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真相

红梅谢了桃花开,国师府里四季的花都有,白瑾又开始摘桃花别在安浅的衣襟上。

白瑾的伤靠着国师府里的不少珍宝,在接近春天时便好得差不多了。

她在桃花开始开放时,每日都拿着摘下的桃花去找安浅。

就如在观星台上一样,白瑾为安浅簪花,但她总说红梅更配安浅,便只把桃花别在安浅的衣襟处。

白瑾总会在别花后很快离开,仿佛是不想让安浅厌烦她。

春风吹动她的衣裙,腰间一直戴着的粗制羊脂玉佩与其他配饰轻触发出清脆响声。玉佩镂空的图案隐约可以看出占大半的柳树下一小团狐狸走着。

安浅每日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愣神良久,才会又开始修炼。

一日,白瑾送了花,站在门口,犹豫地回头道:“柳依可能送我一字?”

“我总想与你再亲近点……不如你为我取字,我只想听你唤我。”

安浅难得有些许触动,沉思了一会儿,脑中全是她一人离开的样子,便开口道:“绥绥可好?”

安浅想着“有狐绥绥,在彼淇梁”描写安浅再好不过。①

也许是她的私心吧,取了这样的字,总觉得就算回到过去了。

白瑾却是呼吸一顿,仔细想了为何是这二字,到底取自哪里?

如果是“绥绥白狐,九尾庞庞”的话……她知道了多少了?②

白瑾不经意拂过玉佩,应到:“的确是不错,多谢柳依了。”

她嘴里含糊说着,如往常那样笑了笑,接着转过身抬脚往外走了。

安浅又瞧着她背影发呆,她好似看到了那只小白狐不舍地离开,小白狐还想着快些回来,到头来,却再也没回来。

“绥绥……”

安浅念道,泪滴落到衣襟上的桃花,桃花承不住掉到地上发出微小的声音。

她才恍然,那一声声的“绥绥”早已让她泪流满面。

微风拂过,寒意不止。

——

白瑾在国师府住了三年,她整日里在安浅处的时间也越多了起来,如痴缠着的事每每少不了,总跟在安浅身后。

虽是因安浅的身份没人敢再以此闹起来,但底下的流言蜚语一直未曾断绝。

如云悄悄看着身前衣袍缓缓的人,白衣金绣,白纱束着发。

风吹动花叶,吹动那人的衣袍,吹得阳光正好,她一直在光下,不可攀折。

她突然停下,侧头。

“我最近总觉得不对……”安浅开口道。

“命运,到底会是如何呢?”

如云回道:“主人,就像鲛人都会化为沧海的一部分,死何其不同呢,若都会奔赴同一个结局又为何衍生这苍生万物?非为死而为生,如同石碑上的纹理,命运是每个人特别的痕迹,只争这一世活个不同,因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

安浅笑了笑,想到自己问的时候又何尝不是早已有了答案。

她的命运……

这时她穿过走廊看见白瑾在桃花树下挖着什么,满树桃红,落了不少在白瑾的一身白衣上。

她走近问道:“你在挖什么?”

“桃花酒,三年前我埋下了一坛。”

白瑾笑兮兮地拿着一个素黑的小坛子,在手里晃了晃,脸上还蹭了点泥。

安浅拿着帕子想为她擦去,没成想白瑾偏了头,顺势亲了她的手。

她一边拿走安浅的帕子,一边说:“别把你的手弄脏了。”

她擦几下便自然地把手帕放进怀里,与安浅对视也只眨眨眼。

安浅无奈的给她施了个净身术,她又一手拉着安浅,要到观星台上去喝酒。

又掀起一阵白雾,两人再迈步已是在观星台上。

白瑾拉着她去殿外。

高台上可见此时万家灯火,繁荣热闹的景象。

安浅从不喜呆在夜市这样人多的地方,但她总喜欢上观星台远远看这番热闹景象。

点点光亮并不刺眼,安浅却只看得见模糊一片。她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只觉酒香袭人,这一口便已将酒喝完。

她把酒杯放在栏杆上,正感奇怪地盯着。一股水流入杯中,酒香又充盈了鼻间。

安浅抬头看白瑾,只听她笑着说:“不和我喝一杯?”

白瑾微抬头,把自己杯里的酒喝完。

安浅伸出手,拿起栏杆上的酒杯,也跟白瑾一样喝完。

她看见白瑾再喝了一杯酒向她走来,白瑾的玉佩轻碰出的清脆声让她头昏了起来。

呼吸间,白瑾抱住了她,把她压在栏杆上,把喝的酒渡给了她。

白瑾的手缠着她的青丝,两人都醉在这一杯酒里。

也许是酒香太过闷人,安浅好似被投入水中,不能呼吸。她挣扎了一下,白瑾害怕她不舒服,于是把两人的位置换了一下,却仍是紧搂着安浅。

安浅向白瑾身后看去,那一瞬,她看清了。

万家灯火变为熊熊大火,王都一片废墟。安浅手中酒杯落到地上,清脆入耳化为丧国钟声。

她猛地推开白瑾,奔向殿内,看向那朵白瑾。她本以为白瑾会带妖族出世,占据一方,这本是顺应天道,而人族气运盛极将衰,会与要族平分气运。

推算的天机怎么会错!

安浅颓然转身,看见白瑾的青丝微乱,面染红霞,正走到她身后要来搂她。

她使法术在白瑾的手背上划了一道伤口,把流出的血施在墙上的白瑾花上。

墙上的白瑾一朵朵出现绽开,纠缠着原本的图腾,满墙的白瑾花让安浅心惊。

她手中凝起剑气刺向白瑾胸口,搂着她的人仍不放手。

血溅上安浅的脸颊,她道:“妖族好大的手笔,用秘宝蒙蔽天机,从前国师逝世时便已开始谋划了吧!”

白瑾用拇指为她擦去脸上的血,问道:“如此可能消气?”

安浅不语。

白瑾把头埋在安浅肩颈处,笑着说:“那为何只刺左胸口?”

妖族的心脏在右,是他们的弱处。

她刚说完,一道剑气便抵在她后颈。白瑾贴在安浅耳边说:“柳依,你修为倒退了许多。”

“仙人可醉的‘万年醉’你只喝了三杯便醉了,你胜不了我,也挡不住我了。”

安浅摸着身后墙上的白瑾花,锋利的花瓣割得她的手血肉模糊。

她感觉气血翻涌,剑气刺入一分道:“人妖殊途,回你的地方去。再见面,必杀之。”

突然,她肩上一痛,白瑾的尖牙刺破了她的皮肤:“什么人妖殊途,以前怎么不说。”

“你当真以为我救你,只是为了救你?”安浅凌厉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殿里缥缈摇晃。

白瑾眼尾发红,瞳孔细长血红,更似妖邪,摸上她耳上的红坠道:“你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殊不殊途我说了算!”

白瑾解开她的腰封,与她于唇齿间纠缠。

但也仅敢如此解开,再把手抚上了她的脸。

安浅挣扎不能,眼前一阵发黑,双眼刺痛。

白瑾蓦然发现她双眼变化,竟是化为了浅灰色,伸手摸上她双眼,用了法力,只见蒙在安浅眼上的丝带显了出来。

那条白丝带多半是用来遮光的法器,白瑾怎么可能辨认不出。

她紧盯着安浅的双眼,觉得胸口闷痛不已,几个字在齿间不敢说出口。

“你看不见了?”

白瑾输给她许多的灵力都无用,只盼着能缓解她的痛苦。

白瑾原本以为安浅为救她虽受了伤,可她怎么会为了一只救了没多久的狐狸搭上自己的性命,也不能想到什么东西能重伤她,却不想她的伤竟如此严重,一时松开了手,愣愣地跪坐在床上。

安浅察觉到,便一脚把白瑾踹下了床。

白瑾狼狈地站起来,却不知该如何面对她。窗外照进的月光映在白瑾脸上,让她的脸色显得格外苍白。她握紧了双拳,在下一秒,像逃跑一样消失在了原地。

房间安静了下来,但安浅仍能感觉到骨血间的颤抖。不知是气极还是伤心狠了,她感觉四肢无力,等到换完衣服,她躺在床上只觉得无力,双眼茫然睁着,竟是不知道自己这些年干了些什么,倒成了笑话。

连天道都欺骗了她。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安浅撑坐在床边,紧抓着床沿。她只觉一阵阵的心绞痛,让她连呼吸都轻得快停止了一般。她头昏得快分不清现实,耳边似有人在碎语嘲讽。

她又听见有人要进来了,双目无神地望向门。

“主人,你没事吧?”

如云开门闯进来,看到安浅的神情放松了许多,但脸色还是苍白无血色。

“如云?”

“是我,我在。”

“主人,你彻底看不见了。”如云肯定地说。

安浅再听见她说“看不见”这三个字,眼泪不由与种种情绪汹涌而出。

如云沉默地站在一边,拿出手帕为她擦干泪,把手帕放在安浅手中,开口道:“用我的血为你治疗吧,用我的妖丹也可以。”

安浅无奈道:“傻子,你会死的。”

“不会,我挺得住,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如云退到地上,单膝跪着。

“我不会同意的。”

“你才要挺不住了,当年为救她你已经看不见了!”如云怒喊道。

“看不见而已,毒逼至眼中,失去双眼总比死了好。”

“可这几年多少人想暗中刺杀你,若不是因为那次受伤,何至于当时被人重伤留下暗疾至今不愈,后来又多次受伤!”

安浅闭眼轻声道:“技不如人罢了。”

如云垂着头,恨道:“至今还为她说话,那些刺杀你的人皆是妖族,我认出来了。”

“你知道的,这是命运……”

如云没有再说话,室中一人低着头,一人闭着眼,皆是无言沉默,不愿再提。

①“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出自《卫风·有狐》

②“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成于家室,我都攸昌。”出自先秦无名的《涂山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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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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