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陈永不知在这里昏迷了多久，这片区域的灯光比之前明亮了许多，寒雪纷飞。
常宁意还保持着半蹲在陈永旁边的姿势。
陈永醒后，面上没有太大波澜，只是在触目到常宁意时，太阳穴突然刺痛，他抬手揉了揉，虚弱道：“这是哪里？”
原本呆愣的常宁意听到这话，面上不由邹了邹眉，表情说不上太好看。
毕竟十年不见的高中同学昏迷出现在她回家的路上已经很匪夷所思，结果他还貌似失忆。
要不是她认识陈永，这不就妥妥成了古早霸总文。
蹲的时间太久，常宁意双膝逐渐变得麻木。
她没着急回答陈永，而是选择先起身，刚站起身，她便感觉两眼一黑，双腿发软。
完了。
这时她才想起，她忘记了时间，没吃药。
见常宁意快要摔倒，陈永下意识的起身去抓。
谁料起的太急，他自己都还没保持好平衡，抓着常宁意的瞬间，两人就那么顺着常宁意摔倒的弧度一同栽去。
噗通！
一声闷响。
常宁意头狠狠撞到地面，她下意识的闭眼，却没感受到疼痛。
上空响起陈永的声音：“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受伤的小意。”
原来在他们将要摔倒之极，陈永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将手护在常宁意后脑勺位置，另一只手死死撑着地面，才不至于摔到常宁意身上。
常宁意睁开眼，就见陈永正面无表情，有些冷酷的盯着她。
许久没见，陈永还是亦如记忆中的模样，而这身衣服……有些眼熟。
常宁意试图在有限的记忆中寻找有关这件衣服的痕迹，但没用，有的只是些许零碎画面，看不清，摸不透。
脑袋疼。
这时，陈永声音再次响起：“小意，看着我，什么也不要想。”
陈永的话似有什么魔力般，常宁意来不及思考陈永怎么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只是抬眼，眸中盛满了无措、惊恐，有什么东西就要从那双黑沉，黯淡的眼中溢出。
常宁意死死压抑着莫名的情绪，可心中还是会泛起一阵阵酸楚。
冰天雪地，一片雪落在陈永睫毛上，冰冰凉凉，但异物感还是让陈永不自觉眯眼。
雪花融化成水，顺着陈永眼角滑落到常宁意脸颊。
不知多少片雪花落在陈永身上，常宁意注视他时，只见陈永眉眼、鼻头、脸颊被冻的通红，看着楚楚可怜。
而落在她脸颊上的雪水是热的。
岁月磨削了面前少年的气性，多了些沉稳，原本单薄的脊背也变得宽厚，为常宁意遮挡住了落下来的雪。
世界寂静，被陈永圈锢在怀的常宁意却听到了属于她世界的声音——是陈永和她的心跳声。
四目相对，无言却胜似有言。
不知何时，陈永撑在地面的手摸索到了常宁意垂在身侧的手。
他顺藤握住常宁意的手腕，气氛突然变得微妙，可他的手太冷了，比冬日结冰的湖水还要刺骨几分。
常宁意挣脱，扭头偏向一边：“我不需要你救我。”
过了几秒，心跳归于平静，常宁意才道：“从我身上起来。”
陈永完全还沉浸在常宁意甩开他的震惊中，但良好的家教习惯导致他下意识起身，顺带道：“抱歉。”
常宁意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余光还是不可避免的看到陈永刚才护着她的那只手手背擦破了皮，粘在他手背的雪也被鲜血渗透。
原本不严重的伤，在白雪辅助作用下看着骇人。
常宁意原本不和的神情不由一松，语气也带上些担忧：“疼吗？”
刚出口，她就后悔了。
说的什么鬼话，光是看着就疼，我这真是废话。
常宁意内心涌上愧疚。
“没事，不疼。”陈永看了看，面无表情道。
看着有些装，还欠揍。
但没办法，谁让陈永本身就是个面瘫脸。第一次见到陈永时，常宁意没少被陈永那张臭脸气到，但时间久了，常宁意也发现陈永本身就是这样。
虽然情绪起伏不大，但待人和善客套。
常宁意从口袋中拿出纸巾，递给陈永道：“你怎么在这？”
陈永拿着纸巾优雅的擦拭，看不出失忆后该有的慌乱又或是无措：“我忘了。”
常宁意：“……”
常宁意试探道：“那你还记得什么？”
陈永擦拭的动作一顿，转而看向常宁意笑道：“记得你。”
“……”常宁意再次无语，：“我是认真的。”
陈永：“我也是认真的。”
常宁意想发脾气，但最终还是硬生生忍住：“那你说说记得我什么？”
陈永一本正经道：“记得我们谈恋爱了。”
“噗——”常宁意一口老血险些喷出。
失忆？我看你是脑子坏了还差不多。
陈永摆出一副无知样：“怎么了？ ”
陈永虽然面冷，平时看着冷酷无情，但一摆出委屈不解样，他那下垂的眼尾就宛若点睛之笔，看着实在天真无邪，好不可怜。
也就这样常常让常宁意忘了去探究话语的真假。
常宁意很想大声质问他们什么时候谈过恋爱，但内心又莫名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她强装镇定道：“我们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
“高中时我和姜耀辉……”
陈永话没说完，就被常宁意打断：“等……等下。姜耀辉，你的意思是高中时你和姜耀辉一起追求过我？可……这怎么可能？”
关于过往的一切，常宁意都太过陌生，但就算如此不等陈永说完她也知道陈永要说什么。
她不记得陈永是怎么离开；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毕业；更不记得怎么又是如何回到云城并安居于此。
徐薇说是她压力太大，精神衰弱导致的，可常宁意知道并不是这样。
她似乎忘了很重要的事情，虽然她不确定是什么事，但觉得不可能是这件。
陈永：“为什么不可能？ ”
常宁意答非所问：“那你说，我为什么答应了你，而不是姜耀辉。”
寒风袭来，刺骨的寒意顺着单薄的衣袖钻入陈永体内，肆意侵略身躯，他不受控的打了个寒颤。
陈永眼神飘忽不定，最后竟是直接转移话题：“我好冷啊，意意。”
“……”
常宁意也并不是非要有个结果，只是陈永这么一提她也就那么一问。
她垂眸看了眼陈永受伤的手，只见原本还算红润的手指此刻是灰败、黑紫状态，再看陈永穿着，单薄的根本不是这个季节所穿。
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知道冷还穿这么薄，怎么不冻死你算了。”
陈永低着头，在常宁意看来像贪玩的小狗认真听主人的训，乖巧极了。
霎时，心中的气消减不少。
常宁意：“你手机还在吗？”
陈永抬手在口袋处摸了摸，后摇头：“不在。意意，你要手机干什么？”
“废话，当然是报警。”
“那现在？”
“先在我家住一晚，明天再说吧。”
“好。”
常宁意走到前面，刚走两步她突然停下。
陈永：“怎么了？意意。”
常宁意没开口，她将脖颈处围着的围巾撤下，原本被严层保护的脖颈猛然受到冷意，常宁意不受控的缩了缩身子。
她将围巾递给陈永：“围上。”
陈永站在原地表情僵硬，被寒风吹的。好不容易回了些温，他笑道：“没事，我也不是很冷的意意。”
常宁意盯着他那冻到发紫的嘴唇，有些无语：“让你围就围，哪来那么多废话。”
说着，她走向前将围巾在陈永脖子上绕了两圈。
上面还残留的常宁意特有的香气，味道不浓。
陈永不自觉的弯了弯嘴角，赶忙上前几步，站在常宁意左侧位置，让她走在内道。
这种感觉很熟悉，原本模糊的记忆似乎变得清晰不少。
常宁意在这一刻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陈永和姜耀辉，她会选择陈永了。
走着走着 ，陈永轻碰了下常宁意。
常宁意：“怎么失忆直线也不会走了？”
陈永：“意意，说话别那么夹枪带棒嘛。”
陈永脚下一停拽住常宁意的手，常宁意被迫停步。陈永伸手，常宁意下意识想躲，只是刚偏一点头，就止住了。
陈永轻笑出声，而常宁意浑身僵硬，大气不敢出。
陈永语气认真道：“常宁意。”
话语中的认真搞得常宁意不自主的面对他，就见陈永满头白雪，但眼眸中却是倒影着她。
深情、爱恋、沉迷尽显其中。
陈永笑弯了眼，带着少年气性：“你说我们这样是不是也算是共白发了。”
常宁意心头一颤，被冰霜覆盖的眼眸在那一刻变得灵动。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涩眼酸的，但她很确信她想要回应陈永的这份感情。
而她遗忘的或许就是对这段感情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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