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心点,有人在这里绊倒过。”季轻舟说得很自然。
两人并排穿过回廊,季轻舟在一处拐角牵起了安已的手。
她的手指不自在地动了两下。
“我能看到。”
季轻舟低头,安已的脚步和他的节奏一样,一前一后,一前一后。
这里灯光不亮,倒也不至于连路都看不清。
安已早上在出发之前想订酒店,被季轻舟拦住了。
他说酒店他来安排。
走进一栋小楼,楼层不高,没有安装电梯,往上走了一层,季轻舟带她进入尽头的一间房。
安已进去,带来的行李都放在这里了。
她好奇地问:“这里还能住吗?”
她以为这里只是单纯吃饭的地方。
“可以,有几间房。”
她收拾着东西,“那我们住一间?”
季轻舟道:“不方便吗?”
她摇摇头。
都在一个屋子里住过了,出来没必要讲究这些。
季轻舟说:“房间不多,都住满了。”
“知道了。”
安已拿了东西去卫生间洗漱。
季轻舟去里间洗澡。
里面充斥着哗啦啦的水流声。
安已在刷牙,刷了会便靠在墙上发呆。
脑子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轻舟洗澡很快,三两下就出来了,安已还没刷完牙。
浴室的房间打开,季轻舟的慢慢出现在镜子里。
他没穿衣服,只在腰间系了一条浴巾。
洗过头了,额前的发丝还在滴水,胸前没擦干的水滴极快向下,穿过腹间的肌肉隐进浴巾。
安已只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怎么衣服也不穿一件,她在家里没见过这样的景象。
安已加快了刷牙的速度,这几天,季轻舟好像不太一样了。
她的脸颊有些燥热,往脸上扑着水洗脸。
季轻舟从安已身后走出去,进来时下身已经穿好了裤子,手里拿了件白色的T恤。
“刚刚叫你没听见?”
“啊?”她懵懵地回道。
季轻舟看到镜子里的安已,轻轻笑笑着,套上T恤。
他拿起准备好的牙刷,在安已身边刷牙。
“衣服忘拿进去了。”
安已洗漱完,季轻舟让服务员送了两杯水。
安已去门口拿的。
关上门后,她顿了顿,追出门找服务员。
回到房间时,季轻舟正往门口走。
“怎么了?”季轻舟见她突然跑出去问道。
“刚刚服务员说——”她开口后又有些迟疑。
季轻舟刚才说没有房间,可能是他随口一说:也可能是他真的盘算着什么。
她还是不愿去细想这些事情,更不想提到明面上来。
她语调一转,“服务员说她差点泡了两杯茶,要是这样,我们俩今晚就别睡了。”
季轻舟眉尾微敛,“是啊,还好没有。”
季轻舟在沙发上看书。
安已半躺在床上浏览着手机,想起季闻的话,“你弟弟想让我劝一劝你。”
季轻舟挑了下眉。不用问都知道季闻让劝什么。
他将书翻到下一页,“还不用。”
他看了两行,抬起头说起季闻的身世,“其实季闻不是我的亲弟弟。”
安已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但是勾起了好奇心。
季闻明明看起来和他关系很好的样子。
他接着往下说:“我父母只生了一个孩子,也就是我。”
季轻舟望着安已求知的眼神笑了,也许她的脑子已经编制出了一出精彩绝伦的豪门恩怨。
塔前笑着说:“想什么呢,你?
“季闻是我奶奶朋友的孙子,他小的时候父母发生意外去世了,他便跟着他的外婆,他的外婆身体不好,也是早早去世了。”
“他的外婆临终前,最放不下的就是季闻,就将他托付给了奶奶。”
安已缓缓点头,季闻还有这样的身世。
她看到的季闻是很阳光、很开朗的,完全不会觉得他会有这样不幸的过去。
安已说:“你们应该对他很好。”
季轻舟点点头,“奶奶对他就像对我一样。”
他这句话不假,奶奶为了不让季家的人对季闻有看法,还特意给他改了姓氏。
当然,这也是在征求季闻的同意后改的,还仍然给在季姓后留了他本来的姓。
“我们家的情况并不复杂,我还有一个哥哥,此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她想起季闻提到的那个名字道:“季扬?”
季轻舟倾靠到椅背上。
“是的,他是我大伯的儿子。”
季轻舟沉吟道:“如果一定需要一个继承人的话,我确实是最好的人选,”又补充道:“当然,季扬不这么认为。”
季扬比季轻舟年纪稍长,有志于将“遮云”进一步壮大。
季扬很早就进入公司,很熟悉公司经营模式和业务。
他没有砍掉油纸伞产业。
不是因为听奶奶的话,而是觉得油纸伞其实还有更广阔的空间。
遮云本来就有百年品牌,如果可以拿下全球市场,那价值不可估量。
他意图通过一系列改革措施,将油纸伞的生产线现代化,扩大产量,这里需要牺牲技术和传统,来迎合更广泛的市场需求。
季扬坚信在快速变化的市场中,追求利益最大化才是油纸伞的使命。
凭借这一理念,他在公司内部积累了相当的支持。
季扬的理念与奶奶传承、求精的希冀背道而驰。
季轻舟也不愿意看着奶奶一手创下的伞业被季扬毁于一旦,油纸伞最不能舍弃的就是季扬可以随意舍弃的东西。
季轻舟早前就担任产品一职,由于学业当时并没有太在意。
他回来后也在了解季扬过去和现阶段的举措。
他想企业不能走季扬的路。
说服季扬甚至与季扬抗衡,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完成的任务。
他将这些事情一一讲给安已听,既然她问起来了,便全部都说了个干净。
好像说得他说得越多,安已知道得越多,他们之间的联系就越紧密。
季轻舟凝视着安已的眼睛,“那你会怎么劝我呢?”
他志不在经商,这句话是在问安已,但更像是问自己。
安已摇摇头说:“我不会劝你。”
他心中应该有答案,或早或晚。
不用她来劝。
她不担心。
季轻舟垂下眸子,视线又回到那本书上。
安已花了很长时间消化季轻舟的话。
一开始,季轻舟展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学术能力和科研能力很强的研究生。
很优秀的学生,前途光明。
后来,她知道他要读博,去国外深造。
她欣赏他,有不经意地几次心动。
但没想过会有现在的关系。
就连她的那次说喜欢时,也没有想过。
倒不是她觉得季轻舟有多么的高不可攀,她不在意世俗意义上的东西。
她的想法向来简单,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不在一起。季轻舟是她也不懂的例外。
她只是觉得他有更广阔的天空,更意义重大的未来。
不必安于她一人。
安已躺在床上,回味季轻舟刚刚说出是那些信息,更觉季轻舟未来辽阔。
安已掖掖被子,不让自己再想。
透过雕花镂空的屏风,安已看到躺在沙发上的季闻。
一手枕着头,一手还放在腿上,偶尔发出一点儿衣料与沙发的摩擦声。
这张床比家里的床大很多,但季闻已经躺在了沙发上。
“师兄。”
季闻顿了一下,撑起上半身问:“怎么了?”
“你到床上来睡吧。”她说完顿了一下,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好像她在邀请他一样。
其实是她睡不着。
安已认床,翻来覆去半天没睡,季轻舟躺在沙发上的姿势并不舒服。
一个人睡不着总比两人睡不着好多了。
季轻舟问:“床很大吗?”
他怎么不知道床大不大,不过是让安已再考虑一次。
安已说:“很大的。”
季轻舟走到里面,看到她的长发铺开在身后。
安已睁着眼睛,没看他,倒像是对屏风上的花很感兴趣。
季轻舟走到另一边,躺到了床上。
他问:“睡不着?”
安已背对着他,“不是,在睡了。”
“对屏风感兴趣?”季轻舟拆穿她道:“喜欢的话,明天带回家。”
安已闭上眼想,季轻舟身上是有一些霸总气质的。
季轻舟也睡不着,和安已想的事有一部分相同。
他想起刚刚安已的称呼,“为什么叫我师兄?”
安已不常有喊季轻舟的情况,平时有需要,直接说就好了。
喊他什么,她在机场就确认了。
在学校的时候叫他师兄,便只能想到这么叫了。
“因为一直都是这么叫。”
他说:“以后直接叫我名字吧,季轻舟。”
安已翻了个身,和季轻舟四目相对。
好像他一直看着她一样。
他还很清醒,没有睡意,眸子里带着星星点点的柔意,就这么看着安已,像是蛊惑,像是等待。
安已无可奈何,“季轻舟。”
季轻舟眼里的笑意转浓,他念道:“安已。”
安已眼睫轻颤,又闭上眼睛说:“关灯吧。”
明明只是一个名字,却好像一对夫妻在床上,说着你侬我侬的情话。
清晨醒来,两人明显都没有睡好的样子。
匆匆吃过早餐,季轻舟又安排车送安已去了公司。
安已的工作早上就可以忙完。
季轻舟跟她约定,中午一起回家。
离开竹水院之前,季轻舟悄悄叫来昨晚送水的服务员。
“她昨天跟你说什么了?”
服务员回忆了一下,“安小姐问我,房间满了没有。”
好像又回到了在学校的时候,谁都不说。
谁都不说: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季轻舟敛下眼眸走出小门。
安已还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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