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难易

“柳依!”

安浅回过身来,白色的发带擦过她的脸,罩的外衣是鲛丝织的薄纱,随着阳光泛起波澜。她站在观星台上,似要随风化仙而去。

安浅望着跑到她面前的女子,那极盛的容颜好若冬日里唯一的春色。

“何事?”

白瑾听到她平静如往的声音,低了头,头上的红梅簪子在安浅眼前晃着。

“没什么事!”

白瑾迅速把攥着的红梅簪在安浅的耳边,那红梅成了安浅身上一点艳色。

白瑾望了一眼她那双浅浅琥珀色的桃花眼,又觉得这人好不容易显得风流多情一些,不多看几眼实在是亏,盯得久了,却没想安浅在她眉间一点,把她变回了小狐狸。

白光一现,就把她送回了国师府。

正在白瑾懊恼时,安浅仍站在观星台上,俯看着国师府。风吹过,她就能闻到那一丝梅香。

她把手伸出栏杆接住了一片雪花,没来得及看就消失不见。

呼吸间,轻响的脚步声在她身后的殿中格外明显,一人随意坐下,用灵力把殿门推开,一阵灵力压迫着她。

“国师,不如与朕下一回棋。”他手中把玩着棋子。

安浅坐到皇帝面前,说道:“出了什么事?”

“嗒——”皇帝的黑子落在棋盘中间。

他不说话,安浅也就不再开口,两人下了许久的棋,直到皇帝输了此局。

安浅又开口问道:“何事——”

未待安浅说完,眼前的棋盘已经被掀翻,棋子哗啦落了一地,玉制的棋盘裂成了几块。

皇帝扯过红梅,将它从观星台上扔下,安浅看着它旋着摇晃。

“清醒点了没!安浅,一只狐妖你也敢救。你是国师!民间谣言四起,弹劾你的奏折已堆满了我的桌子,你失心疯了吗?如此反常地去救一只狐妖!”

她伸出手把凌乱了的发丝别在耳后,才缓缓地开口道:“当日在猎场,她气息奄奄又被我射中一箭,我靠近才发现它是狐妖,有灵智,便不同于动物,我观它并未伤过人,为那一箭救她罢了。”

皇帝嘲道:“你也怕因果?”

安浅笑了下,回道:“怕极了。”

皇帝垂下眼,手里摩挲着茶盏,盯着上面的白梅,低声道:“安浅,我们多少年的交情,说什么话来骗我?”

安浅缓缓起身,站在他身侧,看向皇帝身后刻在大殿墙上那古老久远的繁杂图腾,凌乱的线条间是时光沉淀的气势。她有些恍神,那里有一朵不易被认出的小小白瑾花刻着。

她空空望着,难得情绪有点波动,轻声念道:“白瑾命不该绝。”

“陆辰安”,安浅唤起皇帝陆离的字,陆离仍是垂眸喝了一口茶。

“时也,命也,运也,非我可易之也。”①

陆离讶然,他看了一眼安浅,难以相信她的命劫到了。

陆离本以为安浅能孤身入东海斩杀恶龙,修为深厚,又为一国国师,身份地位特殊,王孙权贵尚不得冒犯,命劫少有发生在这种天赋高、必会合道成仙之人身上。

安浅该合道成仙,却偏遇上了命劫。

陆离皱紧了眉头道:“历来国师皆是大能,遇大事则出,一脉传承数万年,除有意外少有未合道的。”

“奇怪,怎有命劫?”

他看安浅仍是平静的样子,怒气也消散一净,无奈叹道:“你也不担心一下?”

大殿空荡荡的,除了门,两侧都是墙,只有一张桌子在殿中间,安浅侧过头看他,再走到墙前,看着墙上仿若雕刻的那朵小白瑾花。

她想那朵小白瑾花,挺锋利的,好容易伤人,也许该磨掉它的棱角,但她又顶顶不想伤了花。

也许真难两全罢了。

大殿里二人皆沉默,最后陆离起身道:“罢了,我不管你就是。”

说着,他便拂袖往外而去,走路间风掀起他庄正朝服的衣角。

快出门时,他又回过头来,透过十二旒望向安浅,只道:“别把自己折腾死了。”

光从门外照进来,被屋内的暗沉吞没,分隔了人之间的世界,她站在其中,混淆了黑与白。

安浅点头像是应了,陆离才抬脚离开。

空荡的大殿,又只余了她一人,唯有桌上那盏灵灯跳动不已。

黄昏之时,国师府庭院里的红梅已傲立了一整日,香气笼罩着靠近它的人。

白瑾靠着树,心神都被这浓郁的梅香带走,她着一条红裙,外套着裘衣,衬得她愈发清瘦艳丽。

她虽在庭院里靠着这树,却总觉少了些什么,烦躁地踢了下雪,靴子被雪水给濡湿。

白瑾抬头望着红梅,她想,可能是红梅太傲,风吹也不肯落下,全在树上呆着,离自己这么远。

她反手摸了树一下,如云来时,正瞧见那树上的红梅瓣瓣落下,庭院中只有那一抹红,人和景像融在一块了似的。

满院都是梅香,宁人不禁想多嗅几下。

如云一时也不免看楞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对白瑾却更是厌恶,只觉这狐狸精就是这般凭着姿色引诱得国师大人处处迁就,坏了主人的清誉。

白瑾看着时辰,想去接国师回来,细细整理了一番,对如云说:“如云,我想去接国师。”

国师府离观星台有一段距离,小雪也下了下来。

虽然人族几乎人人修炼,但大多是世家大族、皇室宗亲或是宗门一脉有传承底蕴的人修为深甚,普通百姓只是身体更加康健、寿命绵长一些,是而生活如同凡俗王朝。

如云点了点头,墨蓝的眼中毫不避讳地露出自己的轻蔑,只扔给了她一把红伞,让她自己去,却是连马车也不准备。

白瑾接住伞,也不在意,撑开了伞就出门往观星台去,她转身那一刻,捏紧了伞柄,眼中有几分戏弄的兴意,口中含糊道:“安浅……”

街道上只有少许人来往,白瑾撑着伞,任由雪花飘落在身上,脚下的雪把红靴沾湿得如洒了血般的深红。

她到观星台时正遇到安浅出来,白瑾笑着跑过去,身边的雪花被她轻轻卷带着,同她一起奔向安浅。

白瑾比安浅高上半个头,为她撑伞刚好。

修仙之人修为越是高深,灵力越是纯厚,围绕在身边自然就挡去了风雪。

“你来做什么?”安浅说话间悄悄收敛周身灵力,雪花也零落在她身上。

白瑾盯着她空空如也的衣襟,看见她收敛灵力,脸色缓和了几分,低头露出好似害羞泛红的耳尖,在安浅耳边道:“我来接你回家。”

这话之后,安浅楞了一下道:“不必如此,我向来来去随意,等我实在没有必要。”

白瑾不语,又从荷包内取出一朵红梅簪在安浅耳边,她冰冷的手碰到安浅,让安浅不由得皱起眉头。

“为何是你一人来,如云呢?”

白瑾笑了一下,道:“只是我想一人来接你罢了。”

安浅扫了她一眼,发现她身上沾湿不少,问道:“她就让你走来?你无灵力又尚在病中,实在不妥。”

说罢,安浅便把手放到白瑾握伞的上方,瞬间两人所在之地一团烟雾散去,她们就出现在了国师府的庭院中。

如云正坐在庭院中的石桌前看梅花,雪落在她周围,却未沾上她分毫。除了地上那些,树上的红梅仍是没落下过。

安浅伸手指尖弹过一道寒光,如云周围的气波微动,她猛地转过身来,看着安浅嗫嚅道:“主人……”

安浅的指尖点上她的额头,蓝色的灵力隐隐浮现,似是鳞片状。感受到安浅封了她的灵力,如云的脸色一白。

“我让你照顾好她,你如何做的?”

如云低头回道:“我错了,主人。”

安浅指尖抚过她的眉间叹道:“何苦为难她。”

一瞬间,寒意顺进了如云的心中。

白瑾在一旁盯着地上安浅和她的脚印,眼睫轻颤。

安浅抬手一挥,把如云送进了房内,传音给她:“反省一月。”

如云在房内看着她在门外的影子,紧抿下唇。

想着一月不能见她,如云捏紧双拳,应道:“是”。

安浅转身看见白瑾在一旁微微低头,仿佛在发呆。

“你快回房收拾一下,别加重病情了。”

白瑾笑着应好,转身往自己房间去,两人背向而行。

明明也许多次这样各自回房,这一次白瑾忽然心中一动,感到几分难过,她回头看着长廊那边,却是早已没了安浅的身影。

白瑾碰到门的手放了下来,竟感觉手好似冻得微僵。

她呼吸间又平静了下来,推开门进去,关上门的那一刻,只有与她一般无二的分神出现,留在了房中。

安浅本在打坐修炼、运转灵力,一瞬间,她体内灵力微滞,她睁开了眼望向门外,分出神识探查,只见白瑾推门出去,安浅气息微敛,闭上眼,挥袖间,耳边红梅散开,落在脚边。

她再重新打坐修炼,传音给如云告知她自己要闭关一阵。

屋内红梅香味淡淡,零落几瓣,房间冷了些,也好似从前一般清冷。

安浅身上灵气流转,浅浅白雾围绕一般,她身上的灵力越浓,触动着衣袍边的残剩的几片花瓣。

刹那间,看似柔和的灵力包裹着的红梅消失不见,被灵力彻底磨灭,不剩丝毫。

①改自北宋吕蒙正《吕蒙正格言》中的"时也命也运也非吾之所能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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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难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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