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绮窗前

赵渡跟在姜浸身后落后半步的位置,尽管赵渡的态度从始至终都很友善,总挂着一张笑脸,但这人的感觉就莫名其妙的让人不安,姜浸下意识这么觉得。

姜浸边走边心想,试图找出一个合理的缘由,也许是赵渡在和她练剑时,给她造成的强烈压迫感而导致的。她老是忍不住想回头看,有些森森的凉意攀上后颈,也有可能是晚上天气太冷了,梅园又昏暗,一个人走着都害怕,更何况赵渡的脚步无声无息的,就更叫人瘆得慌了。

“赵师兄。”姜浸忍不住出声道,想通过聊天来缓解渗人的氛围,盼望着梅园的路径赶快走到终点。

“怎么了?”赵渡问,他的语气仍然很随和,不过这种随和与楚秀截然不同,他的随和更像是一种浑然不在意。既然不在意,就不用谈什么语气上的好恶了,人又何须与蝼蚁计较。

“你和大师兄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姜浸好奇地问,不管赵渡即将回答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她多少能从中发现一点线索。

“从我六岁的时候。”赵渡说道。

姜浸很是吃了一惊,她想过赵渡这人可能是楚秀年轻时在明州之外周游时认识的朋友,但没想到是打小就认识了,难怪这么熟稔。如果这是谎话,何必说得这么具体,姜浸改日一问楚秀不就暴露了。

姜浸对大师兄的过去一无所知,她说:“难道你们是同乡的孩子么?”

“不是,”赵渡的声音幽幽地从晚风中传来,“其实你口中的大师兄先是我的师兄。”

这句话多少有点绕,姜浸脑袋迷糊了片刻后反应过来,楚秀进寒山堂之前就有一身好剑法,那肯定是拜了师学来的,既然有师尊,那么有个师弟不就很正常了。

“那我管你叫赵师兄真是叫对了。”姜浸弄明白其中的关系后说道,“大师兄不太说来明州之前的事情。”

其实何止是不太说,楚秀那是只字未提,好像他就是个凭空冒出来的人物一般。姜浸这么委婉地说,是不想让赵渡生气,毕竟楚秀进了新的师门,而且从来不提这么小就待在同个师门中的师弟,岂不是很伤人感情。

赵渡了然地笑了笑,道:“他大概是从来不提我吧。”

这话叫姜浸没法接了,她心想该不该安慰一下赵渡师兄,比方说大师兄虽然嘴上不说,心里没准想着你。但自己和他才刚第一天见面,很不熟,贸然安慰会不会适得其反了。

“其实我们以前有点矛盾,他不提我很正常。”赵渡没让姜浸尴尬太久,很快就解释道,“这都没什么,我和师兄时隔这么多年不也重逢了,可见世事变幻难料,以为是死路,却也能峰回路转。”

姜浸赞同地点点头,她先前回忆起她拜师的那段过去,不也是这句话的印证吗。

说话的时候时间就过得很快,梅园中的这条通往樨香轩的小径到了尽头,挂在走廊下的灯笼散发着温暖的光亮,驱散了姜浸那种寓意不明的情绪,赵渡已走到她身边,与她在走廊下并肩而行,他的个子与楚秀差不多高。

姜浸如果平视不抬头,顶多看到他的下半张脸。在灯笼烛光的照亮下,赵渡的脸变得像玉一样莹白,他的确还很年轻,而且样貌清俊神秀,与他那一身雪缎锦衣很相称,即使他不笑的时候,嘴角也是天生有点往上翘,让人觉得他极好相处。

姜浸还记得她厢房的位置,无需小厮引路,封令观的房间就在她隔壁。

“封师兄,这会儿方便我进来吗?我是和赵师兄一块来的。”姜浸敲了敲门,问道。

“请进,门没有落锁。”封令观的声音从房间里头传出来。

姜浸就推开门,和赵渡一块走了进去。这个房间不大,摆在中央的桌子被挪到了一边,腾出一片练武的空地。那些易碎的摆件更是被封令观收进了柜子里。

夏侯馔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上面已经浸透了汗水,他这会儿摆着冲拳的架势,双腿分开站立,拧腰顺肩,右拳从腰际快速前冲。

衣服贴着皮肉,才能瞧见他分明的肌肉轮廓,他的身形还是少年人的骨架,因此穿上衣服看不出来,甚至会觉得他有点偏瘦了,但这会儿他上半身的轮廓暴露无遗。他浑身筋肉紧实,丝毫没有多余的赘肉,腰与胯之间线条流畅得如同常年在山林中捕食的虎豹。

封令观也没穿外袍,只有一身劲装,指点好夏侯馔的姿势后,就看着他练习,顺便自己弄了个蒲团在榻上打坐运转内功,指点与练功两不误。

见赵渡跟着姜浸一块过来了,夏侯馔收拳,心想赵渡都亲自前来找人,再在这里待下去岂不是太不识时务,就说道:“今天晚上多谢封少侠指点,夜色已深,我就不继续打扰了。”

封令观从榻上下来,走去内屋里拿出一块干净的毛巾递给夏侯馔,说道:“外面天冷,不擦汗容易着凉。”

夏侯馔又再次谢过,在他擦汗的时候,姜浸对封令观道:“封师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种借一步仅仅只对没什么内功基础的夏侯馔有用,姜浸就算和封令观走到屋子外,去院子的角落里躲着说话,赵渡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姜师妹请。”封令观说。

两个人走到里屋,那摆着的屏风隔断压根没有太大作用,因此他轻声问道:“姜师妹想说什么?”

“赤水天不是交给你一个木匣子吗。”姜浸说,“你之前告诉我里面装着的是赤水天送来鉴定的残缺宝典。”

封令观颔首,如实说道:“那就是装在盒子里的几张破纸。”

他和姜浸一路从赤水天押送到万丈山庄的财物其实分为了两类,一种就是金银珠宝,这个是拜码头的费用,早就交给了山庄的管事,其中也包含了这几天他们在山庄的花销,因此才能一人一个厢房单独居住。

另一种就是用来参会的物品,赤水天给出的是一个木匣子,里面说是从藏经楼里翻出来的没有前后文的宝典,看起来很是玄妙。

话是这么说,但实质上就是破纸,赤水天内门都敢明目张胆地把封令观这个人排挤出去,干这种千里送礼的苦差事,难保不会在这东西上随便敷衍。

当时他把这事告诉了姜浸,姜浸立马就说道:“要是能找靠谱的人先掌掌眼就好了,省得到时候拿出去丢人现眼。”

“我师兄的这个朋友在武学上很有造诣,若你放心,我可以明日拿给师兄,让他和赵渡师兄一道先看看。”

“交给姜师妹和你的师兄,我当然放心。”封令观感觉无任何不妥之处,“今日已晚,不好打扰楚师兄。我明日就交给你,劳烦师妹走一趟了。”

姜浸想说的就只是这件事,简单商议完之后,两人就从里屋出来了。此时夏侯馔也已经擦干身上的汗水,把衣服穿戴整齐。

赵渡显然听到了姜浸与封令观的讨论,但他就当做自己没听见,神色如常。叫上夏侯馔,告别姜浸与封令观之后,两人一道离开了樨香轩。

“我明日还能和封少侠一块练功吗?”在途中,趁着四下无人注意,夏侯馔请示赵渡道。

“自然可以。”赵渡似笑非笑,“只要你不偷偷跑出去,朝全天下人嚷嚷我是谁,我管你做什么。”

夏侯馔往自己的嘴巴边比划了一下,做出一副宁死不说的表情。剩余的路程中两人都没有再闲聊,因为人逐渐多了起来,显然福满厅那边已经散场了,到处是喝米酒都喝得熏熏然的江湖人,大声说话的声音响彻了整座长廊。

夏侯馔回了自己的厢房,只剩赵渡一人,他想了想,觉得长夜漫漫就这样浪费不免无聊,就走到师兄的房间处,他住在转角,刚好有一扇窗户朝外,窗棂上面的木雕装饰相当精美,刻有梅鹤同春的图案。

从窗中隐约透出屋内的光亮,赵渡就站在窗边,屋子内自然能看到他的影子,因为廊下摇晃的灯笼,倒影怪异地拉长着。

“是谁?”楚秀察觉出着房间的异样,凛然出声道。

赵渡不说话,就只是敲了敲窗户。

好吧,能干出这种事的人除了赵渡还有谁。然而楚秀这会儿在沐浴,这热水才烧好提过来不久,他泡得正舒坦,从浴桶出去,还要擦干身体,更要穿衣服,十分麻烦,更别提他还没洗完,就说:“我这会儿没工夫给你开门。”

赵渡凝神听见了屋内的水声,离得很近,这扇窗应该就开在里屋沐浴正对着的墙面。他笑着低声道:“那我能翻窗进来吗?”他这番话说得仿佛是个秉性风流的登徒子,渴望与屋中人私相授受。

“你要是不怕被人看见就进来。”楚秀无所谓地说,反正被人抓到翻窗户丢脸的是赵渡,和他没关系。

赵渡当然能注意到周围的动静,他找了个无人的时机,打开槛窗,很轻松地钻了进来,前后不过一息之间,他就出现在了里屋。

楚秀果然背对着他,坐在木桶里洗澡,头发已经被打湿了几缕,如同墨云一般披散在肩头。

“赶紧把窗户关上,外面的冷风都进来了。”楚秀催促。

赵渡照做后,朝着楚秀走过去,手拿起桶中的木瓢给楚秀的头发上浇水。

“无事献殷勤。”楚秀只说了前半句话,倒是也没阻止师弟贴心的服务,闭上眼睛,头往后仰着,让赵渡方便为他濯洗。

赵渡一手拢着楚秀的头发,另一只手拿着木瓢用水仔细地从发根到发梢冲洗,说道:“怎么不说我非奸即盗了。”

“因为这两样你都干不成。”楚秀说。

“师兄都欠我两个人情了,难道不能先还我一个吗?”赵渡把楚秀的头发全部用水打湿后,拿起架子上放着的侧柏叶和香膏,往头发上涂抹,手指在发间穿梭梳理,把里面夹杂着最后些许花瓣理了出去。

他想了想,又道:“算上明天,就是三个了。”

“怎么还有?”楚秀哭笑不得,问。他才和赵渡待了几天,欠的又不是交子铺的行钱,怎么跟雪球似的越滚越多。

“师兄明天就知道了。”赵渡亲手为楚秀按压着头上的穴位,其实这个动作相当危险,但凡赵渡心有邪念,稍加施用内力冲击头颅顶部致命的穴位,就足以让楚秀当场毙命了。

然而楚秀仍然很放松,甚至随着按摩,他的身躯更加舒展,靠在木桶边上,自在地享受着师弟的服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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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绮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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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武力阻止师弟黑化我做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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