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间,餐桌上就只见赵娴和李珍,长垣落座后便问起了老太太。
赵娴给李珍喂饭的动作不停,不大在意地说道:“母亲的病又重了,在有起色之前都在房里用饭。”
长垣问:“少奶奶好像不是很担心?”
“仙师,”赵娴无奈一笑,“母亲自相公失踪后便病了,这三年多的时间总是时好时坏的。好时就是下地干活都不成问题,坏时,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家里有好几次连丧事都准备起来了。”
一旁安静吃饭的李珍突然不安地动了几下,张嘴咿咿呀呀地发出些怪音。
赵娴放下碗筷,凑上前轻声问道:“相公,怎么了?”
李珍又啊了几声才安静下来,赵娴伸手拍了拍他,倒也不执着于问出个什么来,转手又拿起碗筷,一点一点地慢慢喂他。
继续说道:“仙师看着了吧,老太太缠绵病榻,相公又这般境况,不知何时才能好。阖府上下一边提心吊胆着一边又习惯了,往日老太太一病就手忙脚乱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可我们乱又有什么用呢?日子不还是照样得过。”
端坐长宁腿上专心吃饭的赭玄闻言抬头,不知是赞许还是讥讽地说道:“少奶奶看得明白。”
“哪有什么明白不明白的,”赵娴轻叹口气,“我也有私心呢。如今仙师们来了,有仙师们坐镇,心里就盼着相公能早点好呢,到时候母亲定也开心,说不定病就也好了。对了,仙师们可在家里看出了什么?真是闹了东西?”
“惭愧,”长垣实话实说,“还没看出什么来。若是方便我还是希望能给李少爷瞧瞧。”
“当然,”赵娴答应得很爽快,“不过仙师刚刚也看见了,我相公现下状况不大好,还是过几日再看吧。”
长宁咽下口中饭菜,问道:“那小孩儿呢?不是说李少爷回来时还抱了个孩子嘛,可以先让我们看看那个孩子。”
长宁自以为自己想到了关键,却不想这一句话竟让整个饭厅都静了下来。
长垣暗中轻推了他一把,赭玄则更加直接,传音训他:“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么?乱插什么话!”
另一边赵娴放下了碗筷,掏出丝帕细细擦着手,李珍似是还未吃饱,眨巴着眼睛看她,赵娴这下却是没理,随手招来一个丫头喂他。
“孩子倒是没事,给他寻了个乳母,好吃好睡的养着呢。”赵娴面上无甚表情,道,“仙师们既要看那我便差人抱来。”
说着就要开口叫人。
“不必了,”赭玄道,“赵姑娘既说好那便是好的。这呆子的话姑娘别往心里去,他在山上呆久了,话不过脑子。”
也不知赭玄话里的哪个字眼让赵娴听舒服了,她脸色稍缓,客气道:“仙师这是哪里的话,这位小仙师很尽心呢。”
李珍不要别人给自己喂饭,他打翻了丫头手中的饭碗,蛮委屈地往赵娴那儿靠去。
赵娴还在气头上,不乐意搭理他,随口安抚几句就让下人给他送回去了。李珍一路拧巴着,但是动作不大,赵娴也就权当没看见。
等用完了饭,众人都出了饭厅,长宁才问道:“我的话有问题吗?那孩子是李少爷抱回来的,要看不得一起看么?”
赭玄一爪子拍在长宁头上,被他笨得不想同他说话。
祖宗没使多大的劲儿,长宁既不敢怒又不敢言,只好捂着头去看长垣。
还好师兄够义气,不嫌弃他,耐心为他解惑:“我问你,李少爷抱着孩子回来时说了什么?”
“说那孩子是他的啊。”
“那李少爷是什么时候离家的?”
“成亲……”长宁原本捂着头的手一下子捂到了嘴上,慌忙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没想到这一层。”
“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长垣从背后拍拍他,“下次说话记得多想想,别再戳人痛处了。”
“嗯。”长宁用力点头,完了还是问道,“那我们就真的不看那小孩儿了吗?”
“不用,”赭玄答得干脆利落,“那孩子真要出事也不会等到现在,他既还好好儿的那就不会有事了。”
“哦,”长宁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又说,“那就等着给李少爷看好了。”
赭玄哼了一声,道:“你且等着吧。”
赵娴早说过等李珍同他们熟悉了就让他们瞧,那日晨间也再次应允了,说是等李珍好了就成。
可两日过去了,李珍非但没和他们熟悉起来,反倒见着他们就怕得发抖。赵娴也没法子,后来索性带着李珍在房里用饭了,说是等她劝劝了再说。
这劝不劝的还不是在赵娴一念之间,长垣没把她的话当真,用完了饭就带着长宁和赭玄出了门。
赵娴从铺子里回来时长垣他们正同邻家的老大爷们闲话,她此次出门未带多少人,帏帽一戴倒也没让他们注意到自己。
“他们家可怪着呢,”大爷吧嗒抽了口旱烟,“家里多明显的闹了东西啊,却硬撑着不肯去你们青葳山寻人,搞得我们都怪怕的。”
“不是闹了没几天么?”长垣问道。
他们过来时李珍归家也没几日。
“什么没几天,这都是李家人同你们说的吧,这可信不得。”那老大爷啧一声,压低声音道,“他家那媳妇啊,问题大着呢。”
长垣虚心请教:“此话怎讲?”
“那赵家女就不是个安生的,”大爷撇着嘴,显然意见很大,“娘家高门大户的,把姑娘的心给养野了。你们猜那李珍不见后她寻思的是什么?寻思的是要和离!缠着要她婆婆替她相公写一封和离书,人家想回家再嫁人呢。”
“不成么?”长宁肩上伏着只狐狸,看向老翁的眼里满是认真,“刚成亲相公就跑了,想和离不成么?”
“果然是小孩子,”大爷一磕烟枪,上下打量长宁一番,旋即做出一副说教的姿态来,“我问你,哪家的好姑娘似她这般?相公跑了家里不还有婆婆么,既嫁了李家那便是李家的人了,合该好好奉养婆婆,怎地就要和离了?”
“你这话说得好没道理,”长宁觉得这大爷实在是鬼话连篇,气道,“明明是李珍自己跑了,做什么要赵姑娘给他收拾烂摊子?李家家底殷实,老太太就是不要赵姑娘奉养也能过得好,凭什么要赵姑娘赔上一辈子?”
那老翁被长宁这么一顶也气了,扬声道:“那你说说李珍为什么要跑?我是他邻家,是看着他长大的,那可是一个好孩子,孝顺又能干,怎地就在成亲的时候跑了?还不是那赵家女克夫?刚嫁进来就把丈夫给克跑了,这好容易回来了又痴傻了,你说说,不是她克的还能是什么?”
长宁觉得这老头真是不可理喻,简直被他气得跳脚,正欲撸起袖子好好同他理论一番,长垣一臂横过来挡住了他,依旧客客气气地问那老翁:“方才的话您还没说明白。”
“师兄?!”长宁不解地喊道。
长垣并不解释,而是伸手拍了拍长宁脊背,示意他稍安勿躁。
长宁只好不甘心地闭嘴了。
那老翁见状也作罢,不再和长宁争论,接着对长垣道:“克夫便也罢了,可那赵家女分明心肠狠毒,是要那李家母子去死啊。”
老翁再次压低声音,神秘道:“那赵家女要走,李老太太肯定不答应啊,可她不死心,婆媳二人因此闹了好几次,后来好容易收了心,李老太太却一病不起了。”
长垣说:“李老太太是打李珍离开就病了。”
“是,这没错,”老翁道,“可这病生的不同啊。李老太太原本生的都是小病,没大碍的,可自打赵家女安生后生的可就是要命的大病了。你们这几日不是住在李家么,没瞧见?他家给老太太的丧事可都准备了好几次了,棺材都摆在屋里。”
“再说那李珍,”老翁摇头,“他归家那日我可都见着了,那时人还好好的,是后来才傻的。仙师,你就说,这里边儿是不是有猫腻?那赵家女是不是奇怪?我疑心李家闹的东西就是那赵家女招来的,不然就是她命太硬,不止克夫还要克婆婆。”
“不好说,”长垣面无表情,“冤有头债有主,因果分明,报应不爽。我看这李家母子才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嗳,”老翁傻眼了,“你这后生……,我还当你是明白的!”
“我师兄当然明白,我也明白,”长宁难得讥讽地嗤笑出声,“你们才糊涂,不仅耽误人家姑娘还要朝她身上泼脏水!”
赭玄慢悠悠打了个哈欠,道:“赵姑娘倒了八辈子霉摊上这么个夫家。”
那老翁被这两人一狐三句话给气到跳脚,指着他们道:“你们,你们……”
长垣长宁不再说话,行了一礼道过谢便转身走了。
赭玄坐在长宁肩头,余光瞥见李家侧门处一片衣袖掠过,他没在意,偏头冲着老翁道:“老人家消消气,年岁大了经不起折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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