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唯有自保

犹春于绿,明月雪时,雨后天晴,日光初晓。

李淮序正在楚地的荷花池边歇脚,一人,一马,一剑。

李淮序悲伤至极,内心似有一万只蚂蚁在啃食,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为什么不是我去死,该死的人是我啊!我早就该死了!”

繁月为了掩护他被乱箭射死,死在了那个萧瑟的夜晚,凄白的月光下,死在了他的怀中。杀死他知己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曾经最信任的长师派掌门人,造成十四州惨案的李意......

李淮序多么希望死去的是自己,至少她还会再活过来,程净也不会那么伤心。

可是没有如果。

半梦半醒间,李淮序只看见湖中有一团白色影子,越来越大。

定睛一看,船上有一位年纪看上去大约十六七,浑身散发着文人温和气质的,披着白色毛绒披风的男人。

披风下是银纹白底的深衣,大片的莲花纹在白衣上若隐若现,宝蓝色的宽腰带,一根木簪束着发,柳眉下是漆黑的眼眸。

可是现在不是春天吗?李淮序差点以为自己又出现幻觉了。

“李连,你还想往哪里跑?”一位身着黑色便服的男子,内里是三层红色暗纹的衬衣,衣摆是一朵一朵堆叠起来的竹叶样式,腰间是白玉腰带,头顶是银色叶纹的发冠。那男子身姿极其好看,浑身散发着练武之气,正飞向那白衣男子的小舟之上。

“师弟,我不会回去的。”白衣男子一个挥袖,随及转身到小舟的另一端。

“快跟我们回去,你的病拖不下去。”黑衣男子极其着急,语气之间却尽显关切。

“师弟,我的病并不打紧的。”

“李连,我们都想让你活着,你为什么,就...你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吗?”黑衣男子的眼眶红红的,不知是哭的,还是气的。

“师弟,今日我是定不会跟你回去的,出手吧。”白衣男子咬着牙说道。

“得罪了。”

随及黑衣男子从腰间拔出一柄长剑,直直飞向白衣男子,一个横劈,湖面却激起千层浪,转眼一看白衣男子已消失踪迹。

再回过神,白衣男子从浪涛中飞出,飞身来到黑衣男子身后,嘴角扯出一抹笑,一根手指正欲点黑衣男子的昏睡穴。

黑衣男子一个转身,剑竖着劈下来。黑衣男子的长剑突然在空中胶住不动。

白衣男子眼神中闪过一道白光,随及两根手指夹住了剑刃。白衣男子闭眼,凝聚内力,震断了黑衣男子的剑。

只听得那剑破碎一声,但李连的面色却变得惨白。

李淮序对这内力再熟悉不过了,喃喃道,“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黑衣男子丢弃剑柄,拳脚相向。虎形爪,鹰勾步,一把抓上了白衣男子的手臂,将他擒于手下,一脚踹在了他的左腿上。

白衣男子眼见快被擒住,衣袖中却飞出长长的白条,柔软却有力量,一下击打在了黑衣男子的手腕处。

随及白条收回衣袖之中,白衣男子站定,面容却是哀伤的,从腰间取出佩剑,他转动手臂,那剑竟然在他的指间旋转起来。

他本是不愿动手的,但是他不能回去。

凝神起势,他站在那里,仿佛一座巍峨的山峰,矗立在天地之间。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的内力如同汹涌的江河般涌动,激荡起层层波涛。他的双眸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似乎能够洞穿一切虚妄。

随着他内心的激荡,一股无形的力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仿佛狂风骤雨般席卷着周围的空气。周围的树叶被这股力量吹得沙沙作响,仿佛在为他的气势助威。

剑光直冲而起,宛如绚烂的银龙一般,仿佛要和天空连接为一体。

白衣男子横劈于湖面之上,剑气卷起千层浪,这浪比黑衣男子的更大,更宽,更高。浪花如花苞一般团团锦簇,将黑衣男子包裹其中。

白衣男子顺势飞向了岸边,飞向了李淮序的方向。

暮色降临,四周的氛围愈发凝重。微风中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让人不寒而栗。

那人的身影越来越近,终于,他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冲到了李淮序的面前。一股强烈的冲击力让李淮序不禁后退了几步,而那人则重重地摔倒在地,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鲜血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犹如一股红色的喷泉,瞬间染红了周围的草地。那鲜血的颜色是如此鲜艳,仿佛带着一股强烈的生命力,却又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李淮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呆呆地看着那人,心中充满了震惊和同情。他试图上前搀扶,但却又害怕触碰到那温热的鲜血。

那人虚弱地支撑着身子,看向了李淮序,直觉告诉他,面前的这个人可以相信。

他眼底泛着猩红,“拜托,带我走。”

正在李淮序犹豫之际,浪花已然破出了一个洞。

“只要你带我走,我什么都满足你。”白衣男子对李淮序承诺到,眼神坚毅却也泛着柔软。

李淮序闲坐在草坪上,看着虚弱的他,“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随及李淮序一把搂起他,两人上马,李连坐在李淮序的身后,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双手环绕抱着他。

这么多年,李淮序别的本事没有,逃跑的本事却是一流。

三两步,黑衣男子便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落日的光爬上了白衣男子的脸,渐渐地,白衣男子的睫毛似蝴蝶振翅一般,一闪一闪。

“你醒了啊,你叫李连,是吧。”

“感谢阁下救命之恩。”

李淮序迟疑了一下,“你知不知道你的毒已入骨髓。”

“知道。”

“那你还为何动用那么大的内力。”

“我有不能回去的理由。”

“行行行,我不关心这个,你记不记得你给我的承诺。”

李连缓慢地挪动着身体,爬坐起来,“嗯,无论是金银财宝还是武功心法,我均可悉数赠予你。”

然而,李淮序却笑着挥手表示婉拒:“这些我并不需要。”

此言一出,李连似乎被激起了兴趣,嘴角浮现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好奇地问道:“哦?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李淮序神色凝重,郑重其事地回答道:“我所求的,唯愿你能够安然无恙。”

李连却突然笑出了声,随及眼底泛起了无尽的落寞,“我都不能保证我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唉,不打紧。你要相信我。”

李淮序双目紧闭,全神贯注地调动着体内的内力,双手轻轻合十,掌心相对。

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竹叶清香,仿佛与这静谧的氛围融为一体。

他深吸一口气,将气息缓缓沉入丹田,随后将内力汇聚于两指之间。只见他的指尖微微颤动,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其中涌动。他静心凝气,将意念集中于胸口,开始缓缓向李连渡气。

随着内力的不断流动,一股清风般的能量开始涌入李连的身体。这股能量温柔而强大,犹如涓涓细流,将他体内的每一个角落都温柔地包裹起来。那些原本在他身体里肆虐的毒素,在这股清风的吹拂下,逐渐变得安静起来,仿佛被这股力量所驯服。

他脖子上的青筋也逐渐消了下去。

他的面色逐渐恢复了红润,精神也好了许多,永远直不起来的背这时也舒展开了。

随及他怔怔地开口,“你的内力,好特别。”

“你别高兴太早,我只能暂时压制。你的毒深入骨髓,我暂时也无法可解。”李淮序只是摇摇头。

“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

李淮序极其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李连抿着嘴,片刻后极其庄重地向李淮序道谢,“感谢少侠出手相助,大恩大德,我必涌泉相报。”

李淮序一把握住他的拳,“我看你的武功,极其有章法,早已超出你这个年龄应有的水平。要报恩,起码得先告诉我你的身份吧。”

“我叫李连。”

“嗯,知道。那个黑衣男子是谁?”

“我师弟,叫李念。”

“然后呢?”

李连长呼一口气,随后郑重开口,“我曾是长师派的大弟子。”

李连接着直起身子,紧紧抿着嘴唇,“抱歉,更多的我不能告诉你。”

“你以为你不告诉我,我就不知道了吗?”李淮序直视着他的眼睛,“长师派善剑,掌门人是叫李意,是你师父吧。李连,江湖剑客榜榜首,你就是那个一剑霜寒十四州的剑客吧。”

李淮序凑到他的面前,硬生生和他对视上,“你师父暗中帮助赵国扩展势力,这你也是知道的吧。”

“你都知道,何必明知故问。”

李连心中五味杂陈,被自己的师父当枪使的滋味可不好受。别人都觉得他一剑横扫十四州,威风凛凛,一时之间无能能出其右。只有他知道,他的师父与熊通勾结,他那么做完全是在为楚国开辟疆土,有多少冤魂死于他的推波助澜之下,他根本都不敢细想!

他愧对自己,愧对十四州的冤魂,他甚至觉得自己如今时日无多,也是报应。

李淮序围着李连走了几圈,玩味般地看着他,“如今天下纷乱,暗流涌动。”随及,李淮序附上了李连的耳,“你呢,你有被卷入这场纷争吗?”

李淮序见李连不说话,脸色铁青,心里也猜测到了几分。

“我奉劝你,乱世之下,唯有自保。你知道的、不知道的地方,到处是你的敌人。谁也别信,也包括我。”

李连顿了顿:“我觉得我可以相信你。我觉得我们可以做朋友?”

李连抬眸对上李淮序暗淡的双眸,那双眸他在许多人身上都见过,李淮序鼻子酸涩,他想起了繁月,他在繁月的眼睛里也看到过同样的波涛,无论什么情况繁月都会站在他这一边,无条件信任他。

一开始就建立在谎言上的友情,还是友情吗?李淮序这样问自己,内心是一万个纠结。

李淮序却将目光移向别处,他不敢对上这样清澈的眸子,他心虚,他不敢。

“别信我。我们也注定做不了朋友。”李淮序喝了何茶杯中的水。

“喂,讲真的你为什么救我?”李连嘴角扯出一抹笑,发缕下是深情而又清澈的双眸。

“看你可怜。”李淮序随口一答。

“讲真的!”

“你真的想知道吗?”

“嗯”

“我累了,给我捶捶背。”

李连的身体好久没这么灵活了,他起身给李淮序捶背,捏肩,过了好一会,李淮序才开口。

“锤得不好,不告诉你了。”李淮序看着原地失落的李连,随即开口道:“十四州的惨案不是你故意造成的,你不要太自责了。”

“真没想到,你还会安慰人,果真是心细如发。”李连脸上的笑却消失了,心底涌起一阵落寞。

“我只是实话实说,被亲近的人当枪使的滋味不好受。”李淮序叹着气,“如今的你名声可不太好,你还是小心江湖中人来杀你。”

李连先是低头随及沉默,“这都是我应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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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淮序
连载中橙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