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入选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穗阳镇。
尤河入选毋庸置疑,尤什是怎么回事,她不是个病秧子吗?
郭茂走街串巷,激情诉说尤什二人在球场上是如何配合无间,说得天花乱坠。依旧有人不信,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现身讲解,便只有少数人怀有质疑。
来尤家道贺的人络绎不绝,就连从前有过恩怨,甚至是久未联系过的亲戚都露面了。
无论来者何人,尤家都以礼相待。
今日来了个不速之客。
尤河将赵乾堵在门外,说什么也不让他进去:“赵秀才高贵,怎么屈尊降贵来我们农户人家,不怕脏了你的鞋子?”
赵乾有些难堪,却又无从辩驳,因为这话就是从他口中说出的,忍着脾气道:“我与你阿姐虽退了婚,这些年的情谊总是在的,况且退婚一事,我是有苦衷的。”
闻言,尤河轻嗤一声,讥讽道:“难不成是有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让你退的?”
“尤河,不可无礼。”尤蔷款款走出,站在尤河身侧。
听到她为自己说话,赵乾不由暗喜,他就知道尤蔷心里还有他,否则又怎会心甘情愿地等他六年,至今未嫁。只要他编出几句好话,她一定会同从前那般投入他的怀中。
因为天下女子都是这般轻贱。
“阿蔷,我本不欲与你退亲,是苟玉强胁迫我,他蛮横无理,作威作福惯了,我怎敢与他为敌,故而委屈了你。从前种种,是我的错,你原谅我。”
尤蔷凝视着赵乾,无论他所言是真的也好,是假的也罢,她都不在乎了。
“我不怪你。”
赵乾仿佛看到了希望,忙让身后端着托盘的小厮上前,揭开红布,其上整整齐齐摆着首饰和银两,“这是聘礼,我履行诺言,来娶你了。”
想象中感动落泪的画面没有出现。
“赵乾,退婚那日,我挽留过你。我说过的,我不回头。”
憋了许久的尤河,一听这话又来劲了,晦气地“呸”了一声,直骂赵乾不要脸,“好马不吃回头草,你算什么东西。带着你的狗屁聘礼滚,滚得越远越好,别在这招人烦。”
一句话骂得赵乾颜面尽失,他好歹也是个秀才,功名在身,走在穗阳镇谁不尊称他一声赵秀才,哪受得了被尤河这般指着鼻子骂,“神气什么,不过是通过了选拔,大夏蹴鞠人才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还没进京呢,就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又说他们是嫌他聘礼少,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尤蔷只配这点聘礼。
看着如跳梁小丑的赵乾,尤蔷只觉可笑,她从前心心念念的心上人,竟是这样一个卑劣的玩意。
赵乾口不择言乱骂一通,就要离开。
尤蔷叫住他:“赵乾。”
赵乾嘴角上挑,他就说,尤蔷惯会故作清高,得意洋洋地转过身,迎面一盆脏水泼来。
罪魁祸首毫无歉意,反而责怪他:“哎呀,怎么回事,你怎么不知道躲一下。”
赵乾气急败坏,冲上来就要动手,一只脚方才跨过门槛,被尤河一掌推倒在地,好不狼狈。尤什跳到尤河身后,肆无忌惮地对他做鬼脸,气得他气不打一处来,顶着一身的恶臭脏水质问尤蔷:“你们尤家就是这样的家教?”
尤蔷垂眸看他,还是温温柔柔的样子:“我尤家家教如何,还轮不到你置喙。我方才叫住你,就是想同你说句话,认清自己,少做升官发财的白日梦。”
尤河嘲笑出声。
“你们给我等着。”
赵乾气愤,拂袖而去。
尤什畅快地笑着,却见尤蔷一脸严肃,随即收敛了笑意,乖乖认错:“阿姐,我知道错了。”
“我知道你是为我出气。”尤蔷接过她手里的盆,苦口婆心道:“出门在外可不许这样行事,切记忍一时风平浪。”
尤什点点头:“我知道了。”拉过尤河,“二哥也知道了。”
京城来人是七日后,马车自进村起便一路有人跟随,来到尤家,浩浩汤汤一大群人,当初赵乾考中秀才,也没这么大的阵仗。尤父开门,诚惶诚恐地呆站在原地。
尤母嗔他没出息,热情地招呼官兵进屋:“二位官爷辛苦了,家里备了凉茶……”
官兵摆手:“时间紧急,我们就不进去了。”让尤什二人休息好包袱,同家人告个别,半刻后出发。
“这一路山高水远,你们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尤母一脸不舍地牵着儿女的手。
尤蔷从屋内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用布包裹的东西,交给尤什,是尤家的全部积蓄,里面也包含尤蔷的嫁妆。
尤什推辞道:“我和二哥有手有脚,会自己找活干,这些钱还是留着给阿姐做嫁妆吧。”又转而对尤蔷道:“阿姐日后遇上心仪的人,千万不要犹豫,主动出击,搞不定写信给我,我帮你出主意。”
一言让几人破涕而笑,尤母只说她没羞没躁。
尤蔷道:“收着吧,我和爹娘才能安心。”
尤什与尤河商量过后,决定只收一半。
官兵在外面催促,她应了一声,随尤河走出去,几步之后又折返回来,一手抱住尤蔷,一手抱住尤母,“待我和二哥出人头地,就接你们去京城。”
尤母不禁哽咽,又红了眼睛。尤蔷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好。”
尤什上了马车,双手掀帘,半曲腰身,突然想到什么,转过头,“吴大人。”
马车旁的吴昌望虎躯一震,生怕尤什在众人面前口出什么狂言。
“您是穗阳镇的好官,素来公正廉明、爱民如子。我离家千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父母阿姐,还望大人能帮忙照拂一二,我与兄长自会记着大人的好。”尤什当着众人的面给吴昌望戴了一顶高帽。
苟玉强断然不会停止作恶,她暂时拿他没办法,只能出此下策。吴昌望但凡是个有脑子的,就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只要他护着尤家,尤河被诬陷一事,一笔勾销。
吴昌望笑眯眯道:“那是自然。”
“那狗官会听人话?”尤河不解。
尤什坐下,“他会的。”
马车驶离三水村,尤河头一回坐马车,整个人处于亢奋的状态,一会坐在左边,一会坐到右边,掀开帘子看外面的风景。
尤什看着晃来晃去的尤河,莫名感到烦躁, “你能不能歇一会。”
尤河端正坐好,奇怪小妹怎么一点也不激动,瞥了一眼尤什,蓦然开口:“小妹,你怎么了?”
尤什用手捂着嘴,摇了摇头。
“停车!停车!”尤河冲外面喊道。
马车停下一瞬间,尤什就掀开帘子跳了下去,跑到道路旁,扶着高大的桑树吐了一地。
跟着跳下马车的尤河,默默转过了头。
尤什把前几日吃的饭都吐了出来,直到胃里空空如也,再也吐不出东西,接过尤河递来的水,漱了漱口,喉咙的辛辣感觉才消减了些。
她自幼晕车,旁人坐车是享福,于她却是遭罪,没想到重活一世,换了具身体也没改变。但此去蔚县路途遥远,不坐马车可不行。
眼见耽搁的时间有点久,官兵问她:“还能继续赶路吗?”
尤什咬咬牙,点头:“能。”
穗阳距蔚县一千公里,尤什吐了一路,吃不好喝不好,夜里也是辗转难眠,人瘦了一大圈,到蔚县时已是皮包骨。
蔚县校场,尤什浑浑噩噩地站在人群堆里,靠着尤河的肩膀闭目养神,周遭是各地选拔上来的蹴鞠人才,台上的人说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想赶快找个地方睡上一觉。
不多时,嘈杂声越来越大,她听到尤河说:“小妹,我们要组队,你看找谁好。”
她现在没精力考虑这个,让他自己做决定。
尤河见她状态不好,也不忍她伤神,把她扶到一旁人少的地方坐下,便去寻找队友。那些人很乐意让身强力壮的尤河加入,可一看到虚弱无力的尤什,又纷纷婉拒了他。
碰了一鼻子灰的尤河坐在尤什身边,连连叹气。
尤什人累心也累,忍不住吐槽:“别叹气了,运气都要被你叹走了。”
她指着另外几个同样不受待见的队伍,“你不会去找他们。”
落单的队伍,无一例外都有女子。有的男子见情势不对,便抛弃女队友另寻他处,剩下的无人组队,皆局促地站在原地。
尤河有些犹豫,这是他们进京的唯一机会,至少要找个胜算大的队伍。
“二哥,别小瞧了她们,”尤什道,“她们能站在这里,必是付出了很大的努力。”
“她们跟我们一样,都不想输。”
尤河醍醐灌顶,为自己下意识认为女子比男子的想法而羞愧。
主动上午邀请她们一同组队。
十二人一队,尤什这队是八女四男,互相熟悉面孔后,便去事先安排好的客栈休息,养精蓄锐,明日一早校场集合。
到了客栈,尤河让尤什先上楼休息,“我去给你买几个橘子,闻着也许会舒服些。”
尤什上楼梯脚步都是虚浮的,身体摇摇欲坠,突然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完蛋了,出师未捷身先死,她要是摔个三长两短,不能参加明日的比试,去不了京城,还怎么让爹娘和阿姐过好日子。
刹那之间,后背被一只手稳稳拖住,尤什落入一个怀抱中,手腕有冰凉的触感。
她遇到了心软的神,还是个会把脉的神。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