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伊芙琳收到来自奥利维尔的信件——信是由人类魔法师的信使鸟送来的，通常情况下，没有人愿意接触未被人类雇佣的女巫。
信上写着：塞西莉亚于8年前意外身亡，目前安葬在她的家乡——梅里亚小镇。
伊芙琳也说不清死亡和逃跑哪一个更糟糕，烦躁之下只能拿写着坏消息的信纸泄愤。
“脆弱的人类。”
要回收换来的实验品——塞西莉亚的尸体和灵魂，要收集所剩不多的魔法材料，甚至还要去和几个交易对象讨债，一堆待办事项让伊芙琳不得不暂停自己的蜗居生活。
消失许久的荆棘墙再一次包围住女巫塔，被驱逐的魔兽也回到曾经的领地。
这次不会再有讨厌的人类闯入了，伊芙琳对此感到满意。
梅里亚小镇距离格兰特小镇大概有十几日的车程，因此伊芙琳不得不求助一些神奇的魔法生物，例如风精灵。
“感谢你们。”
面对伊芙琳给出的报酬，风精灵们叽叽喳喳闹作一团，最后由一个更加理智沉稳的风精灵接手，她和其他的风精灵们一样，被一团浅绿色的光芒笼罩着，看不清具体模样。
“感谢伊芙琳，伟大的自然女神会祝福你。”
同为自然女神的造物，风精灵和女巫们的关系一向亲密，更何况女巫给的报酬是远超他人的丰厚。
“愿女神保佑我们。”
品尝了不少感激、惊喜等情感的伊芙琳心情愉悦，可这份愉悦在看到塞西莉亚的墓碑时戛然而止。
那是一块立在墓地偏僻角落处的石碑，上面简单刻着塞西莉亚的名字，没有勇者前缀，没有鲜花装饰，甚至在这块墓地里，名字相同的墓碑就有十多块。
这还是伊芙琳逛遍整个墓地无果后，寻着塞西莉亚身上残留的魔法气息找到的。
太过平庸了。
伊芙琳绕着墓碑转了几圈，没能找到任何特殊的地方。
“咚咚！——”指关节与墓碑相撞的声音惊起不远处停留的乌鸦。
伊芙琳恹恹道：“该起床了。”
有不明显的魔法纹路亮起又消失，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一个透明的脑袋从土里冒出来，她的神情中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茫，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伊芙琳？”塞西莉亚还沉浸在混乱的记忆中，因此对外界的反应有些慢，“我感觉自己睡了好久。”
“确实很久，大概有八年的时间，你甚至没有将塞勒洛斯的鲜花饼带给我。”伊芙琳皱皱眉，抱怨道。
“我的错。”塞西莉亚本能地道歉，表情还带着懊恼，“那可是我吃遍塞勒洛斯后挑选的最好吃的一家，甚至还配了当地的花茶。”
伊芙琳的心情好了很多，但她不会承认自己有被安慰到。
“弱小又没用的人类。”
好吧，塞西莉亚耸肩，依旧是熟悉的女巫小姐。
伊芙琳拿出记录实验结果的本子，语气难得有些认真：“成为幽灵的感觉怎么样？”
塞西莉亚控制自己的灵体在空中起伏，又绕着伊芙琳转了几圈，最后来了个720度花式旋转。
“很奇怪。”塞西莉亚甚至能透过自己的手掌看到地面，“能感觉到身体里有力量在流动，可不受我的控制。”
有关灵魂的事情一向说不清，不过好在提升灵魂强度这个研究算是成功了。
接下来就是找机会实验“起死回生”魔法，在这之前，更重要的事情是把塞西莉亚的尸体挖出来保存好。
伊芙琳心满意足地收起实验手册。
“原来成为幽灵是这种感觉啊。”塞西莉亚感叹，毕竟人生头一次，人类都能理解的。
听到这话，伊芙琳挑眉，回答间还带着独属于女巫的傲慢：“你和别的幽灵不一样。”
塞西莉亚了然：“是之前的那些实验？”
“看来脑子还没丢。”
伊芙琳签订和平协议的条件之一：勇者塞西莉亚需在一定程度上配合女巫伊芙琳的魔法实验。
“那普通幽灵是什么样子？”
“比人类还要愚蠢一些。”伊芙琳摸着下巴回忆，“弱小且不可控，毫无存在的必要。”
塞西莉亚：“……”
塞西莉亚有个聪明的脑袋，伊芙琳不止一次感叹这点，在看到塞西莉亚很快领悟到实体化的能力后，伊芙琳的目的达成了。
“不愧是我们的勇者小姐。”伊芙琳敷衍地夸赞，伸手从魔法口袋里掏出一把铁锹递过去，“给你的奖励，来，这个坟，给我挖开。”
“好的？”塞西莉亚顺着伊芙琳的方向看去，是自己的碑啊，那没……事？没事个鬼啊！
塞西莉亚绕着自己的坟墓转了好几圈，表情先是震惊，之后是不敢置信，最后是认命的绝望。
一出令女巫愉悦的闹剧。伊芙琳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塞西莉亚自言自语：“我的尸体就被埋在这里？他们说会给我留最显眼的一块地。”
“看样子是出了什么意外。”伊芙琳耸肩，“快挖吧，顺便瞧瞧你的尸体。”
怀着某种悲愤的心情，塞西莉亚的动作极快，而后，两人看着残缺的尸体陷入沉思。
抓痕、咬痕、这掉了一块肉，那少了一条胳膊，甚至心脏的位置也只剩下能看见棺材底的贯穿洞口。
“该死！”伊芙琳咬牙，以她的经验来看，这绝对不是死于魔兽袭击的样子。
而塞西莉亚的话也证实了这点：“我没有关于魔兽袭击的记忆。”
两人无意间对视，塞西莉亚被伊芙琳眼里的怒意吓了一跳。
“挑衅！这是对女巫的挑衅！”伊芙琳碎碎念，“如果不是我提前做了准备，你甚至连成为幽灵的机会都没有！”
一个合格的魔法材料首先要完整，再次强调，各种意义上的完整。
塞西莉亚：“冷静！先冷静一下！”
伊芙琳冷静不了一点：“哈？你的身体上都是我留下的痕迹，动手的人是疯了吗？”
这话多少有些暧昧，即便成为了幽灵，塞西莉亚也觉得脸上发热，于是她小小声的补充：“是魔法痕迹！”
伊芙琳指着棺材，颇有指点江山的气质：“塞西莉亚！去！把你的尸体抬出来，我倒要看看是谁害死的你。”
塞西莉亚叹口气，不敢违背盛怒状态下的伊芙琳。
建成女巫塔之后，伊芙琳很少再动用这么多魔法道具，常见的水晶球、全是空白的书、装有透明药剂的试管，各种稀奇古怪的道具围着尸体摆了一圈。
“有陌生的魔法痕迹，但被消除了。谁的手段？女巫？人类魔法师？”伊芙琳左手水晶球，右手是一个类似天平的物品，“不是女巫，也不是人类魔法师。该死，是魔法卷轴！”
现阶段，没有任何方式可以锁定魔法卷轴的使用者。
“有中毒的痕迹。”伊芙琳将碰过尸体后变得五颜六色的试管靠近水晶球，“魔兽的毒、魔兽的毒、魔兽的毒……”
很好，确定是他杀了，这些魔兽根本没有生活在一起。
伊芙琳沉默地收起试管，转头看向塞西莉亚。
“让我想想。”塞西莉亚接收到伊芙琳的暗示，认真搜刮着自己的记忆，她的记忆依旧混乱，好在影响不大。
在塞西莉亚的记忆中，她是接了王国下发的调令，协助塞勒洛斯小镇的勇者寻找最近一起凶杀案的真凶，一名处于成长阶段的弱小女巫。
塞西莉亚：“我最后的记忆是在回格兰特小镇的路上，这说明任务成功了才是。”
事情彻底陷入僵局。
追查真相并不是伊芙琳擅长的事情，但人体研究这方面伊芙琳怎么也能称得上精通，于是她将尸体仔细检查了一遍。
“很好，不光是心脏，连大脑都被破坏了。”伊芙琳露出渗人的笑意，“我会让凶手付出代价的。”
伊芙琳指挥塞西莉亚将尸体埋回去，残缺的尸体已经不能算作实验材料，拿走毫无意义。
塞西莉亚也清楚这点，正因如此，她变得异常沉默。
乱七八糟的情绪糊了伊芙琳一脸，可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塞西莉亚！”伊芙琳将塞西莉亚的注意吸引过来，“交给你个很重要的任务，把破坏我东西的凶手找出来。”
作为一个幽灵，塞西莉亚散发的微光已经开始变得粉红，她弱弱反抗：“是我的身体。”
伊芙琳转头盯着她，目光坚定，语气坚决：“我！的！”
塞西莉亚捂脸：“你的！你的！都是你的！”
伊芙琳满意地收回视线，完全没关注塞西莉亚小麦色皮肤里藏着的通红，人类本就奇怪，塞西莉亚更奇怪。
阴森的女巫和可怕的幽灵这种组合放在哪里都很奇怪，因此塞西莉亚提出伪装的建议。
“不过是一个人类小镇。”伊芙琳不屑，在漫长的生命里，她早已成为被人类恐惧的存在。
忍住想扶额的冲动，塞西莉亚熟练地顺毛：“我们现在的任务是打探情报，幽灵和女巫的组合可不会让他们把事实全盘交代出来。”
伊芙琳更加不在意，“那就抓来几个人类，读取他们的记忆。”
塞西莉亚：“和平协议。”
人类的言语也具备伤害，伊芙琳觉得自己对人类的了解加深了，但是女巫永远有自己的手段，她抬起法杖，一阵狂风卷着塞西莉亚飞向远方，心情好些的女巫小姐挑眉，“狡诈的人类。”
塞西莉亚回来的速度很快，或者说这是幽灵的基操，她带回来一个还算不错的消息：“我看见有勇者装扮的人正在前往梅里亚小镇。”
“？”伊芙琳不解。
塞西莉亚解释道：“勇者停留期间，各个小镇的防守都会松懈很多，这是我们混进去的最好时机。当然，我们也需要选择一个合适的身份，你觉得流浪商人怎么样？专门向勇者和赏金猎人兜售魔法材料和女巫药剂的自由人。”
人类的事情人类比较清楚，伊芙琳在心里安慰自己许久，才配合地从魔法口袋中掏出一些玻璃瓶，放到塞西莉亚面前。
谁知道塞西莉亚并不领情。
“不是这些，是更基础、更劣质、效果更差的残次品。”
真麻烦。伊芙琳抬了抬法杖。
短短一天时间，塞西莉亚被迫适应了随风飞翔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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