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未婚夫婿

崇文十四年,春三月,烟雨蒙蒙,院中的新绿笼在了一层烟雾中,雨水顺着屋檐滴滴答答的打下来,在青石板上激起小小的水坑。

春日的雨似是没有尽头,一直下个不停。柔和的清风拂过院中池塘,引得湖面波光粼粼。

京城覃氏的宅子,房顶瓦片被雨水冲洗的透亮,透出一层光彩。这是从蕲州运来的明筒瓦,有明月时,月光照上房顶,似萤火栖住,这瓦烧制工艺复杂,价钱也昂贵,满满一屋顶瓦片,便是平常人家数十载的辛劳。

覃氏便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大富人家,光是铺子便已遍布天下,何人不知覃氏百楼。这说百已是谦虚,有人数过覃氏的资产,说是京城首富也不为过。

覃宅,锦绣园。

院中的屋头里很暖和,堂的中央有个炉火燃烧着,上面煮着的药罐盖子被水汽顶的往上冒腾,能听见咕咚咕咚的声响。

锦绣园的芙蓉纹格窗半开,炽碎的檀色金丝篾帘筛进屋内,跳动在重重烟帐之后印出女子如云的鬓角。

纱帐低垂,四周石壁用了锦缎隔开,就连室顶也用绣花毛毡隔起,既温暖又温馨。陈设之物也都是闺房所用,极尽奢华,精雕细琢的镶玉牙床,锦被绣衾,帘钩上还挂了香袋,散发着淡淡清香。

半晌,一只白玉柔荑润如羊脂的手撩开了幔帐,纤细的手腕抬起,薄而似云雾的轻纱,缓缓上移,露出一截白皙的皮肤。

覃毓柔容貌如花似玉,眼似秋水,唇红齿白,一双明眸善睐,仿佛能够说话,让人看一眼便沉醉不已。

“苏和,把药端来。”覃毓柔不点而朱的红唇微启,嘴角黯淡,对一旁站立着的丫鬟说道。

苏和端着药碗递了过去,说道:“姑娘请用,奴婢准备了蜜果,压压苦味儿。”

覃毓柔皱着眉头一口气喝完了药。

这一碗药价值千金,寻常人家可是服用不上的,覃毓柔最是听话懂事,进退有度,深得长辈的喜爱,吃穿用度皆是上乘。

覃毓柔父母早亡,幸得覃老太太庇佑,才得以生存。她对覃老太太言听计从,不敢有半句拂意。

苏和服侍完主子后立在一旁等待吩咐,微微低着头,背脊挺得直直的。

覃家老太太很是注重规矩,家里的丫鬟也是层层筛选,最后经过她老人家的认可才拨到了覃毓柔的房里。苏和就是覃毓柔房里的大丫鬟,其他几个丫鬟皆在外间侍奉。

覃毓柔房中的掌事顾嬷嬷今日告假,不在房中伺候,她是覃家老太太的陪嫁嬷嬷,地位在覃府也是德高望重,任主家也给三分面子。覃家老太太派了顾嬷嬷在一旁,时常督促着覃毓柔谨守本分,不可逾越了规矩,不可丢了家族颜面。

今日,是覃毓柔去裴将军府议亲的大事。

覃老太太派了她房中的掌事嬷嬷特来传话,让覃毓柔精心准备,不可逾越了身份。另外拨了一些丫鬟过来帮她梳妆打扮,服饰仪态上得体大方,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覃毓柔去了覃老太太那里请安,准备一起出发,去往裴府议亲。

刚踏进覃老太太的院子,一股扑面而来的严谨庄严威压了过来。片刻,便走进了内院,覃毓柔深吸了一口气,她身子婀娜,轻移莲步款款而来,如同风中摇曳的杨柳。衣裙随风飘逸,宛若仙子降临。

来到厅堂。

“孙女,拜见祖母。”覃毓柔微微低了头,对着老太太行了礼。

覃老太太低下了眸子打量着覃毓柔,半响,终于微微点头说道,“起身吧。”她的眸中闪过一丝赞赏,很是满意。

覃毓柔仪态万方,定能给覃府争光。

今日说是议亲,其实也就两家人让小辈相看一番,待改日确定婚期,男方再带着喜婆上门提亲,下聘礼结两家之好。

“柔儿,跟祖母说说,今日可有要注意的事项。”覃老太太微微昂首问道。

“回祖母,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毓柔从小便没了父亲母亲,定将祖母之言铭记于心。今后会以夫家唯尊,上孝公婆,中敬丈夫,下养子女,安定后宅,执掌中馈,不让祖母忧心。”覃毓柔不卑不亢,嗓音轻柔,说话语气像潺潺的流水,让人感觉无比舒适。

话闭,她眉间闪过一丝愠气,快的让人无法察觉。

覃老太太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柔儿进退有度,实有大家风范,跟随我一起出发吧。”

“是,祖母。”覃毓柔行了一个玉环礼,便跟随老太太一起上了马车。

裴将军府。

覃毓柔的这门亲事,是覃老太爷在世时,同裴老将军定下的娃娃亲。须臾片刻之间,覃毓柔陪同祖母已经来到了大院廊间。

听见一阵声响,顺着方向望去,只见一男子面色冷淡冲到庭中,嘲讽道,“爹,那覃家小姐是个病秧子,常年服药,身子孱弱。怎么能配得上我大哥?我大哥当配英姿飒爽,坦然自若的女子。”

覃毓柔听着这男子口出狂言,心下暗想,能喊裴大公子大哥的只有裴二公子裴霄策了,她见过大公子的画像,能认出一二。转念一想,心中难免不快,祖母在旁也不敢轻易将情绪泄露,覃毓柔安静地站在老太太身后不做声。

“二弟,不可胡言。”裴颂若脸色微变怒斥道。他眉头微蹙,虽是上阵杀敌的大将,身上却没有沾染血腥之气。此时身正如柏站在庭中央,一袭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玉冠束发,仪表堂堂,是位合适的如意郎君。

“逆子,胡说什么呢?自己给我去领十军棍,好好反思一下。”裴老将军怒不可遏训斥道。

覃老太太牵着覃毓柔走了过去。

“哈哈哈,老将军,孩子们的戏言不可当真,别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覃老太太也算给了个台阶下。

“老夫人见笑了,我这逆子大言不惭胡说八道,让毓柔受了委屈。”裴老将军是个粗人,也不懂弯弯绕绕,真心实意的解释道。

覃毓柔给裴老将军和两位公子见了礼,退到了一旁。

“毓柔是我的乖孙女,最是体贴懂礼,又是我覃府嫡长女,与裴大公子真是登对啊。”覃老太太对着裴大公子细细打量了一番。她鬓角斑白,身姿却是矫健,目光炯炯有神,看向裴颂若时带着慈祥与关爱,心中甚是满意这孙婿。

“正是如此,老夫看毓柔沉鱼落雁、明德惟馨,与我儿实是良配,甚喜,甚喜啊。老夫人这边请,咱们入堂说话。”裴老将军带着一行人入了座,“来人,奉茶。”

坐在主位的是裴老将军,一旁空着的位子本是裴老夫人的,因着裴老夫人早逝,对于两子管教甚是严格,都进入了军中磨练。

覃老夫人坐在堂下首位,与裴老将军说着话。

覃毓柔跟随老夫人坐在一旁,对面是裴颂若裴大公子,覃毓柔好奇的看了他一眼。他的脸庞线条分明,宛如雕刻般立体,给人一种坚毅果敢的印象,此刻裴颂若正回望着覃毓柔,礼节性的点了点头,覃毓柔收回了目光,乖巧的坐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

“那么婚期就定在年后了,俩孩子也正好可以相处相处。”覃老夫人脸上堆满了笑容,很是高兴。

一盏茶的功夫,覃老夫人就与裴老将军商议好了日子,今日交换了聘书,这大概的婚期也就定下来了。

“老夫人,以后要改口叫你亲家咯。”裴老将军仰天大笑,眼神中神采飞扬,满是欢喜。

“哈哈哈,是啊老将军,咱们今天可是促成了一桩美事。”覃老夫人说罢,便打算回府了,起身告辞了,脸上洋溢着明亮的笑容。

“裴老将军,裴大公子安好,毓柔先行告辞。”覃毓柔低垂着头,浓密的睫毛掩住了那如秋水般盈盈的眼眸,如葱般的玉指仅仅攥着帕子,轻启朱唇,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覃姑娘且慢,明日可否邀请你一同踏青赏花?”裴颂若微微俯身,轻声说道,生怕惊了覃毓柔。

覃毓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门口马车已经备好,裴颂若目送着覃毓柔上了马车回府。

覃府锦绣园。

堂中炭火微热,苏和加了点炭火,暖气缓缓热起来了。覃毓柔不喜欢繁琐的衣物,好在府里银丝炭供应到位。她褪去了衣物只着里衣,此时她正躺在榻上小憩。

苏和看覃毓柔还没醒,不敢吵她。只待她悠悠转醒上前说道:“老夫人传膳了,喊小姐一同去用食。”

“更衣吧。”覃毓柔果断的起身,一刻不敢耽搁。

苏和给覃毓柔将一头青丝绾成如意髻,仅佩戴了一枝梅花白玉簪,重新描了眉,亦是掩盖不住由内至外的清泠气质。夜里凉,覃毓柔穿了一条素锦镶织的银丝边月白色披风,衬得她肤如凝脂,仙子绰骨浑然天然。

覃老太太对她的要求严格,不论是家里还是府外,一定是仪态不凡,大家闺秀,时刻谨记自己嫡长女的身份,为府争光。

春沐居。

来到老太太的园子,刚进门覃毓柔上前福了福身子,“给祖母请安,毓柔来迟了,请祖母见谅。”

“起身吧,祖母也不急,等等无妨。”覃老太太慈爱的目光望着覃毓柔,“来人,传膳。”

今日膳食皆是覃毓柔最喜,老太太夹起一个清炖蟹粉狮子头放入了她的碗中,“柔儿,你尝尝这道菜,最近新换的厨子。”

“谢祖母。”覃毓柔夹起一块放入口中细嚼慢咽,端起一旁的茶水抿了一口说道:“很好吃。”

今天这道菜选用了上等的松茸与竹笋,搭配山泉水炖煮的汤汁,一个个似拳头大小的肉丸子,散发出阵阵清香,令人垂涎三尺。覃毓柔从小就喜欢这吃法,早年父母在世时,她的母亲经常做这道菜。母亲去后,祖母就将她接到园中照顾,祖孙俩相伴相依。

覃毓柔的父亲是覃府嫡子,是老太太所出,同辈的还有两兄弟是妾室之子。可惜覃毓柔没有嫡亲的兄弟,父母又早亡,老太太想给她找一门好家世的亲事,以后能放心的把她托付于人。

“柔儿,那二公子的话不必放在心上,裴家迟早会分府的,今后你只需与大公子好好相处便罢了。”老太太宽慰道。

“毓柔知晓,多谢祖母提点。”覃毓柔在旁静静听着,老太太就是她的定海神针。只要她在,覃毓柔就不怕,一些怨怼不算什么。

不觉间,夜已深。

花园里一片寂静,偶闻几声虫鸣声。

覃毓柔与老太太叮咛几句后,就回了锦绣园。她累了一天,沐浴后便躺在了榻上,盯着床顶出了神,一时间,不知在想什么。

终是抵不住困倦,沉沉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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