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眩晕对于他这种高手而言并不足以当场昏迷,但行动间,到底还是多了些滞碍。
苍雪戎面色阴沉,一把揪住叶徽之衣领,目光冰冷:“你什么时候与百花杀联系上的?你竟与百花杀为伍!”
叶徽之眨眼,一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的模样。
苍雪戎定定看着这毒蛇无辜的眼神,半晌,微微一笑,那笑容说不出的温柔和煦,却没来由让人后脊发凉。
“忘记了,你嗓子疼,说不了话,既如此,你便睡会儿吧。”
说着,侧过刀身,以刀背猛然击下!
电光火石之间,一抹白色从天而降,剑气伴随着霹雳弹同时爆炸,宴会当场炸成废墟。
随着霹雳弹的爆炸,越来越多的毒烟蔓延开来,原本压着十二卫打的众人头晕目眩,局势顷刻颠倒。
浓烟中,杀气弥漫,苍雪戎扼住叶徽之喉咙,将人反提到身前,冰冷注视四方。
忽然间,长剑斜刺而来,发出悍然一击!执剑人好似全然不顾叶徽之性命,一副要将两人串一串的气势。
苍雪戎下意识将叶徽之推出去,以雪烬迎之,刀剑相撞,发出峥然之声。
“好久不见,安国公,”岳若白眉眼弯弯,几个月的囚禁不损他分毫风采,反倒更加从容,“多谢安国公替我照顾主上,现在,我要带人走了。”
苍雪戎双目漆黑,不带什么情感看人的时候,总让人觉得格外阴冷,毛骨悚然。
他静静凝视着岳若白,雪烬挽出一个圆环,以他为中心,层层冰霜铺天盖地,朝四方极速蜿蜒。
岳若白朗声一笑,全不在意,内力刹那灌注剑身,整个人犹如一团烈火,又像划过天际的流星,朝着敌人飞扑而来。
“砰!!”
两股内力激荡在一处,势均力敌,卷起一股飓风,从远处遥望,红白对撞,宛如游动的阴阳鱼。
“就这样吧,”岳若白喃喃一声。
苍雪戎目光一凝,察觉不对,立刻松开左手,悍然直击,岳若白袖中一动,慢了一步,被苍雪戎一掌击飞,但他袖中致死量的迷烟也在这时候挥洒出来,在苍雪戎挥出左掌的一瞬间,洒在了苍雪戎脸上。
刹那间天旋地转,苍雪戎咬破舌尖,企图以此保持清醒,却反而加重了这股眩晕,连站都站不稳。
借助迷烟,十二卫砍瓜切菜,但不知为何,竟都没下死手。
从将军到先锋,从神机卫到玄机营,有一个算一算,倒了一地。
他们中,最严重的不过身上两个血窟,但是胸口还在起伏,没死。
岳若白上前扶起叶徽之,将解药给他喂下,“微臣救驾来迟,让主上受委屈了。”
“不,”叶徽之哑着声音,“你们来得正好。”
早了自投罗网,晚了救不出来,现在这个时机就刚好。
“都说了,别在我面前玩请君入瓮,”叶徽之吃完解药,身上有了力气,蹲在苍雪戎身前,戳了戳安国公紧绷的侧脸,又有力气蹦跶了,“请君入瓮,稍有差池,便是引狼入室,你看,完蛋了吧?”
说着拍了拍手掌,问岳若白:“城外可有人接应?”
一个面白带须的中年人上前一步,“回陛下,城外有人接应。”
叶徽之看着他眼熟,“你是?”
中年人拱手:“下官岳朝,是靖王府中军医,乃南吕卫。”
说话间,江放飞奔而来,“事已办妥,城门守卫已全部解决,城外大军都喝了送去的酒!”
叶徽之当机立断,“事已至此,召集人马,全力突围!”
话音刚落,一人飞身而来,刀气旋转,直冲岳若白,两人瞬间战在一处。
“又是你,”岳若白挑眉,“大家各为其主,何必如此恨我?”
薛詹不说话,阴冷地看着岳若白手中的长剑,胸口剧烈起伏,刀刀发狠,只想要他的命。
他武功不如岳若白,很快便落了下风,岳若白不想杀人,本以为这人落败了会自觉认输,没想到无论他怎么打,打得他满嘴鲜血,身上三四道血口,也不见退缩,反而越战越狂。
薛詹满身鲜血,气喘如牛,半晌,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连吞两颗药,刹那间双目发红,狂啸一声,不管不顾,直冲岳若白。
“到底在发什么疯,”岳若白不耐,不想跟他纠缠。
大火顺着住宅一路蜿蜒,很快,烧到了琳琅院。大火中,林牧笙猛吐出一口鲜血,强行冲开岳若白的穴道后,带来的反噬让他受了不小的内伤。
他提起一口气,跌跌撞撞往内院的宴会跑。
薛詹已经没了理智,疯子一样,只知杀人,卷起刀气万千,竟隐隐有几分苍雪戎的风采。
两人刀剑相撞,其他人根本无从插手,江放本想偷袭,结果险些被薛詹捅个对穿,被岳若白一脚踢了出来。
岳若白没有杀心,渐渐的,反而被他不要命的打法掣肘,加之苍雪戎那一脚可没收劲,他又得时刻注意苍雪戎的动静,很快,便落了下风。
“去死,”薛詹浑身发抖,不知是兴奋还是什么,炮弹般直击而来。
林牧笙来到时,刚好就是这一幕,刹那间他脑海中一片空白,身体已经自动替他做了抉择。
“噗嗤——”
长刀自后背贯穿而过,又在体内打了转,猛然抽出。
滚烫的鲜血撒了薛詹一头一脸,他犹自狂笑着,被岳若白一脚踹碎肋骨,趴在地上无法动弹。
“牧笙……”岳若白脸上一片空白,抱着林牧笙的手竟在发抖,“你怎么……”
叶徽之也呆了,苍雪戎靠在废墟上,天旋地转,连舌头都带着几分麻木,什么也看不清,“谁死了?”
“五……五师兄……”林牧笙目光涣散,喊了他一声。
“我在,”岳若白抱着他,眼前一片血色,声音哽咽:“五师兄在呢。”
“我……”林牧笙浑身都是血,鲜血滚烫,烫得岳若白浑身发疼。
“我……我好冷啊,”他声音越来越轻,“……你抱紧我,抱着我,好不好……”
“五师兄抱着你,带你看大夫,没事的,没事的,”他近乎惶然的看着岳朝,“你过来,过来看看他!”
然而岳朝只是摇头。
岳若白喉咙哽塞,浑身都在发抖,自己都没察觉时,已经泪如泉涌。
林牧笙愣愣看着岳若白,想为他擦擦眼泪,却怎么也抬不起手,薛詹那一刀太致命了,搅碎了他大半的内脏,断绝了他活下去的所有可能。
他这一生啊,幼时幸福美满,可白河一场大水,击碎了全部的美梦。
父母被饥饿的亲人烹调煮熟,而他四处流浪,姐姐生死不知。
靖王从屠夫手里救下他,又从人牙子手里救下姐姐。
救命之恩,该怎么报答?
于是他们被送到北地,从此有了衷心的对象。
这一生里,辗转千里,先在北地求生,又与姐姐分离。
去西南的路那么长,又那么远,长得他想起在北地的种种欺凌,都带着隔世的幸福。
薛詹总是打他,抢他东西,很讨人厌。可也护着他,不让别人欺负他。
小小的牧笙对薛詹很怕,他生性柔顺,不爱争执,何况他外来求生,所以薛詹要什么他都给。
西南其实也不比北地好到哪,他还是当着下人,还是被权贵家的孩子欺凌。
他不爱说话,于是便总被踢打。
直到岳若白出现。
他从没见过谁家公子如此温柔,竟能将一个奴才保护至此,甚至让他入学宫读书,拜名冠天下的老师为师,手把手教他练字,教他武功。
做他的师弟,真是这辈子最快乐的事了。
情愫不知何时而起,在西南的那段日子,是他一生最幸福的时光。
他是岳若白的小尾巴,他从不奢望岳若白会爱他,在他心里,他只希望岳若白幸福。
可他是细作,他们注定为敌,每一个消息传出去的夜里他都辗转反侧,直至现在,终于死在了薛詹的刀下。
说不清是因果还是什么,但至少这一刻,他是解脱的。但又想起,姐姐或许会难过。
好在她在浣花城,不曾来这里,否则一定很心疼。
五师兄,快走吧,林牧笙已经看不清什么了,走得远远的,余生幸福安康,再无波折。
今夜万里无云,群星璀璨,六月十五,月亮正圆,他要去和父母团聚了,以后,就在天上保护大家平安吧。
岳若白的哽咽逐渐消失,他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世界一片漆黑,林牧笙孤独的走在路上,不知走了多久,忽然看见了一束光。
他寻着明光跑去,在那尽头,依稀见看见了一颗桃花树。
落音缤纷,满地残红,他所爱的那个人,白衣长剑,在树下剑舞。
一剑风动,他也心动,桃花落下,少年回头,他跑了过去,“五师兄!”
这种将乱未乱的世道,好人总是活不下去的。
“叶徽之!”苍雪戎站不起来,满场几十个将军先锋官被一锅端,说出去都是笑话,“和百花杀为伍,你猜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北地?”
“说什么为伍,各取所需罢了,”叶徽之居高临下,“请君入瓮,向来是我玩的招数,鸣旃,你还嫩了些。”
岳若白浑身都是林牧笙的鲜血,抱着尸体,愣愣看向叶徽之,“陛下……”
“嗯,”叶徽之点头,看着眼前一切,神情变幻莫测,半晌,凑在苍雪戎耳边轻声说:“且看咱们谁技高一筹能得到江山,我若赢了,后半辈子,你就在后宫当娘娘,不准离开我半步;我输了,任你处置。”
他捏起苍雪戎下巴,定定看着苍雪戎的眸子,不知想起了什么,不甘、愤怒、阴狠一瞬间全部涌现,又在最后被通通压下。
于是他什么也没做,只在苍雪戎唇上狠狠咬了一口,声音喑哑,带着恨意:“再会。”
牧笙,晚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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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桃花零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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