了解,输完液好多了。”
陶嘉闵:“你不回去了?在这里高考吗?”
许言午:“不知道,可能哪一天,我爸心血来潮,就带着我走了,也可能不会。”
陶嘉闵眼底闪过一丝异样,但什么也没表现出来:“没事儿,来一天,安一天,我们这儿不比平城,但也有这儿的好处,明天你体会体会就知道了。”
许言午点头应下,然后被陶嘉闵推着往自家走:“既然明天要出去,你就快点回去歇着吧。药先放你那,等好了再给我。”
一高一矮两个人就这么慢悠悠地往前走着,在已经有点厚度的雪地里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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