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的中秋灯会自与别处不同,圣上特意摆下宫宴会邀群臣,共贺佳节,民间更是灯会不断,火树银花,车马人声,喧闹至夜半。
即使是这一日,尤洺詹仍要压着宴音和霍南疏在,宴音心里藏了事,天还没黑下来,就一个劲地催尤洺詹下课。
等他终于点头说了“下课”,宴音欢呼一声起身,恰巧宴荣安正走过来:“吃饭啦,吃饭啦,该吃晚饭了。”
宴音快步越过他往外走:“不吃了,我要去看灯会!”
霍南疏跟在她的后面。
宴荣安看着二人相携而去的背影,胡子都竖起了一些:“哼!这么急就是要跟那小子出去吗?”
尤洺詹正收拾着书册呢,听了这句,也往门口看去。
高挑的少年和纤丽的少女站在一起,少女步履匆匆,少年虽是走着的,但脚下却并不慢地跟着她,任谁看了都觉得实在是合衬。
“他们原来约好了啊。”看来确实是一对了,宴老爷但看来对这个女婿也挺满意的。尤洺詹这般想着,出门打另一条路离开了,他也得回去和尤夫人团圆呢。
然而宴音并没有和霍南疏约好,她看着身旁的人:“你也要去看灯会吗?”
霍南疏静静看了她片刻,摇头:“我要回府。”
她低头思忖:“回武陵候府的路……正好前半段和去洛云河通路,我捎你一程吧。”
这回他点了点头。
二人一起坐上了马车,缓缓地朝外头驶去。
外头的天还没彻底黑下来,一路有五城兵马司的人在架子上挂着灯笼,被一个个挂上了树梢石柱,除却这些,还有百姓自己挂在门上的,那些看着更是有趣,又老虎又莲花有美人,一路看过去都不会腻。
这些形状各异的灯笼等待着次第亮起,组成今晚不夜的盛京。
霍南疏想起她出门时急切的模样,问道:“你是约了人?”
宴音原还兴致勃勃地掀帘往外看,听到这一句,犹豫地回头:“嗯。”接着她忙又说:“但你若是回去觉得无聊的话,咱们就先逛一会?”
她能想到霍南疏会武陵侯府是怎样一番情景,自己和姜负雪在外面开开心心,他在家中连个团圆饭都吃不上,身处佳节形单影只,从前便罢了,现在也如此,宴音实在不忍心。
“让你约的人等久了也不好,我自己回去便是。”霍南疏声音低了下来。
宴音看着他,霍南疏垂眼看门脚挂着的竹叶伞,本该是个桀骜的模样,可不知为什么,她觉得霍南疏长出了狗狗一样的耳朵,失落地低垂着,让人想上手去摸他的脑袋。
这般体贴为她着想的模样,宴音更不可能放他独自回家了,甚至她都有了引荐霍南疏与姜负雪认识一番的想法,但不行,今日她还有表明心意的打算,不适合三人同游的。
“天色还早呢,他定是不会现在来的,咱们先走一走,正好我想去布庄看看。”宴音说道。
她忽然想起自己出门走得急,还没有梳妆打扮,看看身上,发髻还好,可穿的还是旧袄子,也不想再回头了,便去布庄看看可有现成合适的衣裙吧。
有了她这话,霍南疏便安静了下来,二人在马车中相对而坐,车内地方不大,青芝坐到了车外去。
“你那日去男弟子院舍,是要做什么吗?”
宴音没想到他主动提前话头,说的还是这事,想起从前所谓的“童养夫”戏言,她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嗯……就是去约个人。”宴音的绣鞋互相蹭着,还是说了出来。
霍南疏眉峰不自觉压下,不错眼地盯着她:“书院中的男弟子?”
“嗯……”
“约的今日?”
宴音又点了点头,还偷觑了霍南疏一眼,天色已经黑下来了,她看不出他有什么变化,声音也听不出来。
“他答应你了?”
“他……应该会来吧。”宴音不确定地说道。
霍南疏转身要去掀开车帘,似乎是要下车。
“诶诶诶!”宴音忙去拉他蹀躞,“你这半道的下去做什么,不会是生气了吧?”
问出这一句,她心里也打了个突。
霍南疏被她拉住也不再动了,只是看着她,一言不发。
宴音只觉得他眼眸沉黑,不敢再细看,犹豫了片刻问道:“你不会是……”
他倏然转头望向角落,干脆地丢下一句:“不会。”
“我还没说是什么呢,不是那你走什么呀,侯府多无聊啊。”她软声开口,还轻轻拉了拉他。
霍南疏只说:“不打扰你们。”
说罢长出了一口气,再不肯说话,原来那日的相遇,是她却见别人才遇上的。
“就一会儿,不耽误的。”她讨好说道,可霍南疏仍是不回话,似乎是一心要离开这里。
“小姐,到布庄了。”青芝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好!走走走下去吧。”宴音拉着霍南疏下了马车,“我还要请你掌掌眼呢。”
宴音进布庄一问,确实有现成的衣裙,看过一圈做工都很精致,她选了一身赪霞色的进去换。
“小姐穿这身实在是美极了!”看着走出来的宴音,布庄的老板娘毫不吝啬溢美之词。
宴音转身给霍南疏看:“碍因你说呢?”
少女梳着百合髻,明艳倾城,又不落尘俗,转身时衣摆如晚霞般绮丽,乌发如缎,绝世红颜当如此。
霍南疏淡淡抬眸看着,只点了点头。
宴音没等到满意的答复,大步上前,仰头又问一遍:“好看吗?”
霍南疏无奈又答:“好看。”眼睛却落在了布庄的房顶上。
这人,自从说了要去见的人是谁之后,就变得有些难相处。
不会是小时候童养夫的事他记在心里了吧,可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她能有什么办法。
宴音这般想着,捏着新衣裙兴致缺缺,也不想再换了,转身朝老板娘说道:“就这一身吧,我直接穿走。”
临出了门,一定帷帽戴在她头顶,回头看,是霍南疏给戴的。
“灯会人多,你这模样出去不安全。”说罢他转身就走了。
看着少年寂寥离去的背影,宴音心里也不甚痛快,她轻轻拍了拍脸,算了,下回再和他说清楚。
马车停在了举办灯会的街道口,里头人流如织,已经不能再往里走了。宴音下马车和青芝一道,穿着明霞般的衣裙穿过阑珊灯火,往洛云桥头而去。
桥边人很多,拱桥上也挂了一路的灯笼,暖光倒映在水中,不是被船只荡起的波纹搅得晕黄。
宴音的目光逡巡,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或许是他没来得这么早,宴音这般想着,安静地在坐在石凳上等着。
等到拉着兔子灯拿着风车的小孩不知在过去了第几拨,姜负雪仍旧没有出现。
会不会其实他根本没有看到自己留的那张字条啊。宴音有些挫败地想。
在远离了光亮的地方,有人也在陪她默默等待着。
“小姐……那边……”青芝有些害怕地拉着宴音的手,示意她看过去。
是几个流里流气的人
那几个人早就注意到了他们,这小姐虽然戴着帷帽,但通身的风流气派也遮掩不住,一看就是在等情郎,只可惜等到了大半夜,情郎也没来。
“小姐,我看你的情郎怕不是被其他娇娘牵绊住了,不如跟我们逛……”带头的人还没说完,背后就中了一脚,直接倒地吐了一口血,
宴音往他们后头看去,是霍南疏。
此时玄衣少年面色冷峻,气势骇人,那几个流子见了练家子出手,知道自己讨不了好,忙拖着倒地的人走了。
周遭的人见起了冲突,慌忙让开了,生怕被波及。
宴音想的却只是:他没有回去吗?
少年走到她面前,也被暖色的光笼罩了起来,方才那骇人的模样似乎只是夜色带来的错觉,他还是安静的小和尚。
霍南疏对青芝说道:“我带你家小姐去玩,你去马车那里等着。”
宴音还愣着,就被他揽着了腰,身子一轻,霍南疏带着她跃上了屋檐。
秋日的夜风有些许凉意,从耳边清晰地刮过。
帷帽被动作带得落在了地上,霍南疏低头,花容月貌的少女害怕地闭着眼睛,双手紧紧抠在他肩膀上,他的目光柔和了下来。
等霍南疏不动了,宴音才试探性地睁开了眼,四处看看,忙又扒住了霍南疏,声音里都是惊慌:“你带我到大弘塔塔顶来做什么呀?”
霍南疏低头看着她的脸紧贴在胸膛上,不自觉地笑:“在这里看得清楚些。”说罢缓缓将她放了下来。
宴音听了,又缓缓睁开了眼,小心往下看去。
确实,站在塔顶,能看到前后街口,还有街道中来往的人,若是姜负雪来了,她应该是一眼就能看到了。
秋月寒江,星辰皆寥落成了人间的灯火。以大弘塔为圆心,脚下星点聚拢成川,最大的那一盏水车花灯,在江水的推动下缓缓旋转……
宴音看着眼前的美景,只觉得心旌摇曳:“哇——碍因,你快看那边……”
她太激动了,踩着筒瓦的脚不甚一滑,霍南疏忙拉住她,但宴音还是扭到了脚。
她痛呼了一声,几乎摔倒。
霍南疏吓到了,忙抱着她的腰,轻轻地扶着她坐下。
宴音紧紧地抓着他结实的小臂,不敢松开,等坐稳了,霍南疏不容她拒绝,脱了她的鞋袜。
白嫩纤细的足被他握在手上,宴音脸上有些烧意,想缩回却被他收拢了五指握住,霍南疏开始轻轻地给她按着脚踝。
塔上风大,他又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她裹上,黑色的衣服覆盖住一身明霞,只露出了她雪白的小脸,看着更加娇小了。
习惯了这个高度,宴音也不再害怕了,就这么看着那些流光,说道:“我从来没有这样看过灯会。”
转移话题,是为了忽略脚被握在别人手上的尴尬。
“你喜欢?”霍南疏看着她安恬的笑颜,心底一片柔软。
“嗯!”
哪知霍南疏手下忽然使劲,将她扭到的脚踝按回了原位。
“啊!”她又痛呼一声,蹬了霍南疏一下,却没料到蹬的是他的下颌。
那片温柔一触即离,二人皆是一愣。
宴音红着脸抢白:“是你……忽然动我的。”
“无事。”霍南疏看她脚踝没事了,也坐在了她的身边。
二人在大弘塔上看了半夜的景,絮絮地说着话。
等到宴音有些困了,霍南疏才将她抱了下来,送到宴家的马车上。
他轻轻抚平宴音被吹乱的发丝,道了声别,便离开了。
宴音朝他挥了挥手,才坐回了车内。
马车内一片漆黑,她想唤青芝燃起烛火,手腕却突然被一只大手拉住,不是青芝,马车里竟然有人!
宴音想喊,却被捂住了嘴唇,人影贴近扣住她的腰往怀里拉,她撞上那人的胸膛,苏合香扑面而来。
“你整夜与他待在一处?”玉石之音寒如长白之雪。
霍南疏是有些茶味在身上的。
下章是姜负雪的糖,求别打我!
另外,节奏是不是有点慢呀?快告诉码字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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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失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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