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富商走的快回来的也快,离正午还差着一个时辰,他便带人返回,三辆马车一同到了这处庄子,后面两辆车停下后,每辆车上跳下两个身形壮硕的伙计,车帘子一撩,嚯,满满当当两车祭祀品。
连着刘富商和为他驾车的车夫,一行六人上手就开始搬,许是人多活气大,一群人抱着一大堆东西往里走,即使庄子依然幽深,但也不似清晨那般可怖了。
踩着那快把路都淹没的草木,刘富商打头领着路,带着人慢慢接近了庄子里草木最茂盛的地方,他这时心下隐隐有些悔意———
清晨他恐惧太过,佛子让他去采购祭祀之物他跑得头也不回,人家佛子好心好意帮他解决问题,结果他将人撂在这两个多时辰,便是泥人此时也该生出三分火气。
刘富商心下羞愧,一见着那道灰白僧袍的身影,他就忙不迭地道歉:“观妙大师我对不住您,这庄子里怪事频发,清晨我实在害怕,恐惧之下竟连礼数都未曾周全,让您在这里等了我两个多时辰,我都没脸求您原谅......”
他又急又悔,涨红着脸小心翼翼赔礼道歉,觉得自己清晨怎么能做下这般糊涂事,果然是被这怪地骇破了胆子。
却不料被他道歉之人全不在意:“是贫僧让施主去采买祭祀之物,施主怎么苛责起己身来了?”
“无人打扰,贫僧才好确定合适的方位。”俊秀的僧人看着他身后一行人身上提的架的各种祭祀之物,微微一笑,“倒是辛苦刘施主这一路奔波。”
“为我自己的庄子解决事情,哪里称得上奔波?”刘富商连连摇头,要不是手上拿满了东西,他高低得冲过去握着佛子的手再诚心诚意地道个歉,感动之下称呼又差点出错,“还是佛、观妙大师宽容,在下感激不尽!”
他本来还要再夸赞几句,却见佛子微微后退一步,缠绕着深色佛珠的手抬起,点向花木深处的几个方位,指点起他们该如何布置。
刘富商只能咽下未尽的溢美之词,吩咐着他身后的伙计和一同跟来的车夫按着佛子的指点去布置方位,他自己也跟着上手帮忙,想解决问题的迫切溢于言表。
等到一切布置好后,刘富商他们退离了这片幽深的地界,佛、观妙大师说诵经之时他身边不可有无关人士,以免影响经文效果。
刘富商带着人站得远远的,迫切焦急等神色掺杂着呈现在脸上,他带来了一个伙计压低了声音问:“老爷,这真的有用吗?”
“观妙大师最善此道,若他都出手都无法解决,想必也没几人能解决了。”刘富商同样压低了声音,“能不能盼点好的?见不得你们老爷舒坦?”
伙计连连摇头,虽然他们老爷一向待人宽厚,但这月为着这庄子焦头烂额,他也不想触了老爷的霉头,丢了这般薪酬丰厚的工作。
这个伙计吃了两句不轻不重的挂落,其他人便更不敢在这时说话了,大家排排站在茂盛的花木后,借着枝叶的缝隙去偷看那席地而坐、低眉诵经的佛子,正午的阳光极烈,便是高耸的花木也无法全然遮挡,一处又一处阳光从花木的缝隙间倾洒,竟照亮了大半幽深。
佛子端坐在那半明半暗的地界,灰白的僧衣在光线下竟有华贵神圣之感,即使听不清那念诵的经文,却也有种扑面而来、令人不敢造次的肃穆。
他们忍不住放轻了呼吸,觉得之前的交谈怀疑简直是对佛子的侮辱。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但谁也不知道,被他们敬畏着的佛子嘴里念叨的根本不是什么好好送人轮回往生的金经,而是佛家细数恶人罪孽的经文。
能将宿主轻声念叨的每一个字眼儿都听清楚的20863:【......】
它对宿主记仇程度的认知又上了一个小台阶。
约莫半个时辰,刘富商看见端坐的佛子起了身,走向他的方向,他下意识地迎出来:“敢问观妙大师,这里可是彻底解决了?”
“解决了。”他听到佛子说,“不过还有一件事需告知刘施主。这庄子若是急着修缮,须得令人除去此处花木,将砍伐下来的花木在烈阳下曝晒七日,再将水中鱼尽数捕捞,运往江河放生;若是不急修缮,待到六月中旬,便再无怪事了。”
听到前面的法子刘富商的眉头还皱着,后面的法子一出,他眉目便舒展开了,怪事未除,他就是开高价也难以招募人手按观妙大师要求做,更别说两种方法的时间只相差不到一月———
他并不急着将这个庄子投入使用,只求这个庄子不要烂在他手里,年年都要倒贴就好。
这大半个月的时间,他还是等得起的。
“观妙大师———”刘富商知道这种声名在外的人物不屑于说谎骗人,不然偌大的声明是空中楼阁,早迟都会坍塌,“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您,我这便令人为灵台寺捐些香火,再为慈幼局添些米粮!”
灵台寺自从有了宴明这个“佛子”就没缺过香火,倒也不必刘富商千里迢迢派人去捐,还不如将路费和香火钱一同拿来多做点善事。
“香火便不必了。”一念及此,宴明双手合十道,“施主若有心,不妨为慈幼局添米粮时再精细些。”
算上之前的拒绝,这已经是刘富商被拒绝的第二次了,见宴明面上神色坚决,他只得熄了心思,却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感叹难怪观妙大师在外有佛子之名。
刘富商做生意讲究一个和气生财,对外也算豪爽,观妙大师拒绝了他的香火钱后又打算启程回禅心寺,要知道大师清晨出来帮他解决问题,如今正午都过半了还饿着肚子,让人这样腹中空空的回去,未免显得他这个事主太不厚道。
他热情地邀请宴明去京都兆丰吃顿素斋,将那擅长做素斋的酒楼说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宴明饿得不行,听着也十分心动,但考虑到他有三个任务对象都定居兆丰,虽然去吃顿饭就撞上人的概率小到可怜,但实在没必要为了口腹之欲就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大半年前从边塞出逃的狼狈他还没忘呢!
宴明好说歹说,婉言谢绝了。
刘富商只得悻悻地护送他回去,因为回去时有三辆马车,刘富商单独给他腾了一辆,自己则和伙计们挤在了后面一辆,郊外的路难行,来时赶时间抄了近路,回去时不着急便走了官路,总归会少些颠簸。
虽说宴明没有同意去京都兆丰吃素斋的邀请,但刘富商八面玲珑,也并非全然没有准备,在单独给宴明腾出来的马车里,被固定在马车中间的桌子上摆了壶热茶和数碟糕点,那糕点应该是精心挑过了,怕是糕点的油都用的素油———在禅心寺时他见到过信众供奉,那与供奉的糕点长得相似的两种,便正摆在他的面前。
大清早起来折腾了一上午,宴明确实饿了,这车里反正也没有他人,他毫不客气地捡起一块便开吃,禅心寺素斋味道不及灵台寺那被他指点过的一半,事情排的密他又没空出去打牙祭,只能天天含泪吃素,忍受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不是为了刷敬仰值,他才不来受这个活罪!
好在这一趟折腾也卓有成效,刘富商连着他带过来的一个车夫四个伙计一共给他贡献了三十五点敬仰值,估计回去之后宣传开了还有一波后续,抵得上他在禅心寺一天多的宣讲了。
真是可喜可贺,他离脱离苦海又近一步!
一边想着,宴明一边啃完了手里的这块糕点,然后抬手去捻了块别的———没办法,高僧都不贪求口腹之欲,这些糕点不管好不好吃他都不能一口气吃个一半或者吃个精光,那可太破坏形象了,吃个一两块得了。
两块糕点下肚,宴明只觉更饿了,这哪是垫肚子,简直是唤醒了饥饿的肠胃,他蠢蠢欲动想去拿第三块,但刘富商买的糕点都精致,一碟也就几块,再吃盘子都得给他吃见底了,他只能默默收回手,转而撩起车帘去看官道外的景象———不能看了,越看越眼馋,越看越想吃。
苦啊!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在宴明对着官道外的绿荫发呆时,他的耳朵先于他的意识捕捉到了急促的马蹄,马蹄踏地响动有力且声音越来越大,这般速度,应该是匹极好的马,他下意识地看过去,便见官道上远远地来了一人一骑。
黑马黑衣,骑马的人背上背着行囊,看起来是典型的江湖人打扮,宴明眯了眯眼,不知为何竟看出几分熟悉来,他这一思考的功夫,骏马带着人越来越近,在能看清人脸的那一刻,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摔下了帘子!
他手贱看什么风景!
所幸他动作快,帘子又放得利索,骑马的人约莫是没看见,哒哒的马蹄声很快擦着车壁过去,再过了一会儿,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宴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决定从这里到禅山寺山脚,他再也不开窗了,实在是太过考验心脏。
不过......想着刚刚策马而过的那道人影,宴明不知不觉皱起了眉,泊渊怎么会来兆丰?
他记得泊渊就算度过了死劫,也受了极重的伤,他的师父惯来是个宠徒弟的,这人此时应该被他师父拘在那个路极难走、阵法多到眼花缭乱的山谷里养伤才对。
泊渊一直心心念念地想要挑战第一剑,而第一剑常年隐居鄞州,应该不至于一年多便换了个地隐居。
宴明有些想不通,但电光石火间,他脑海里冒出了另一个匪夷所思的可能———马甲死亡的蹊跷被发现了。
文安王虽然目光短浅、蠢笨贪婪,但他身边那个厉害角色,竟然没给他收拾好首尾?
也是怪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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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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