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很感兴趣:“我也想看。”
小胖子半晌没回话,江郁云坐在他旁边,清楚地看到了他表情的变化,刚才洋溢着的骄傲褪去了,小小的胖脸憋得微红。
正想解围,听见小胖说:“妹妹,等到了林肯号,我让我的妈妈找照片给你看。”
“谢谢哥哥。”小女孩甜甜地问,“你的爸爸呢?他不在那里吗?”
“他不在。”
小女孩不再问了,小胖自言自语,好像是在给自己一个回答:“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江郁云心里咯噔一下,脑海里闪过南南的脸,想了想,用轻快的声音说:“小杨,你有没有理想,长大想做什么?”
小杨小朋友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我要做林陌中校。”
女孩问:“为什么不做你的爸爸?”
“林陌中校是爸爸的领导,他更厉害。”
江郁云失笑,夸奖:“好样的。”
“上次林陌中校给我的模型签了名,小江哥哥,妈妈的通讯器里有照片,等到了我给你看。”谈论着偶像,小胖的脸又扬起来。
江郁云捧场:“好啊,你好厉害,有林陌中校的签名。”
小胖靠近他,悄声说:“哥哥,其实我也有桑植上校的签名,你想不想看。”
桑植上校的,签名?作为粉丝兼职家属,江郁云也是想看的:“好啊,谢谢你。”
小胖摆摆胖手:“不谢,不谢,他还写了我的名字哦。”凑到江郁云耳边,“写的是杨杨,健康成长,快乐学习。”
确实是桑植老师会写的那种TO签,江郁云心里暗笑,对杨杨说:“他肯定希望你健健康康地长大,未来做快乐的人。”
小胖赞同地握拳,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这时,他们已经脱离地球的怀抱,屏幕里,灰蓝色的地球挂在黑色的背景上,越来越小。
小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聊天,两小时后,飞船对接成功,降落在林肯号上。
有人领着他们走通道下了飞船,又坐接驳车出了降落场,三个小孩的亲人早就在出口,等着江郁云的是小王助理。
小胖子跟他的妈妈说了几句话,举着个通讯器跑到江郁云身边,给他看林陌和桑植的签名。
又跑到小女孩那边,找出杨树的照片给她看。
做完这些,杨杨对江郁云挥手:“小江哥哥,回去的时候再见哦。”
江郁云也挥手,笑着和三个小孩说再见,目送他们被各自的家长带走,转身问小王助理:“我们去哪?”
小王助理说:“上校去开会了,安排您下午坐车在空间站的开放区域游览,他开完会就来找您。”
江郁云接受安排,跟着助理上了车。
如果不抬头望,林肯号类似于一座放大版的大学校园,分为发射区、研究区和生活区三个部分。小王助理带江郁云逛的地方,是研究区的一部分。
宽阔的道路两旁,有许多建筑,间杂着许多实验场所,工作人员乘坐接驳车在它们间穿梭。
小王助理对这里很熟悉,时不时指给江郁云看一些他可能会感兴趣的区域,自循环生态系统、太空发电装置之类的。
只有抬头望,才会发现身处地球之外的太空。
透明的防护罩外,宇宙无时无刻不展示着它的幽深,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色,笼罩着这个位于地月拉格朗日二号点的人类空间站。
江郁云收回视线,微笑着问小王助理:“所以,我们只能在外面,隔着墙围观?”
小王助理是桑植的复读机:“上校说了,明天下午,他不忙的时候,会提交申请,带您去感兴趣的地方参观。”很快补充,
“不涉机密的地方。”
“好吧。”江郁云兴致勃勃,“我们要把可以逛的地方都逛遍。”
助理驾驶小型接驳车,带江郁云逛了整个下午,在食堂吃了晚餐,着重强调食材都是自循环生态系统的产出。
时间显示下午七点了,没有昼夜更替的空间站处处明亮,桑植还没下班,江郁云重新坐回车上,听到助理问:“小江老师,你想回去休息了吗?还是再逛逛?”
江郁云想了想说:“回宿舍吧,你也快回去休息。”
助理启动车,定好目的地:“我还要去中控室待命。”说完,为江郁云指了指目之所见最高的建筑。
于是江郁云知道了,桑植在那里,真忙啊。
桑植在林肯号的宿舍,江郁云在视频通讯里见过,第一次亲身前来,还是觉得和基地的宿舍很像。桑植就是那种,在哪里生活都不会留下太多痕迹的人。
江郁云参观这个房间,四十二步就走完一圈,坐在书桌前,望着窗外发呆。
已经在地球之外了吗?
以相同的速度旋转着,并没有太多实感,乘坐飞船时肾上腺素的飙升更令人感到真切。
江郁云想起今天认识的小胖子,又想到要去追赶莫比乌斯号的消息,杨杨,他知道了一定会开心吧。
通讯器里没有讯息,江郁云去浴室洗了澡,等着等着,一个人在单人床上睡着了。
再醒来时,被人从身后抱着。
灯关掉了,窗帘也拉了起来,室内很黑,江郁云迷迷瞪瞪,不知今夕何夕,稍微一动,身后的人也醒了,桑植的声音很轻:“我回来了。”
他的气息拍在江郁云脖颈:“明天下午陪你。”
江郁云嗯了一声,拉住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有了着力点一般,很快又睡着了。
等他再醒来,房间里没有另一个人,桑植上班去了。
留了张纸条:“冰箱里有食物,中午回来带你去食堂。”
江郁云坐在单人床上,发了一会儿呆,起来吃了早餐,不敢乱出门,继续躺床上,在心里整理论文的思路。
门响,桑植回来了。
江郁云弹起来:“我在思考。”
桑植走过来,捏他的脸:“想去哪里玩?”
“想看自循环生态系统,可以吗?”昨天就想好了。
桑植答应着,带他出了门。
先去食堂,桑植让江郁云坐着,自己去窗口端菜,走了两趟,第三趟端来一碗清汤面,上面卧着个溏心荷包蛋。
“长寿面。”桑植放下碗,“小江老师过生日要吃的。”
江郁云拿着筷子,拨了拨面上的葱花:“谢谢。”
桑植坐到他的对面:“不用谢,快吃。”看着江郁云挑破荷包蛋,“争取明年是我做给你吃。”
江郁云心里算了算,明年这个时候,桑植还在地球,点头说了声好。
吃完饭,桑植亲自开着昨天那辆小型接驳车,带江郁云参观了林肯号上的自循环生态系统。
“所以,它和火星基地上的是一样的吗?”江郁云几乎整个人趴到透明的保护罩上,睁大眼睛观察。
“这里的生物种类更丰富,火星上的系统不会及时升级。”
“为什么?”
“因为距离,还有对稳定性的保护。”
“哦。”江郁云拉着他,转了一整圈,偶尔看到里面全套防护的工作人员,自言自语,“如果我当了园艺师,是不是也要穿这种防护服。”
突然想起来:“已经是园艺师了。”
食指扣了扣桑植的掌心,想让他明白自己指的是家里的多肉,三秒后,自己的掌心也有触感,江郁云知道,桑植懂了。
回头看他,果然在笑。
江郁云也笑,感到幸福。
从自循环生态系统出来,桑植开车,带江郁云去下一个地方。
江郁云坐在旁边,突然说:“这是不是,也是游车河?”想起桑植带自己在城市里游荡的那天,而现在,桑植带着江郁云,来到了地球之外。
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浪漫,江郁云转头桑植,桑植只是点了点头。
想问个清楚:“你也开心吗?”
桑植看他一眼,仿佛不懂为何有人会问这种啥问题:“当然开心。”
江郁云就满足了,明明眼前是昨天就看过的景物,却因为桑植的存在而变得不同。
一个下午,江郁云看完所有感兴趣的地方,和桑植在食堂吃了晚餐,出来后,桑植没开车,他们散步往回走。
“你今天的工作结束了吗?”江郁云问。
“做完了。”桑植说。
“超开心。”江郁云的食指和桑植的钩在一起,数不清是今天第几次说开心了,声音轻快,让桑植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自然卷的少年。
拥有单纯的快乐,桑植希望江郁云这样。
慢慢地走,回到了宿舍。
休息了一会儿,到了九点,桑植起身,对江郁云说:“走。”
“去哪?”
桑植没回答,江郁云关上通讯器里的论文资料,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没下楼,电梯带着他们往上,到了楼顶。
即使在高处,俯瞰整座林肯号的地方,江郁云也感受不到一点点风的痕迹,站在栏杆边向下看,突然回忆起在游乐园坐跳楼机的期待感。
桑植会说什么呢?
生日快乐吗?
倚在栏杆上,江郁云满脸期待地看他。
桑植却很平静,把江郁云拉离栏杆五公分:“注意安全。”
并排站在一起,江郁云想牵桑植的手,发现他的左右两手交握在一起,垂在身前,根本牵不到。
不明所以,江郁云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只好和桑植一起望着远处,不是发呆胜似发呆,过了几分钟,想找个话题聊天,桑植看了眼表,随后,整个空间站暗下来,从明亮的白天变成傍晚的颜色,为整个空间铺上静谧的氛围。
江郁云抬手一看,九点半。
他的面前,桑植转身,缓缓开口:“江郁云,外面就是宇宙。”双手依然交握,“你愿意和我缔结婚姻吗?”
所以,宇宙和结婚之间有什么必然关联?
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江郁云想。
被牵住了手,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结婚?”声音也是抖的。
“就是这样。”桑植说,“你愿意吗?”
江郁云没有不愿意的可能,只是太突然了,他抬头望了眼保护罩外一望无际的黑,和自己心底最恐惧的黑色是一样的,往前扑了一步,抱住桑植。
“所以,你愿意吗?和我这样的人,结婚。”
江郁云的额头抵在桑植肩膀:“什么样的人?”
“无趣的人,有今天没明天的人,爱你的人。”桑植说。
听到桑植的话,江郁云突然哽咽,把他抱得更紧,声音里有哭腔:“昨天也愿意,今天也愿意,明天也愿意。”
桑植说:“今天可以哭。”
蓦地,江郁云笑出来:“偏不哭呢?”让桑植看自己的眼睛,一点也不红,根本不会哭。
桑植在近处看了看,又吻了吻,重新抱住他。
不轻不重,是江郁云最喜欢的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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