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假的？”李可的表情充满不信任。她很主观地觉得，乔枝不像是个会做饭的人。
“真的啦，煮个饺子又不难，我还能不会？”
乔枝再三保证，李可最后只好同意了放手让她去做，只是进洗手间前，她默默定了个十分钟的闹钟。
争取十分钟内洗完澡，希望她别在这期间捅出大篓子。
“哎呀？这根线是这么用吗？直接加冷水煮可以吗？”
……
“冻手！这饺子真大胆，看我把你吃咯！啊哈，这下老实了吧。”
……
“好像没有碗和勺子啊？我找找——这刷子能用不？”
……
不出李可所料，乔枝的确不是个会做饭的主子。
门外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响，也让她愈发不安，终于她没忍住打开门，探出一只手，快准狠地将乔枝手里，那袋刚用牙撕开个口子的饺子抢下：“停停停，放过饺子放过我！吹风机在床上，你赶紧先吹，等会我还要用。”
“啊，可是我刚准备做大餐”，乔枝说得无辜，李可却在心里默默翻白眼。感情你是在做大餐，我差点以为你要放火烧山！
被赶走的乔枝低着头坐回床上，从层层衣物下方翻出粉红色的吹风机，边吹边发呆。
如果当时她没遇到师娘，或许现在也住在城中村的某个小房间里，孑然一身。
不，想到这里她又觉得不可能。以她三天两头撞邪的倒霉体质，根本不可能找到合适的工作，自然也付不起租金，租不到属于自己的小房间。
“她可真厉害啊，一个人也能把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如果……”，乔枝自言自语时，手机的振动声突然从衣服下方传来，她赶紧翻找。
紧接着，她看到一条别人看了会疑惑，放在乔枝这，却正好能解答她内心疑问的消息，来自她师娘。
常温下的饺子不能放太久，她必须尽快将它煮掉。想着这件事的李可头发都不知道有没有冲干净，就赶紧穿好睡衣走了出来，这会甚至闹钟都还没响。
咦？床上怎么那么整齐。
杂乱堆着的衣服已经不见，乔枝叉着腰站在床前，忻忻得意。
“好嘛，这回总算是人干事了，不错！我来煮饺子，等一会马上好。”
李可麻利地接水，然后为小煮锅插好线。
说起来也真不怪乔枝，她租房的很多东西都处在年久失修，将坏未坏的程度。比如这口小锅，就属于是接口有些松动，可能会通不上电，但找准位置后还是能用的那种。
“咕噜噜噜噜……”
锅里冒起绵密气泡时，李可赶紧将开始化了饺子一股脑倒下去。她买的时候看过克数，这么多饺子和她这口锅刚好适配，煮熟了也不容易坨在一起。
“看起来好熟练，经常做饭吗？”
乔枝饶有兴趣地探过头来，刚才她怎么都驯服不好的小煮锅，现在居然这么听话，这让她有些不可思议。
“也没有，平时也就煮个面或者饺子这样。”
“之前也试过炒菜，但是要么是锅不配合，要么是油烟太大一身味，总之后面就没弄了。”
说到这里，李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信心十足地拍拍胸脯：“而且我羊毛群无数，账号里现在还有好多便宜薅的团购券，算下来比我做饭还便宜。”
“噢，怪不得刚才拍大头贴的时候，你验券这么熟练”，乔枝恍然大悟。
关火前倒上一些酱油，撒上盐，再搅拌几下。
“行了，开饭。”李可端着小煮锅往床上走，那张小桌板就是这里唯一的桌子，所以吃饭必须特别小心不能让汤汁溅出来。
对了，还有件事不能忘。
“乔枝，帮我个忙，床底下的盒子里有本子，你随便拿本出来垫着，不然容易烫坏桌板。”
乔枝立刻弯下腰去，果不其然床底下还有个收纳盒，打开一看，好几本素描本塞在里面。
“这是什么？”乔枝随手翻开，只见里面大多是静物素描，也有些人像或者风景写生，画得都不错。
“啊，要拿这么好看的画垫桌板？”乔枝大为震撼，李可则被这突如其来的真诚夸奖，捧得脑袋一晕。
“……说、说什么啦，都是临摹的。”
李可一再要求，乔枝只好不舍地将素描本反到背面，小心地将硬纸板朝上铺在桌板上。
对方的态度让她感觉很舒服，可转念一想，为什么会出现这些素描本，还不是因为——“我画画没什么天赋，纯靠多画、多练，就是没想到时间久了居然攒了这么多。”
李可放好小煮锅，递给乔枝一个勺，自己则拿着筷子：“没买碗，将就着吃吧。”
时间已经来到十二点，她们两个也是真的饿了，一口一个饺子根本停不下来。
“喔、喔！玉米猪肉馅永远滴神，喔，好好次。”
乔枝被烫得话都说不清，嘴里刚塞了一个，手下的勺子又捞起一个。
“喂，小心点汤汁别溅我床上！”李可的嘴巴也塞得满满当当。
与此同时，抢食的她眼神还犀利。眼见小煮锅里只剩三个饺子，她迅速出击，筷子两戳两个准，顺利将两个饺子纳入己方阵营，“好了最后一个给你，我先吃完，吃得慢的人洗锅。”
“切~”最后关头，抢饺子落了下风的乔枝含泪吃下最后的饺子，捧着小煮锅清洗去了。洗碗总是比煮饭容易得多，厨房里虽然丁零当啷，但听着总归是正常的声音。
“快吹头吧，吹风机我放箱子上了”，乔枝突然想起这件事，弹出身子跟她说，然而李可摆摆手，“都这个点了，吹头肯定又要被隔壁敲门，随便擦擦得了，反正有空调吹着很快就能干。”
“唔，这样……”乔枝只是淡淡的应了句，她知道，有些时候经验就是最好的判断。
-“那这边你要住到什么时候呀？那个房东怪讨人厌的。”
“八月半到期，之后怎样还不清楚……总之上半个月就先找工作吧。”
-“你画画好厉害，是要找这方面的工作吗？”
“算是吧。唉，这点画画水平到了社会上根本不够看，也就能勉强糊口。”
-“不会啊，真的觉得你画得很好，很热爱、也很努力，不像我！”
两人一问一答到最后，乔枝突然拍着桌板站起来，吓了李可一跳。
怎么了你突然？李可刚想发问，可话没说出口就卡在了喉咙里。
乔枝紧咬着嘴唇，眼睛红红地看着她。
“可是现实就是这个样子，没有办法呀。”李可拍了拍对方的脑袋，这已经是她最温柔的安慰。
她站起身去关灯，“很晚了，睡觉吧”，李可说。
“啪”，灯关闭了。暗巷里的房间，灯一关便什么都看不见。
“那个，我有个提议……我知道一份工作，内容比较有趣，工作环境也还可以，同事……人也挺好，最重要的是还包住！缺点就是可能比较辛苦，工资也不高……不过也不一定啊，都是算提成的，万一做成了大活上不封顶！”
“啪”，灯打开了。李可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开口道：“说来听听？”
“轰隆——”
窗外原本已经渐弱的雨越下越大，闷雷持续不断地震响轰鸣，偶尔几道高亮的云闪打过，甚至能照进她这间采光特差的房间。
李可咽了口唾沫，小声确认：“所以，这工作没有五险一金、工作时长不确定、胆小的容易被吓死、经常要出外勤，工资还只有这个数？”
李可瞠目结舌地看着乔枝伸出三根手指头，然后咬着牙在她愤怒、震惊的表情里加到五根。她的声音听着差点就要哭出来：“只能给到这么多，别的真没有了……”
行吧，现在这个就业市场的确不景气，但是她李可——
“ 不干！要干这么多活工资才五千，我还不如去找个班上。”
她拒绝地果断，却看见乔枝表情明显慌乱，她低下头小小声地说：“不是五千，是五百……”
五百块？！感情奴隶制复兴了没有通知她？！
李可气得抄起枕头就要揍她，但乔枝也委屈，她可怜兮兮地说：“我也没办法，上个月就开了四单，五百已经是我一半的收入了……”
乔枝扑上来抱住李可的胳膊，声音尤其凄凉：“求你了，就帮我画几张符嘛！要是只有我画符，估计整个八月都开不出一单，那我就真的要饿死了！”
李可冷漠地将这位“地主”的头推到一边，开口问她：“所以你说的开单，就是我给你画符，然后你像在商场那时候一样，给人烧一烧就能赚钱。”
“当然不是”，乔枝皱着眉回答，“NONONO，我虽然弱，但也没有那么业余。”
小到祈福辟邪，收二十；大到抓鬼净化，收一百。
上个月单价高，主要是月中遇到了一只很强的鬼，跟它博弈时还不小心从二楼摔了下来。那天她从早驱到晚，最后总算是在清空符咒前，好不容易把那只鬼送走。
事后，单主不知为什么，一直在问她身体有没有大碍，还多给了六百块钱叫她回去吃点好的。
这才有了她跟李可谈工资的初始资本。
李可听完一愣一愣，没忍住也问了句：“从二楼掉下……来？所以你身体真的没事吗？”
“当然没事！”乔枝速答，还拉起自己的裤腿给她看，“之前好像是青了一片，不过现在都好了。”
李可茫然不解地看过去，然后便看到裤腿下，那只细瘦的腿上，一大片擦伤后刚愈合的痕迹。
“你……”李可一时有话哽在喉咙，“你经常遇到这种事吗？”
“唔，也还好吧，没遇到师娘以前更多，现在都少了”。
乔枝诚实地回答，最后甚至笑了起来，“主要还是因为我画的符太差，经常到了实战才哑火！”
“师娘说，我这种纯阴的命格在灵媒这行来说其实很常见，利用得好也能赚大钱，但是……”
乔枝叹了口气，“也不知怎么弄的，我的灵力天生就很弱，怎么挤都只有一点。”
她闭上眼，表情很努力，像是硬要挤些什么出来——可在李可看来，她更像便秘。
咳咳，李可干咳两声，没将这个不礼貌想法说出来。
“总之”，她看了看乔枝那只伤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摇头。
“总之先睡吧，这件事我再想想，明天给你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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