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废的“秘密基地”已经被大雪完全覆盖了,正中间的雪人安安静静站在那里,表面浮着一层雪花,看起来居然有了点毛绒绒的感觉。
陶嘉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儿来。告别几人后,他的大脑又陷入了宕机状态。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应该是有不少小孩来看过,地上的脚印凌乱不堪,可雪人非但没有被破坏,头顶上还多了几朵塑料假花,红的黄的都有,围了满满一脑袋。
陶嘉闵没忍住笑了,掏出手机拍了好几张。然后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是那天放鞭炮遇上的小女孩。
“叔叔,这雪人是那个叔叔给你堆的吗?”小女孩扎个冲天辫,冻得小脸通红,陶嘉闵不忍心,上去把她衣服往上拉了拉。
“是。”他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小女孩露出个笑,“你俩是好朋友吗?那天放烟花我就觉得你俩关系很好,跟我爸妈一样好。”
“然后放完烟花回去,我在楼上窗户继续看,就看见那个叔叔在这堆雪人。”小女孩声音脆生生的,“我觉得他是给你堆的,他看起来不像喜欢雪人的人。”
陶嘉闵乐了:“那你觉得他像什么人。”
“不好说。”小女孩眉毛一拧,露出个严肃表情,“就像这样,感觉他有点凶。”
陶嘉闵摸摸她的羊角辫:“他不凶的,他人很好。”
一个大晚上不睡觉跑这儿来堆雪人的人,能凶到哪里去?
女孩点点头,蹦跶着回家了。
荒园子再次安静下来。陶嘉闵找了个空地,用手胡乱抹了抹地面的雪,一屁股坐下,跟雪人紧紧挨着。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坐这,就想坐会儿。
放空了思绪,他什么也不想,指腹有意无意的轻轻触碰雪人,又或者伸出手接住飘下来的雪花,再看着它慢慢融化在手心。
虽然下着雪,但阳光意外的好,陶嘉闵开始担心雪人会不会融化。想着想着,就开始加固,把地面上的雪一点一点融进雪人,双手通红了也毫无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是坐累了,他站起来走到雪人面前,直勾勾盯着他,这一看,又是很久。
“冷么?”
声音从身后传来。
陶嘉闵吓了一跳,接着红了眼眶,他没立刻转身,先扬了扬头把眼泪憋回去。
“你怎么来了?”陶嘉闵努力挤出个笑。
“笑不出来就别笑了。”许言午皱着眉毛,“很丑。”
“是吗?”陶嘉闵这下是真笑了。
“手伸出来。”许言午说。
“嗯?”陶嘉闵还没反应过来,一双手已经被牢牢裹住,许言午的手大概是刚从口袋里拿出来,滚烫滚烫的,烫的陶嘉闵心脏都一颤。
凉到发痒的手渐渐恢复知觉,他低头看了看,白皙的双手冻得像胡萝卜,骨节通红,看着有点吓人。
“忘带手套了。”陶嘉闵有点不好意思。
“你不是忘了,你就是没带。”许言午眼神一直没从他手上移开,余光瞥见了他鼓鼓囊囊的口袋。
陶嘉闵心虚,其实手套就在口袋里,他是故意不带的,因为他发现手上的凉和刺痛可以让他暂时忘记心里不痛快的事。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陶嘉闵问。
“陶嘉闵。”许言午搓着他的手,“有没有人跟你说你演技很差?”
陶嘉闵笑了,“现在有了。”
许言午叹了口气:“我没进去。”
“所以你是故意开门关门的啊?”
“嗯。”
“为什么?”
为什么故意开门关门,为什么给我堆雪人,为什么给我暖手,为什么追过来?还有很多个为什么?
“你说呢?”许言午神色平静,眼底却是波涛汹涌,“你说为什么?”
因为你也喜欢我吗?陶嘉闵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把他吓了一跳。
“我……不知道。”陶嘉闵很紧张,也很矛盾。
从很早他就发觉自己对许言午的感情不一样,如今听见这句话他有点高兴,但高兴之余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真的有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能为对方做到这种地步吗?许言午为什么喜欢他?连他亲爸妈都不喜欢自己。
陶嘉闵听过太多承诺,太多爱,最后一个也没能抓住,眼睁睁看着爱溜走,流到别人身上。
“你知道。”许言午掏出手套给他带好,“你很聪敏,怎么不知道,你就是不承认。”
“我没有……”陶嘉闵声音越来越低。
许言午说对了,每一句话都说到点子上,他确实不敢承认。有时候陶嘉闵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明明很渴望,非要压抑自己,欺骗自己。到最后也不敢摆在明面上。
他曾经不止一次用一个不太好听的比喻来形容自己,就像下水道里的老鼠,渴望太阳,却在爬出洞口的时候被太阳晒得浑身发疼,尖叫着逃跑。
“有没有你自己知道。”许言午见他回避,索性换了个话题,“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脸是怎么回事?”
陶嘉闵一愣,才发现口罩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下来了。冷却下来的脸因为这一句话又开始火辣辣疼。
他沉默着没说话,仿佛这样,那些肮脏的、不耻的心思就不会暴露出来。
“不相信我吗?”
“不是。”没有不相信。
“回去吧。”许言午叹了口气,“再不回你真成雪人了。”
“嗯。”
陶嘉闵默默跟在后面,很安静。两个人都没说话,只有踩雪时发出的咯吱咯吱声。
到了家门口,许言午突然说:“我刚认识你那几天,也下雪了。”
陶嘉闵不明所以,抬头看他,对上一双有点失落的眼睛。
“咱俩认识快一年了。”许言午说,“你还不愿意相信我吗?”
陶嘉闵动了动唇,最终也没能说出一个字。
“回去吧。”许言午给他打开门,转身走了。
陶嘉闵愣在原地,明明在破园子里呆了那么久,此时才感觉冷。太冷了,冷气好像钻进了骨头缝里,积攒到一定程度又从身体里往外溢。
人原来可以冷到这个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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