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西城区的某家店铺悄无声息地关门了，就像它在许久之前的某一天悄无声息的开业。
他以勇者的身份离开王都时可不像眼下这么万众瞩目……少年半闭着眼靠在白虎身上，听着车窗外的欢呼声嘈杂。
而这些送行的欢呼声并不是为了他来的，而是为了他旁边的那位把乱发扎起以后显得俊美温和带着明显贵族气质的年轻历史学教授，安德里·伊凡诺贝斯。
穿着王都第一学院制服长袍的学生们欢呼着簇拥着马车对他们的导师告别，伊凡掀开窗帘一个个亲切温和地问候他们。
“毕业论文写好以后可以让信鸽送给我或者发远程传输通讯过来……”
“考核成绩会由贝鲁鲁教授发到我的手里，如果谁没有及格的话就等着延迟毕业吧。”
“还有这个学年的成绩……”
马车终于驶出城门时，人群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欢呼送别声。
“再见，再见了孩子们……”伊凡摘下金边眼镜抹着眼泪哽咽道，“导师相信你们一定会成为更好的自己，我们未来在顶峰一定能再见吧。”
店长听着身后的声音，还是忍不住睁眼看他，“……你的学生好像没在挽留你。”
伊凡小心翼翼擦去眼角的泪花把眼镜重新戴好，用无名指推了推镜架，“你不懂，孩子们只是舍不得我不好意思说。”
店长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他们巴不得你快点走。”
他全都听见了。
“不可能。”伊凡最后挥了挥手，放下窗帘，“如果没有我出面在答辩会上给他们骂其他导师爆同事的黑料，他们怎么能不被刁难通过答辩？”
店长默默看着青年脸上莫名的自豪神情，移开了目光。
他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伊凡展开地图，窸窸窣窣的落笔声响起。
在马车行驶的轱辘声与逐渐远去的欢呼声中，青年的声音温润平和，“根据我的调查结果，当初勇者霍普的第一站就是离这里最近的深蓝森林。他深谋远虑地在诸多地点中最终选择了在这里与各种各样的怪物搏斗，由此打下了成为至高强者的坚实根基……”
店长神色复杂地看着伊凡身边放着的一摞笔记本，他还在慷慨激昂地演讲：“勇者当初如果选择的不是深蓝森林而是其他方位的其他冒险地，也许一切都会大有不同！但他刚好选择了这里，又刚好奠定了足够坚固的根基展现出不俗实力……”
不，他选择深蓝森林只是单纯的因为这里最近而且怪物强度合适而已。
店长欲言又止，还是咽下到嘴边的话默默看着对方慷慨陈词。
……好奇怪，有一种莫名的无力感，怎么回事。
深蓝森林之所以叫做深蓝森林，顾名思义。
这里遍布着深蓝色的草与灌木，大概是因为某种特殊矿物的影响导致几十平方公顷的辽阔土地上植物全都呈现深蓝色调，除却高大的树木与向阳坡的草木的叶片能照到阳光的部分呈现正常植物应有的深深浅浅的绿色。
深蓝森林又被叫做“女神的眼泪”，整片占地极其宽广的林地中心有一座澄澈蓝调的湖泊，但即使美景动人，其中却是人迹罕至。
伊凡教授捧着书坐在魔法马车的车沿边，给店长读上面的内容。
书的封面上写着《比比亚特大陆地理考》，被翻开的首页中间赫然呈现出一汪明媚的蓝色。画片上画着深蓝森林的俯视图，蓝绿相间的绿植包围着其中如同蓝宝石般耀眼的湖泊，美丽、神秘。
店长瞥了一眼插图，打了个哈欠靠在白虎身上补觉。
这个时代的书籍作为知识的载体，堪称无价之宝。
而安德里·伊凡诺贝斯随手拿出的大多内容真实清晰，甚至还附带着精致的插图……这每一本书的价值，都堪比同等重量的黄金甚至更加贵重。
对方的家世实力可见一斑。
而伊凡的聒噪并没有点到为止。
草地上有蹦蹦跳跳像透明果冻的史莱姆排着队跳过去，他便声情并茂地向店长介绍它们。
“普通史莱姆，作为低阶魔物的它们绝大部分时间不具备攻击性，很少主动攻击人类和其他魔物……你在干什么？”
伊凡问道。
蓝色的史莱姆被一股激射出的液流击中，翻滚着往后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趴在地上蠕动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凝聚成型。
还没等它重新跟上大部队，又一只绿色的史莱姆被击中滚到它身后更远几步的距离。
店长动作熟练地给手中水□□样的枪上膛，把几枚圆滚滚的史莱姆粘液凝块推进弹匣，抬手瞄准又打翻一只蓝色史莱姆。
史莱姆们蹦蹦跳跳着挤成一团，弱小无助又可怜。
年轻的历史学教授从来没见过这么没人性的人，他翻身下了马车抬手挡住店长重新抬起的枪口面露怒色，“你干什么？它们什么都没做就要被你戏弄，未免太可怜了吧？”
店长与他对视片刻，把手中水枪收起来了。
伊凡皱起的眉头略微松开，却看见少年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玩味，甚至是……戏谑。
还没想清楚其中含义，就有温凉触感紧紧贴上他的小腿，一路往上。
扎在靴子里的裤腿被过分充沛的水元素滋润变得潮湿黏腻，教授脸色僵硬地缓缓低头，看见聚成一团的史莱姆们顺着他的小腿互相叠压着往上攀爬，透过史莱姆透明的身体他能看见湿透的布料紧贴着腿部肌肉曲线。
店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一副墨镜给自己戴上了，习惯性推了推淡淡道，“它们只是不具备攻击性，不是不会攻击人类。”
教授发出一声迟来的疑问，“……哎？”
店长微笑着解释道，“史莱姆会尝试吞下任何自己遇到的东西，如果是过于庞大的猎物它们会尝试合作……伊凡教授，你的书上有提到史莱姆是群居生物吗？”
教授心中升起些许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在看见自己高金雇佣的保镖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悠闲姿态时愈发强烈。
“……不过好在这群史莱姆不算多，它们应该没有能力吞下教授这么大的猎物，而且史莱姆无法消化活着的生物。”店长双手抱在胸前笑吟吟道，“不用担心，它们发现吞不下您以后很快就会离开的。”
教授没能沉默太久来用行动表达自己对对方行为的抗议，他很快就不得不窘迫地张开嘴，“店长……不，越瓷阁下，请不要再看我的笑话——”
店长好整以暇袖手旁观。
“……等等！那里不能碰！”
店长倒吸一口凉气。
教授听见了一声极其明显的抽气声，然后是一声义正辞严的发言：
“我还是不能这么看着你被它们围攻，伊凡教授。”
……而后，在他希冀的目光中店长站起来转了个身，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红茶，背对着他遥遥举杯。
“出发了再叫我吧，教授。”店长的声音带着笑意，“很少有这样温和无害的魔物可以让您亲密接触得到第一手研究资料 ，机会难得啊。”
白虎对他摇头摆尾，态度谄媚。
教授一口气噎在嗓子里差点没上来。
……他只是个文弱但有钱的学术分子，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这破世界。
午后，史莱姆们才在逐渐热烈的阳光下选择了退避。
看着一个个凝胶状的弱小魔物一个接一个钻进了灌木丛的阴影中，伊凡浑身湿漉漉地回到了店长面前，原本俊秀到令许多报考历史学的年轻女孩尖叫的脸上此时此刻的怨气堪比刚出土的千年怨鬼。
“……越瓷。”伊凡不怎么熟悉地吐出这两个组合特殊的读音，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店长。
店长闻言转头看着他问道，“教授玩得还还开心吗？”
伊凡一字一顿地反问，“你看我开心吗？”
他死死盯着店长，愤怒几乎在脸上凝成实质呼之欲出。
店长仔细端详青年脸上的表情，感觉他好像看上去真的不太开心。
他还以为对方是史莱姆保护协会的爱史莱姆成员……看来失算了。
店长长叹一息，脸上露出“真拿你没办法”的无奈表情，伸手摸了摸白虎挺翘的耳朵，“好吧，下次不会让您独自面对魔物了，我保证。”
“……最好是你说的那样，阁下。”伊凡冷冷道。
怒气冲冲的年轻教授没注意到自己的敬词使用频率骤然降低，他转头就下了马车掏出一张水元素聚合卷轴去清洗自己一身的狼狈。
史莱姆不吃活物，但它们普遍会吞食一些树枝草叶和泥土矿石之类的死物。
他的头发和衣服上眼下就全是这些杂物。
伊凡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把自己清理干净，换好崭新干燥的外袍回到马车上。
蜷曲的金色长发略微湿润从额角垂落一缕，其余的则被它们的主人绑在身后扎了一束。
伊凡又恢复了神采奕奕，他铺开地图用手指勾勒路线抬头看向店长，“接下来我们会路过一片上古就存在的古老墓地，在冒险家工会和中央图书馆的记录中它的存在也许比现在的国家成立之前更加漫长……”
店长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点头。
嗯，陈年老坟了。
伊凡敲敲桌面拉回他的注意力，“那里并不安全，在各处记录中都有提到它的危险度很高，有不死的怪物与终年不散使人难以辨别方向的灵雾。”
他用眼神暗示店长，又敲敲桌面，“……所以这次，我希望阁下不要再作壁上观，我给您的高薪我希望能起到它应有的作用。”
“再况且，那些只是定金。”
时常感觉自己像公司门口的打卡机器
爱要大声讲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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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史莱姆蹦蹦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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