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亲生骨肉,又失踪了数月,程氏在送走王氏后,又回了陈妙之的小院,哪知人居然又没了,吓得她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满院子乱找,还惊动了陈宣。
两个人一通鸡飞狗跳地找,才得知女儿居然去了伍氏处,也顾不得什么规矩,大半夜的就巴巴跑来了。
陈宣恨恨道:“你净会折腾人,赶紧跟我回去,别在这耽误母亲休息。”说罢他看向榻上纹丝不动的伍氏,被其面目激得一抖,赶紧转过了目光。
陈妙之并没有听从父亲的决定:“爹爹,娘,我要在祖母这住下。”
此言一出,陈宣夫妇二人只觉眼前一黑,这混世魔王,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陈妙之一看父母脸色,忙解释道:“女儿不愿就这么去袁家,和爹娘骨肉分离。只要我留在祖母这里,外面的人就决计想不到、也发现不了我的存在。如此一来,既不会连累家里,女儿也能继续在二老面前尽孝了。”
“尽什么孝?你这分明就是讨债!”程氏已经气得不轻,如若不是伍氏跟前,怕是要正儿八经上家法了“你以为这是什么好地方?”
陈宣一把拦住气到口无遮拦的妻子,转头看向女儿:“谁说要你去袁家?”
陈妙之眨巴着眼睛:“难道不是么?我在家不能久住,怕被人知道犯了欺瞒之罪。得在袁家暂住一阵,等姐姐中了选,再成亲。”
此刻陈宣已顾不得女儿的半夜淘气的罪过了,他神色阴沉,看向程氏:“这,又是你背着我和大房商议出来的结果?”
程氏烦闷得不行,一个二个的净赶到一起了:“此事回去再说,先把妙儿带回去。”
“就在这里说,”陈宣的面色已经变了,他指着榻上无声无息的伍氏,仿佛要请这位早已不能主持公道的母亲做个见证“就当着我生生母亲的面,告诉我你和我那个好大哥又做了什么主?”
程氏叹了一口气,知道丈夫的脾气上来开始较真了,如若不在这里说开了,他能闹到整座陈府不宁。她便想支开陈妙之:“妙儿,你先出去,娘有话要和你爹说。”
“我不,”陈妙之头摇得拨浪鼓,以她对程氏的了解,但凡出了这间屋子,她就有办法让自己再也进不来,“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再说,这也是和女儿有关的事,我得听听。”
程氏知觉一口老血哽在喉头,丈夫是个爆竹,女儿也是个来报仇的,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你听话,快出去,这些话不是你一个孩子该听的。”
“我十五了,及笄了,不是孩子了,”陈妙之认真道。
程氏捂住额头,深觉上辈子一定是欠了这两人。眼下这两头倔驴的脾气都犯了,她又实在脱不开身去折腾,只能破罐子破摔:“好,你要听,就听吧。”
她看向陈宣,说道:“大兄说,妙儿此番遇险,绝不是偶然。”
“我们陈家,有内鬼。”
话及此处,陈宣的眼神闪了闪:“内鬼?”
程氏点头:“太怪了。妙儿去礼佛,我本做好了万全安排,车里伺候的,押车的,跟车的,怎么也有十数人。可她出了门以后,那些人统统不见了。只换上两个平日里不常见的。”
“我后来细细查问过当日门上当值的,都说临出门前,突然上头来了指令换的人,具体是哪个上头,谁也说不清。”
程氏看向女儿,眼里有极深的恐惧:“如若不是我的妙儿吉人天相,此刻已经与我们天人永隔了。内鬼之事一日不查清,她在此地便一日不安全。所以我才想,让她去袁家,远离这是非之地,好歹,能保下一条命来。”
陈宣沉默了一阵,扭头不语,只默默抚须,而后说道:“那也不能是袁家,大不了我在外置办个小宅子,将她暂时送过去。”
“你怎么知道那个内鬼会不会又循着线找过去?再次坑害妙儿?”程氏也不顾体面了,老实不客气伸手,把丈夫的脸扭过来,直视自己,“我知道你一向看不上袁家,可眼下,他们就是最好的选择。”
陈妙之眼眶一红:原来母亲不是那般无情,一心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她也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想要保护自己。自己之前还那样顶撞她、怨恨她,愧疚和感动瞬间淹没了她。她呜咽一声,猛地扑上去,紧紧抱住了程氏:“娘!对不起!”
程氏抚摸着女儿的头发,眼神一片慈爱,幽幽叹息着说:“这些事,原想着瞒着你,现在你知道了也好,时时刻刻要小心,不要再着了道儿。”
陈妙之抬起头来:“这些事,我早就知道了。那个杀我的匪盗说,他是受雇而来杀我的。我想问他买凶之人的名字,可惜,他没有告诉我。”
程氏一瞬间搂紧了女儿,她不敢想象,自己娇养着长大的宝贝不仅直面了死亡,竟还在那样危急的关头,试图与凶徒周旋套话。那该是何等的凶险,女儿当时又该是多么的恐惧和无助。她怔怔地落下泪来:“我的儿,我苦命的儿啊,你那时该多害怕啊。”
陈妙之安慰道:“都已经过去啦,再说我现在不是全须全尾,好好在娘跟前吗?”
她故作轻松的语气,却更让程氏心如刀割,只能将她紧紧搂住,仿佛一松手她就会再次消失。
陈宣看着眼前的妻女,思量了半响,终于再度开口:“既然如此……妙儿,那你就留在母亲这吧,毕竟是你的亲祖母,由你来孝顺,也是正理。”
“老爷!”程氏一听,一瞬间顾不得什么,推开女儿站起身来,“这里不是住人的地方!”她伸手一指伍氏,冲陈宣使眼色“母亲这边我来服侍就好,妙儿年幼,又刚经历那么多风波,当不起这重任。”镇日留在伍氏处,万一真过了她这病,那可是了不得。她做媳妇的没法子,但女儿绝不能让她有半分闪失。
陈宣却似乎下定了决心:“就这样办,母亲这里最是安稳,伺候的全是家里最信得过的。那什么内鬼不内鬼的,手一定伸不到这来。”说罢,他不给程氏反驳的时间,不由分说牵起她的手,就往门外走去。边走边回头吩咐陈妙之:“既然决定了伺候祖母,就收心好好地待着。等你姐姐的事落定了,爹就接你出来。那个袁家,哼,不去也罢!”
陈宣强行将扔在挣扎试图说话程氏拉出屋子后,自己动手,反手把房门给关上了。
伴随着吱呀的门扉合拢声,陈宣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想要什么吃的用的,只管报来,爹给你做主。”
听闻此言,陈妙之心中一喜,忙趁热打铁,对门外言道:“等香浮醒了,叫她来我跟前伺候。”
远远的,听到父亲的回话:“知道了,天还没亮,你接着睡吧。”
门外脚步声逐渐远去,终至消失。
陈妙之怔怔地坐在榻上,明白了她不必被送去袁家,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这陈家了。
心中一块巨石轰然落地,疲惫如同潮水般再次袭来,她重新躺下,拉高被子,在一片寂静中,闭上了眼睛。这一次,或许能睡得安稳些了。
几息之后,她再度睡去了。
而在她的呼吸又变得绵长之后,躺在里榻上的伍氏,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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