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句问话一出,边上的颜问桃只觉得脸面一红:此书馆非彼书馆,是专门出些艳俗读物的。白满川靠给书馆画避火图来挣钱,他画工好,内容又够大胆,是书馆的摇钱树,颇挣了些银子。目前花山派上上下下,都靠他这一手来养活。
白满川倒面色如常:“些许涂鸦,不过是殆笑大方的东西罢了,不值一瞧。”
“白掌门何必自谦?”陈妙之笑道,“妾身闲住在此,正巧没些书读。”
颜问桃听他们文绉绉来,文绉绉去的对话,本来十分无聊,可听到陈妙之坚持想读白满川的书时,登时警醒,躲在陈妙之背后给白满川使眼色,示意他绝不能把自己画的那些东西拿出来。
白满川当然也懂分寸,立马把话题岔了开去:“陈姑娘在家读的哪些书?我可以在山下买些送来。”
“不过是些女四书之类的,”其实不止这些,陈家女眷也当男儿般教养,兄弟们学什么书,她们也跟着学。只家里交代过,对外只说学些女则女戒等,免得引人非议。
白满川微皱一下眉头,很快舒展开来,回复平静的神色:“总看这些东西不好,回头我拿些别的书给你瞧。”
陈妙之有些诧异,这是她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书不好。无论在家还是出门交际,哪家的大人不认为这些才是女孩儿家最该要紧学的东西?
白满川当然看出了她的疑惑,并不过多解释,只道:“等你见过大千世界,自然也会明白这些书的不好。”
陈妙之满心不解,依旧低头称是。她是晚辈,又寄人篱下,自然得顺着对方的意思。
白满川看出了她的顾虑,只是彼此初见,并不熟悉,他心知此时不宜多聊,便一口饮尽了杯中茶水,站起身来:“你先在这住着,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只管托人告诉我,我来替你置办。”
陈妙之有些受宠若惊:居然这就过关了?她原本想着,白满川势必要仔细盘问一番,让她透出老底来后将她扣下,再给陈家送信,询问如何处置。毕竟她是个逃家之女,人人不耻。没想到就这样轻轻揭过:“白掌门如此厚泽,妾身蒲柳之质,实在惶恐。”
白满川轻轻一笑,没有再说话,只是示意颜问桃注意他放在桌上的荷包,就转身去考教双胞胎泥猴的功夫去了。
陈妙之就这样又过了一关,觉得颇为意外,下一刻就看见颜问桃当着她的面,打开了那个荷包,几锭白花花的银子就露了出来。
从武庸一路而来的数日,陈妙之已经知道了普通人家的收入,知道这些银两不在少数,忙问道:“颜姐姐,这些银子是……?”
“这个月的伙食费,”颜问桃回道,“师叔现在住在书馆里,每月回来一趟给门里送伙食费。”
陈妙之了然,总算知道花山派上下的口粮是怎么解决的。
虽知自己客居之身不宜多问,但她克制不住商贾天性,还是硬着头皮开口:“每月都是这个数么?”
“比之前的多些,”颜问桃大大方方回答道,“常思常想蹿个了,胃口也大了,又来了郑丫还有你俩,就添了点。”
陈妙之看着那袋银子,沉吟了一会儿,继续问道:“这笔银子,是月月花完么?”
“对啊,有时不够,就叫小师叔再送来些,”颜问桃有些纳闷,“你问这个干什么?”
陈妙之手帕握在手里绞了几圈,才下定决心说实话:“我是觉得,府上这样用银子,不太……不太合理。”按理说,客人不该对主家的花销用度提出质疑,可她住在这也有一段日子。直到颜问桃等人都是热心肠的好人,便想帮花山派节省下些银子来。
“那你说说,应该怎么办?”颜问桃目光炯炯,显然不觉陈妙之的答话有冒犯到她,反而认为有请教的机会。
“之前我看府上,存粮快吃完了便去买,并不在意粮价的波动,”陈妙之款款道来,“如若改为趁哪天粮价便宜时提前存下口粮,便能省下一笔银子。”
颜问桃爽朗一笑:“这个我知道,可练武费时,门里还有大大小小一堆事,我和师弟都没工夫日日跑下山查粮价。常思常想么,人倒是能去,可他俩不认字,去了也是白瞎。”
“我能,我识字”陈妙之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颜姐姐既然要我每日跑山,何不让我每日去城中一趟,若是粮价便宜,便叫你们来买?
”
颜问桃满脸喜悦,一抚掌:“可以啊!那就这样定了!”她也不多废话,直接将那包银子放到了陈妙之手心:“以后这就交给你了。”
陈妙之也觉高兴,凉城繁华,能日日去逛逛,是件美差:“使不得,我有银子,可以先垫付着。这笔银子还是得放在颜姐姐你身边。”
颜问桃揉揉陈妙之的脸:“别客气,我放心你,你就收着。”
陈妙之只得依言收下。
颜问桃自觉交出去一件烦心事,很是轻快,哼着小曲儿走了。
陈妙之自觉能每日出去放风,也很愉悦,怀揣碎银,也信步而去。
她们都没注意到旁边还有第三双眼睛注视着这一切。
第二天,当陈妙之收拾妥当,想拉上香浮下山时,却在山门撞见了郑丫。
郑丫低着头,拦着二人,也不说话。
陈妙之知道她突遭大难,性子还没转过来,只怜爱地摸摸她的脑袋:“姐姐要下山去,等回来时,给你带果子吃好不好?”
郑丫还是站在原地,垂着脑袋不说话。
香浮见此,也上前劝说:“要是不爱吃果子,还带上次的点心?”
小丫头不为所动,像是一棵树,横亘在那里,不动不说话。
陈妙之叹气:“好郑丫,姐姐们下山是有正事要做的,回来再陪你玩,好不好?”
可惜还是没有得到回应,陈妙之和香浮对看一眼,便决定绕开郑丫。
才绕到一半,陈妙之的袖子就被拽住了,她泄气地看了一眼郑丫,只得继续问道:“那……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
不过是试探罢了,郑丫瘦小无比,陈妙之只想她在花山派内好好休养,毕竟下山一趟来回不少路,累着她就糟了。
没想到郑丫点点头,利索地围着陈妙之她们绕了半个圈,站到了她们前头,走了几步后停下来,看着她们,一副要带着她们下山的样子。
陈妙之:……
一路上,郑丫健步如飞,把陈妙之二人远远甩在了身后,显然这些山路对她来说不成问题。
陈妙之:是我多虑了。
等来到了凉城,见到了来来往往的人群,原本神采飞扬的郑丫又变得唯唯诺诺,缩在了香浮身后。
陈妙之领着二人,直奔城内的几处粮店,打探了粮价后,不急着回去,满城逛了逛后,到了黄昏才离城。
此时的周掌事已经回了凉城,就是那么寸,他不过是在路边摊子上吃碗馄饨,居然又让他看见了陈妙之施施然从他面前路过。
周掌事震惊了:他原本以为陈家七姑娘只是路过凉城而已,没想到过了半月,还能相逢。证明七姑娘并没有离去,而是在凉城周围安家落户了。
这一趟去陈府,他一无所获。这是件隐晦之事,自然不能拿到明面上大喇喇到处问。他只能私下打探着,结果大房那边讳莫如深。他又试着联络了二房那边,依旧是没有什么确切的答复。
他看着七姑娘离去的背影,沉吟了一会儿后,他在桌上扔下馄饨钱,打算悄悄尾随着陈妙之一行人,看看她到底住哪。
周掌事能做到如今的地位,便是凡事都想到前一步。以后陈府不管是想找回七姑娘,还是偷偷灭口,都得要先找到她这个人。如果那时自己能带着陈家的人上门,自然又是大功一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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