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面上被路灯投下模糊的人影，男人比女人高出一个头。
霍辞微垂着脸，面对宁姿，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目光已柔下来。
“我设置了紧急联系人和快速拨号，前五个都是我。”看她张开嘴要说话，他抢道，“炸鸡店排在第六。”
宁姿噗嗤一声笑了，“你这是做什么？好像我被坏人盯上了一样。”
霍辞不满，语气发沉，“刚才那种情况很危险，如果水瓶砸在你身上，一定会受伤。你不怕疼了？”
她抬眸，知道他是关心则乱，拿回手机，乖巧点头，“怕。”
霍辞这才气顺了点，“如果她再找你麻烦，不许心软，直接举报。”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猜她不会了。”宁姿对着他展颜一笑，饱满的脸笑得好像清皎的新兰。
霍辞彻底没了脾气。
回学校后接连一周，董筱确实没再找过宁姿麻烦，相反，她和叶丽佳的处境变得非常尴尬。虽然宁姿表态不再追究谣言的事，但学校里消息传开，早已成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班里热闹依旧，同学们有意避开董筱二人，把她俩视作空气，就连课堂上老师布置了小组报告作业，也没人愿意和她俩组队。
宁姿成绩优异，是当之无愧的大学霸，希望和她组队的同学不在少数。老师刚宣布自由组队，她座位四周立即围满了人。
“麻烦大家让我过一下。”
宁姿礼貌请热情的同学们让出一条通道，她径直走到最后一排，停在董筱座位旁。
眼看着话题中心主角三人在一起，所有同学都噤声了，暗暗紧张又兴奋。
董筱余光瞥见宁姿站在她旁边，没抬头，嗓音发紧低声问：“你又想干什么？”
“报告要四人组队一起完成，我想邀请你们俩和我一组。”
话音初落，董筱惊讶抬头，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和她一样反应的还有其他同学。教室里喧哗声一片——
“怎么回事？她们不是闹翻了吗？”
“董筱和叶丽佳那么害宁姿，宁姿怎么还要和她们组队啊？”
听见繁杂的议论声，董筱把脸埋得更深了。宁姿扫视一圈，说：“爽快点，你俩愿意和我组队吗？”
“我倒是没问题。”叶丽佳轻声说，转头看向董筱。
董筱微抬起脸，满眼都是深挚的感激，“我也没意见。”
叶丽佳局促地看着宁姿，手抓着书角，“还是少一个人。”
宁姿又转头对着前排喊话，“还有别的同学愿意加入我们组吗？”
她这样大方，所有人都愣住了，隔了好一会儿，之前一位找宁姿组队的女生高举起手，喊道，“我加入！能和学霸组队，分数是不愁了。”
“行，明早九点图书馆门口集合，咱们组一起查资料。”宁姿说完话，转身要走。
“等一下。”董筱闭了下眼，暗暗给自己鼓劲，脸上带着愧色说，“我欠你一句对不起，你的话我记在心里了。”
“我也是，对不起。”叶丽佳老老实实跟着道歉。
“明早准时。”宁姿友善一笑，走回第一排自己的座位。
站在台上的老师叫她，“宁姿，你和朱依玲是室友吗？”
“是。”
“她这节课又请假了。这次小组报告作业分数是要记入期末总分的，所有人都分好组，就她还没有，是打算直接得零分吗？”
宁姿抬头看向老师，问：“可以把她算在我们组里吗？”
老师想了想，点头，“原本该四人一组，但班上多出一人，算在你们组里也不是不行，至少要她在我面前亲口同意。”
“我会尽快带她来见您。”宁姿承诺。
夜里，朱依玲回到宿舍。
她脸色苍白，尽显疲态。
宁姿才洗漱完，迎上去和她说话，“你今天怎么请假了？”
“我不太舒服。”朱依玲含糊应道。
“你脸色不太好，去医院检查过了吗？是什么问题？”
朱依玲沉默片刻，垂下眼睫，说：“胃病犯了，吃过药好多了。”
“要注意健康规律饮食，遵医嘱，好好忌口。”宁姿之前和朱依玲有些疏远了，却仍真心拿她当朋友，发自内心关切，“张老师让我们分组写报告，我把你加到我们组里来了，下节课你跟老师说一下。”
朱依玲低声道谢。
翌日上午，组内五人准时在图书馆内集合，占了个靠窗边光线好的位置，认真查阅专业资料，做好笔记。
一开始，董筱和宁姿坐在一起还有些拘谨，后来专心查阅资料，专注在学科里，就忘记尴尬了。她把笔记摊开，推到宁姿面前，小声说：“比起世界著名古典建筑的案例分析，我觉得可以把目光投放在现代建筑。毕竟著名建筑的相关报告和论文数不胜数，别的组大多也把它们作为研究对象，想要做出新意非常困难。但如果我们另辟蹊径，着眼于现代商业建筑的话，还需要讨论筛选出合适的目标。”
宁姿觉得她的思路很好，笑眯眯点头，“我赞同，听你这么一说，我心中浮现出一个欣赏的建筑，就是东州的博物馆。”
其余几人神色茫然，显然不太有印象。
“今年才建成，我看过一篇报道，被照片上的建筑外形吸引住了。”她目光坚定地从几人脸上扫过。
董筱打开笔记本电脑，“上网查一下图片，我们大家一起看看。”
阅览完寥寥几篇介绍文章后，叶丽佳说：“外形是挺好看的，但相关资料也太少了吧。”
“基本介绍和三维图像是有的，资料少也有好处，我们能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表达属于我们的认知和理解。”宁姿目光没离开电脑屏幕，温声道。
董筱附和，“我也觉得挺有意思的，不如咱们投票表决吧。”
投票后，小组成员决定将这座博物馆作为报告研究目标，每个人都积极发表看法，勤勉查阅并整合资料。
“这个地方有误，屋面用的不像是传统的小青瓦。”叶丽佳说。
“的确，采用的应该是深灰色花岗岩，加工成菱形后平铺在墙面上，增强立体感。”宁姿仔细观察后，语气悠扬对她说，“丽佳观察细致。”
“我就是随口说，没想到真说对了。”
被夸奖后，叶丽佳信心大增，更加投入。
朱依玲面对笔记本发呆，宁姿注意到，叫她，“朱朱，怎么了？胃不舒服吗？”
朱依玲回过神来，摇了下头，指着电脑屏幕上的图片说：“我觉得屋顶的形态有些特殊。”
宁姿看了下，“是立体几何形状构造的坡顶，借鉴了我国传统建筑中老虎天窗的设计，并加以改良。除了造型美观方面的考量，我想更多是为了采光充沛。”
“我负责屋顶设计方向的研究和拓展。”朱依玲点头，主动提出，其他人都同意了。
过了会儿，放在她手边的手机忽然震起来，扫了眼来电显示，她抓起手机，出去接电话，之后迟迟未归。
一页笔记写完，宁姿直起身扭动下僵硬的脖子，收到了朱依玲发来的信息——
「抱歉，我有事先走了。」
“朱依玲怎么还没回来？”叶丽佳问。
宁姿回答，“她刚发消息跟我说有事先离开了。”
“这人怎么这样，有没有团队精神？”叶丽佳抱怨，“我早就觉得不该把她添进我们组里。她最近连课都不怎么上，还想指望她为我们组的报告出力呢，简直是带了个拖油瓶。”
“别这么说，或许她真有重要的事。宁姿不计前嫌和我们一起写报告，我们也该学着包容同学。”董筱放下笔，诚挚道。
叶丽佳也不再说什么。
“我们观察下博物馆周边的自然环境……”
当天晚上，朱依玲又没归寝，接下来一周再也没在学校里出现。
报告上交的前一天晚上，除她以外的组内成员聚在奶茶店里，集思广益完成收尾工作。
叶丽佳忿忿不平，“我早就说那个朱依玲不靠谱，这下好了，直接玩消失，让我们加班加点完成她的部分。”
好在报告赶在截止日期前交了上去。
课上，宁姿作为小组代表上台演讲，表达生动，语言流畅，整个人状态从容而专业。
“以上就是我们组分享的内容，感谢大家耐心倾听。”
演讲结束，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老师站在讲台左侧，赞许地点头，在本子上记录分数。
宁姿鞠了一躬，正要下台，被老师叫住，“你们组的朱依玲负责哪部分内容撰写？”
宁姿迅速反应，回答，“她参与了资料收集。”
老师摇头，“告诉她，这篇报告不记她的分数，另外，她已经旷课四节，以后的课也不用来上，直接挂科。”
下课后，宁姿给朱依玲打去一通电话，打不通，只得把老师的话编辑成信息发给她。
·
周末，宁姿回到家里，放下包第一件事就是沾湿绢布仔细擦拭细叶寒兰的叶片。
她手肘撑在窗沿边，静静凝视秀逸而飘举的植株，指尖轻轻碰触柔韧精巧的花瓣，只一下，花枝就跟着颤动，灵动极了。
这时，霍辞打来电话，他的声音略低，懒洋洋的，“在干什么？”
“陪兰花玩。”宁姿语气愉悦。
只听手机里传来他轻笑的声音，她回问：“你呢？”
“在车上，去城南工厂那边，手机快没电了。”
“那怎么办？”她问。
霍辞温声道：“不用担心，有同伴和我一起。和你说一声，免得找不到我，心急。”
这就是传说中的报备吗？
宁姿心里甜丝丝的，“给你买的零食，记着吃。”
话音刚落，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声线稍高的男人嗓音——
“霍哥，吃你一包薯片。”
然后是霍辞冷冰冰的声音，“不行。”
“干嘛那么小气？”
“旁边有家面馆，饿了就下车吃碗面再走。”
听到这里，宁姿忍不住笑出声，“为什么不把零食分给你的同伴？”
“你送的，舍不得。”霍辞答得果断，理所当然。
“以后你所有的零食，我都包了。”她豪气干云道，模仿起了霸道总裁。
霍辞怡然轻哼了声，“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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