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九点，警视厅会议室。
浅灰色的百叶窗滤进晨光，长桌尽头的幕布上是已逝的高桥巡查部长的尸检报告。法医在他的指甲缝里发现了不属于他的纤维，颈部还有微弱的勒痕，基本可以确定是他杀。
目暮警官坐在靠窗侧，手指无意识捻着胡须。白鸟警官握着钢笔，面前摊开的笔记本已经写满半页。另外还有五名搜查一课的警察围坐在桌边。
目暮警官：“上野宏美，年55，无业，居住在东京都晴海町三丁目17番。”
他调换PPT，跳出上野宏美的国民健康保险证，证件上的面孔与监控中的老婆婆无差。
“关于她，我们有一些特殊发现。”
PPT切换到一张泛黄的黑白监控照片。
“这是一起十年前的案子。十二年前，东京都落地了一座珠宝博物馆，馆藏有很多珍贵的古董级珠宝，另外对拍卖行等开放贮藏服务。但是，十年前的一天凌晨两点，那座博物馆的地下贮藏库遭到珠宝盗窃团伙的洗劫，被盗珠宝总价值超10亿日元。
我们当时锁定了四人团伙的方向，根据现场遗留的爆破痕迹、地形图草图，推测有负责爆破、绘图、望风、搬运的分工，可惜的是当时很多技术都不发达，事发之后现场也很混乱，所以这个案子最终还是断了线。”
“事发之后现场混乱？这是24小时博物馆吗？”竹崎青明疑惑。
作案时间是凌晨，即便是24小时开放的博物馆，凌晨也不可能会有多到能让现场混乱案件断线的游客吧？
“肯定是大家族大财团动用特权，在警察来之前，着急忙慌的把自己的私藏们带走了吧。”花梨奈施施然道，“说不定还把警察关在门外呢。他们乌压压一批人接着一批人的，能不乱七八糟嘛。”
“...”确实如此。
目暮警官虚眼：“我们调查了上野宏美的户籍信息，十年前案发后她突然失踪，次年北海道出现了一份死亡证明。但因为各种原因，她在东京的户口一直没有注销，如同隐形人一般游离在法律之外生活。
我们将那天警署，她留下的‘山田花子’的签名，和十年前现场残留的地形图草图上标注的笔迹进行对比，发现完全一致的运笔习惯，基本可以判定她就是当年四人团伙中的一员。”
“这份地形图标注得极其精准，连储藏室的通风管道位置都标得一清二楚，只有熟悉建筑结构的人才能做到！上野宏美又在建筑设计事务所工作过，完全有能力画出这样的图！”
一名年长的警察忍不住插口。
“安室先生，小票上的白色粉末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是滑石粉，还残留微量黄铜元素，这与珠宝加工、保养时使用的滑石粉完全一致。而压缩饼干上的银色粉末是珠宝清洁剂的粉末。”
目暮警官回想到昨晚青年和他说的话，忍不住蹙眉，
“所以，对于你昨天和我分享的猜测，我们的结论也是如此。他们可能在策划一起珠宝抢劫案。全新的一起。”
“所以他们的目标...是银行的珠宝。”花梨奈顿了顿，“东京都银行里有珠宝吗？”
“东京都银行的地下储藏室是东京本地富豪、企业家以及家族存放私产的首选。光私人托管珠宝就占储备总量的60%以上。
里面储藏的珠宝，据我所知的，小有名气的便有铃木家族传承数代的明治时期珍珠镶金项链、上杉家族五年前在中国香港拍卖所得的大正年间蓝宝石胸针。”
白鸟警官微微一笑，
“当然，我的家族也在其中存放了很多高价值的现代珠宝，像我祖母前年购买的9克拉钻戒，还有我母亲很喜欢的那套祖母绿定制套装。
不过这些珠宝都单独存放在带电子锁的钛合金保险箱内，我想就算是怪盗基德也很难盗走吧？”
“啊...哈哈哈...还真是昂贵啊...”目暮警官听的后背发麻。
“嗯，所以我推测他们的目标恐怕是机构委托保管的珠宝。毕竟如白鸟警官所说，私人托管珠宝储存环境严密，脱手难，而且都有自己的防篡改标签。”
安室透解释道，
“因此，退而求其次的话，储存在恒温恒湿存储柜中的，机构委托保管的珠宝或许更容易得手。它们大部分是小型珠宝品牌或拍卖行委托存储的，甚至说海外进口暂未完成清关的裸钻。这些珠宝不仅价值高，而且脱手也很轻松。”
气氛凝固了一瞬。
“对了，根据你们昨天给的信息，我让蹲点的1组去排查了晴海町东通的所有柴油用车，这是最有嫌疑的一辆。”
桌面上堆叠了很多照片，目暮警官移出第一张，道。
1组队长白鸟警官接话道：“它是一辆载重3吨的小型货车，车牌是伪造的。它停在晴海公园外的临时停车位上，因为那条道都是免费停车位，总有很多私家车以及货车长期停在那。不过，比起其他落满灰尘的车辆，你们看，它轮胎旁的油渍痕迹还是湿的。”
照片上货车轮胎旁残留有深色油渍。
“肯定是它。”花梨奈默默道。
这辆车简直就差把“我有问题”写在脸上了。
“我已经让樵海警官蹲守在那边了。”白鸟警官颔首。
目暮警官移出第二、三张照片：“这是你们发我的仓库租赁单，我让2组去调查了，但是这张单子上，仓库名称和地址都已经看不清了，我们只能根据特征范围在台东区筛选。现在锁定了三座可疑仓库。”
2组队长汇报道：“我们是根据近期新租、位置偏僻、无实际经营活动这三个特征进行的筛选，现在确定了台东区东侧的废弃纺织厂仓库、北侧的机械维修厂仓库，还有西侧的化工厂废弃仓库。”
这三个名字怎么这么草率，跟三选一谜题一样。
花梨奈在心里吐槽。
“没关系，到现场看过后应该就有分晓了。”安室透宽慰道。
“话是如此，但现在案件升级，已经不是简单的谋杀案了。为避免打草惊蛇，这样吧，白鸟、田中、村口，你们伪装成想要租赁仓库的商人，以考察仓库面积是否符合租赁需求为借口，分别去摸清每个仓库的实际情况，重点看有没有货箱堆积、是否有人员看守。”目暮警官将台东区的地图摊在桌面上。
三位警官：“是。”
“等等目暮警官。”安室透突然开口，“我也想去现场查看。”
目暮警官的眉头瞬间拧紧：“不行，你和上野宏美交流过，她对你的脸肯定有印象，一旦被认出来你会有危险的。”
安室透摇头：“目暮警官，正因为是见过，我才应该去。我知道她的习惯性动作，如果她在仓库，哪怕只是远远瞥见一个侧影，我也能立刻认出来。
我会做好伪装，在各位警察沟通时，我可以站在他身后，或者留在车内。”
“你怎么伪装？”花梨奈先看他的金发，再看他的肤色，眼睛里冒出问号。
安室透从口袋里拿出一副黑框眼镜戴上，又不知从哪摸出个鸭舌帽。
两个超普通单品，组合在一起居然产生了马赛克的效果。
花梨奈揉了揉眼睛。
白鸟警官若有所思地点头：“这样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吧？我们毕竟只是看了监控，安室先生却是和嫌疑人接触过的。”
花梨奈又揉了揉眼睛。
目暮警官绷紧唇线：“好吧，白鸟，那你带上安室先生。必须全程保持警惕，一旦发现危险立刻撤退，安全第一。”
真的答应了。
花梨奈举手：“那三个仓库，是不是可以让我们三个分别组队。只是我没有鸭舌帽，也没有眼镜。”
竹崎青明摇头：“我也没有。”
“鸭舌帽和眼镜吗？警视厅有很多啊。”
五分钟后，三个路人甲各自上车。
上午十点，东京都银行：
浜田蹲在洗手间的工具间，他身穿黑色夹克，背着鼓鼓囊囊的双肩包，手中是微型手电筒。手电筒的光束被调到最暗，仅够照亮前方半米的路。
工具间墙壁最上就是通风管道入口，浜田踮起脚，手指快速摸索金属格栅的锁扣。他动作娴熟，很快打开锁，手扒着缝隙翻身爬了进去。
通风管道内相当狭窄，金属内壁上积着薄灰。浜田匍匐前进，肘部和膝盖蹭过管道壁时留下摩擦灰尘的划痕。
他时不时停下动作，侧耳听管道外的动静。待银行保安巡逻的脚步声远去，才屏息继续往前爬。
上野宏美在图纸上标注过管道内线路盒的位置，现在图纸就印在浜田脑子里。
十年前他们作案的时候，因为带上了图纸后来没能销毁，差点让警方找到马脚，最后上野宏美不得不通过假死来躲避调查。
这一次，吸取教训的他整整背了三天，一直背到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
浜田精准避开连接监控的红外感应线，自嘲的想小时候国文课文背不出，长大了偷鸡摸狗的地图到过目不忘。
难道我天生就适合干这个？
浜田忍不住怀疑。
“第一个点位。”男子低声自语，在管道内一处贴着“消防管道”标识的位置停下。
他从背包里掏出一枚小型塑胶□炸药，掌心防止炸药粘手的面粉蹭到管道壁，留下一点白色痕迹，被他立刻用袖口擦掉。
“OK。”浜田哼笑声。
爬过第三个转弯，管道内传来轻微的“滴答”声，那是地下储物室的湿度报警器。
浜田立刻在脑海里确认位置，这里正是储物室保险库的正上方。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管道壁上的检修口盖板，透过缝隙往下看。只见保险库的合金门紧闭，门口监控摄像头正缓慢转动，镜头恰好背对检修口的方向。
这是机会！
浜田立刻掏出两枚炸药，一枚黏在检修口正下方的承重梁上，另一枚则贴在管道内的电缆线上。
最后一个炸药点位在管道尽头的应急通道出口处。浜田爬过去，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
他快速将炸药黏在通道门的锁芯上方，为避免被发现，他用黑色胶带将炸药缠得密不透风。
安装完所有炸药，浜田原路返回。
他重新爬回入口处，撬开金属格栅，确认卫生间没人后一跃而下，再原样装回格栅。
他看了眼手表，十一点十分。不禁想这通风管道还真够长的啊，当年才花了他四十分钟。
算了，管它呢。这一票干完，他又可以享受起码十年了。
快结束啦！
有炸弹，我终于可以把松田拉出来溜溜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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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抢劫案与未成年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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