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二十七天前,凉城郊外古井口,有一户姓郑的人家,你把这户人家上下五口,全屠了。”

毛大年心头一跳,的确是他做的事。他接完活后路过这家门口,可巧这家的幼子在院中玩耍,看到了他一身的血衣。他行事素来谨慎,这样的后患自然不会留。因此进了院子,将幼子砍杀后,埋伏起来,等这家大人回家,一一杀了。

青年继续说了下去:“你做事做绝,却不够细致。因为那户人家,并不只有五口人。”

毛大年只觉背后的毛缓缓竖了起来,:“那个人,当时藏在哪里?”他杀完人后,没急着走,还将那家里外翻了个遍,将稀薄财物也都搜刮走了。这样的掘地三尺,居然没发现还有人在。

青年面色冷漠:“你毋须知道。”他晃了晃手里的铜钱,“这是她给我的定钱,让我把你送到衙门里去。”这枚铜板,是埋在蜡油里,才没被毛大年发现带走。

毛大年冷笑一声:“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做我们这行,迟早有这一天,老子认栽!”

陈妙之听了二人的对话,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串联起来:“所以你来杀我,也是受人之托,对吗?究竟是谁买我的命?”

毛大年露出狰狞的笑容:“小娘皮,我们这行也有规矩。”

“什么规矩?”陈妙之追问。

“不该说的,就不说。”毛大年回答。

陈妙之沉吟片刻,她出身商贾世家,对买卖之事略知一二,便试探道:“买家给了你多少银子,我出双倍,只需告诉我他的名字即可。”

毛大年露着一嘴黄牙笑道:“老子道上混的,就要守道上的规矩。”

“可是你马上要死了,”陈妙之说道,“你身上的人命那么多,进了衙门,只有死路一条。再也没法在道上混的。”

“小娘皮,你说得对啊。老子一个快要死的人,还在乎你那几个臭钱?” 大年讥笑道。

陈妙之一愣:的确,毛大年将死之人,钱财对他已毫无意义。

就在这时,香浮插话了:“我们可以把钱财给你一家老小,让他们余生无忧。”

毛大年看她俩的眼神更加讥讽:“做老子这行的,哪里来的一家老小哈哈哈哈!”

陈妙之看着毛大年,一时无话。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她仔细思索着,毛大年身上,有她觉得很不对劲的地方,可她却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青年看到陈妙之苦恼的样子,主动解围:“姑娘有所不知,这样的买卖,雇主往往不会露面。他自己也不知道雇他的是谁。”

毛大年被点破,有点恼羞成怒:“放屁,那是老子守规矩,真要想知道,也有的是办法!”

青年不理会毛大年,继续和陈妙之说道:“时间不早了,姑娘家在何处?我去叫姑娘家人来接姑娘回去。”他知道了陈妙之身份高贵,不能拿平头小户的那套对付,便想着叫她家里来接最合适。

陈妙之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听到了青年的话,突然间醍醐灌顶:“我不能回去!”

绝不能回去!她若是回去,只怕还会遇到杀身之祸。今日她孤身拜佛,随车的人数寥寥,车驾驶向无人的望星坪,种种都说明,指使毛大年杀她的,多半和陈家息息相关,否则断安排不了这样详密的计划!现在她回去,敌在暗我在明,只会羊入虎口。

当然这些家私,她不会告诉外人。她只是冲青年低身一福,身子矮到了极处:“请郎君再救妾身一命。”

青年受此大礼,很不习惯,忙侧身避过:“姑娘有事请说。”

陈妙之看出青年对高门大户内的事一无所知,故而瞎编了几句:“我名节已失,若是归家,只怕家里容不下我,”她故作伤心,抹去几滴不存在的眼泪“恐怕等着我的是一壶鸠酒,或三尺白绫而已。”

这些话骗不过香浮,她暗暗冲陈妙之使眼色,显然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陈妙之示意她稍安勿躁,等下再和她解释。

青年当真信了,脸色发青:“你们……你们这样的人家……怎么能……”旋即他意识到陈妙之也是她家一员,要骂的话,会把陈妙之夜骂进去,就转移了话题:“既然如此,姑娘还有别处可以落脚吗?”

陈妙之也在思考这件事。本家自然是回不得的,可一时间,也不知道还能去哪儿。

舅舅家远在千里之外,她只孤身一人,带上香浮也不过是两个弱女子,决计是去不了的。除此之外,她已经定了亲,未婚家倒是不远,约莫七十多里地,可她那未来夫家,是读书清贵人家,最重礼义廉耻,她经此一事,已经名声尽毁,再贸贸然上门,恐怕落不着什么好果子吃。

思来想去,她竟无处可去。

她许久不说话,青年也看出了她的为难,开口道:“如若姑娘不嫌弃,可以到我门中暂住。”

陈妙之属实没想到青年会说这样的话,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过是萍水相逢,他不仅救她一命,现在还解她燃眉之急。

青年却误会了,以为陈妙之觉得他是轻浮之人,冲陈妙之行了一礼后,说道:“在下姓甘,名禹和,师出凉城花山派。门中除了我以外,还有师姊妹,姑娘可与她们为伴。”

陈妙之忙答道:“甘公子宅心仁厚,感激不尽。我名妙之,是武庸陈家之女;这是我的婢女,名叫香浮。”

香浮也向甘禹和行礼。

甘禹和在听到陈妙之的介绍后,抽吸一口凉气:“你不会是那个,陈半国陈家的?”

陈妙之苦笑道:“正是。”陈半国是太曾祖的诨名,说他财比半国。太曾祖人都走了五十多年,此名号依旧响当当。

甘禹和心有戚戚地点头:“难怪你家规矩那么大。”

世人看来,她们陈家是绝顶的人家了。可身处陈家,却因商贾出身,在世官世宦人家面前抬不起头来,处处矮人一等。因此姐姐这番入宫,家中才这般上心。若是姐姐当选,她们就能从商贾出身,变为外戚之家,名义上可好听多了。

思及此处,她心念一动:会不会是自家有什么仇敌,特意借机报复,来害姐姐落选?可若此,这个仇家又是谁呢?

甘禹和拎起了毛大年,对她俩说:“二位在此等一等,我将此贼送入官府后,即刻回转。”原本可一路同行,不过他信了陈妙之的话,怕被陈家人发现后,将她拖回家处死。因此不敢再带着她回城。

此举正中陈妙之下怀,她飞快答应了:“甘公子一路小心,速去速回。”

被拎着的毛大年居然还冲她呵呵一笑:“小娘皮,就此别过了。”

甘禹和离开后,香浮迫不及待问她:“姑娘!你在说什么浑话?真要跟个外男走吗?”

“稍安勿躁,听我细说,”陈妙之严肃着脸,将她想到的事和盘托出。

听完后,香浮的脸色也变了:“要是这样一说,的确不能回去。可这个甘公子,我们也不认识,就这样跟他走了,怕是才出虎穴,又掉狼窝。”

陈妙之也明白,甘禹和从天而降,贸贸然跟他走了,未必是良策。可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陈家是回不去的。不管是谁想要她的命,家中必有内贼配合。就这样一点头绪回去了,保不齐凶多吉少。

香浮看了看陈妙之脸色,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那……袁公子那边呢?姑娘和他自小一起长大,又定了亲,多半愿意接姑娘去住。”

陈妙之叹气:“我经历此事,本就说不清了。和袁郎虽已定亲,但未过门,就这样去了袁家,那可真是脸都不要了。”

其实便是没有经历这一场风波,陈妙之也不想去袁家。袁家上下除了袁郎,各个都难相与,当年若不是母亲强逼,凭她自己心意,是绝不会与袁家订婚的。

不过她也明白,随甘禹和走,也不是个好主意。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见香浮满面忧容,陈妙之开口安慰:“那个甘公子说他来自华山派,师出名门,应该是个正人君子。”

根据她偷看过的话本子,以这种大山大河起名的,都是了不起的大门派,想来弟子也不会太糟糕。

然而香浮不买账,幽幽道:“甘公子说他来自凉城花山派,凉城可没有华山。”

陈妙之心虚:“凉城好啊,凉城离武庸不远,哪怕不对劲,我们想逃回来也快。”

香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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