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山雨欲来

踏入鬼门前,容灵语回身望向天穹,只见那黑云漫天,风鼓满楼。

“走罢。”绥绥扯了扯她的衣袖,轻声唤道,容小朋友也是点点头,转身跟上众人。

因着小祭司心脉尚未痊愈,众人不愿于阴司过多停留,快马加鞭向前赶去。

容灵语又想起方才巫阳所说,不由得眉头一皱。

先前几人本欲在那巫山上歇息几日,待得涂山踏梅恢复再走不迟。

可巫阳似是十分急切,只道这山中阴气极重,不利于心脉愈合,直叫她们快些回青丘,可又说短时借道阴司不碍事。

众人虽是不解,却也只能照做,便有了如今于这鬼道上快马赶路一幕。

待从青丘山脚土地庙出来,几人才稍稍放松,容灵语便同绥绥讨论起方才疑问。

大狐狸却也是不知其所以然,只道巫阳大抵是有不想她们知道的事儿罢,好歹是个千年神仙,保不齐有什么小秘密呢。

其余几人虽觉奇怪,可也说不出旁的缘由来,只能暂且将其搁置,往那山上小院走去。

待回到院中,容灵语却瞧见厅中正放着一封信笺,大抵是信鸽送来,好奇拿起查看。

只见信封上书三字:“虺青寄”,赶忙将众人喊来,缓缓取出内里信纸,轻声念道:

“阿青已然归家,不过是家父旧疾复发,家母因着先天眼病,不便照顾,急忙赶回,现已无事,还望诸位无需烦忧。”

虺青将信中所写重看一遍,确认无误后,唤来那青丘信鸽,将信笺予了,望着它悠悠升空,往那九尾院落而去。

随后轻轻拉起衣袖,看着那几乎痊愈的伤痕,长叹一口气,只望诸位大人能解出其中意罢。

那日自己不过是接了雪大人之命,往那泰安而去,却不料途中竟是遇着了一位黑衣男子,腰缚短剑,来者不善。

那人实力着实强劲,竟将自己绑了,却又未伤着自己,只是同自己说了许多。

往后又让自己协助他,还允诺不会伤及自己同九尾大人诸位性命,着实奇异。

那人要求也是简单,只要自己佯装在手臂上割出些许创口,其余只需照着他的话复述便可。

又言到了巫山便放自己离开,只是不可将此事说出。

自己也不知其何意,可家中又有二老须得照顾,断不能轻易丢了性命,是以先行允诺下来,静观其变。

那人果真依了诺言,到得巫山便让自己离开,这一路下来也无甚发生。

那人精于易容,自己也不过记着他有一双极明亮的双眸,可其中又全无感情,宛若行尸走肉。

仍记得,临走时,自己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心中积蓄已久、至今仍未有答案的疑惑:

“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方才施完术的巫阳放下许久未用的权杖,望着已然聚集的乌云,复又转头看向一旁的巫履,缓缓问道。

“哦?你指的是哪件事?”巫履歪歪头,面上神色平静,双眸明亮依旧,大抵是在明知故问。

巫阳也是瞧出,便单刀直入道:“所有,你所作一切都只为了那一件事,不是么?”

“你还是一如既往聪慧。”巫履轻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些,皆是为了那九尾能取回魂芯。”

“九尾魂芯?”巫阳皱了皱眉,因着过往与九尾一族接触并不多,是以未曾知晓这是什么玩意儿。

“九尾天狐之火,乃灼魂噬魄之火,可唯有得了那魂芯,方得大成,如今那小姑娘的狐火,尚不足以,而这芯,当年为青丘九尾所藏,自其身死,再未现世。”

巫履说着,抬头望了望天,见并无甚么异象,方才接着往下说道:“唯有那大成狐火,存着灭杀天道的可能。”

“是以我一路引导,便是为了能让她们看清这天道面目,且能逐渐接近那魂芯所在。”

巫阳闻言,皱了皱眉,疑惑问道:“那如今你却留在此地,又是何意?”

“呵呵。”巫履笑笑,面上却是毫无高兴之意,晃晃头,悠悠说道:“若不是那天上诸位忧心,我可不会如此。”

“她们已然知道许多,往后道路,需得自己走了,而我,不过是为了让那诸神安心罢了,你如此急切让她们走,想来是已然明白,那位要来了,对吧。”

巫履望着巫阳逐渐变了神色的脸,知道自己猜的没错,从那树下阴影中缓缓走出,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什么,看着那睁大的双眼,满意笑笑,又回树荫坐下。

正当此时,空气骤然凝滞,威压如海啸般袭来,巫阳赶忙跪伏在地上,虽然先前早有料想,可面对之时,仍是心中恐惧。

“小神巫阳,见过王母娘娘。”

不远处空地上,一道裂隙缓缓生出,其中走出一位戴胜美妇人,可那身后豹尾、微微露出的虎齿以及身边环绕的三只赤首黑目大鸟,皆昭示着她的身份。

刑罚之神,西王母。

紧接着一束捆仙绳电射而出,将巫阳绑了个严严实实。

“擅自度化山中残魂,可知罪?”毫无拖泥带水,西王母冷冷地看着巫阳,口中言语全无感情。

“巫阳知罪,可这度魂之行乃是那涂山氏大祭司所为,此为其魂誓,断不可破,又因其止了奢比尸之乱,于小女有恩,方才助其一臂。”

幸而那绳索未捆得太紧,巫阳急忙向着西王母解释,见其神色稍缓,又接着开口道:“且小女尚有将功补过之行,还望王母娘娘开恩。”

随后示意了一下一旁树下的巫履,只见那人已是被绑得严实,动弹不得,巫阳见状,眸中讶异一闪而过,这人竟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将自己绑上,也是神奇呢。

没有停顿太久,巫阳见西王母已是发现了巫履,赶忙抬头补充说道:

“此人乃千载前吞食九穗禾,扰乱命数者,如今小女已将其抓获,还望王母娘娘予了这个机会,让小女将其设阵困死,不得再作乱。”

西王母闻言,眉头一皱,将原本捆着巫阳的绳索松开,转而绑住巫履,拉至近前细细观察,发觉确是本人后,竟是满意笑笑。

“既然你有如此大功,此事亦是有因,便放你一马,将这人携至无人可抵之处,令其不可扰人天命。”

巫阳闻言,自是行礼谢恩,抬头见西王母已然离开,竟也是不忧心这俩位,挑了挑眉,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带着巫履,飞离巫山。

待行出一段距离,巫阳方才开口道:“未曾想,你这法子还怪好使的。”

“西王母向来赏罚分明,只要能功过相抵,你自然无事。”巫履晃晃脑袋,这自然便是先前他所言“让神仙安心”了。

“哼。”巫阳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她自然明白没有这么简单,但现下诸事未了,显然不是问的时候。

“往后总有一日,我定要让你将那隐瞒诸事讲了,哥、哥!”那称呼咬字极重,说话之人心中不忿可见一斑。

巫履闻言怔愣一下,往日他们十巫间皆以兄弟姐妹相称,可自那窫窳一事后,自己已是记不清有多久未曾听闻了。

“话说回来,你当真如此信任她们?”愣神间,他忽闻巫阳如此问道,笑了笑,反问道:“你不也瞧出来了么?”

巫阳沉默了,望着天边逐渐聚集的雨云,想起了方才容灵语许下的愿望。

“我只愿能向神女大人求得一场雨,救这天下受灾生灵。”

是啊,如此心系苍生的姑娘,同她这般默契的九尾仙狐,若是明了这天道之事,定然不会放手不管的。

“可若是她们知晓这一切呢?”想到那姑娘闪亮的双眸,巫阳担忧的看向一旁男子。

只见巫履也是神色一僵,明白此人心中也是没底,只能长叹一声,低声自语道:“那般自在的姑娘,定是受不得如此的,至了那时,又当如何呢?”

“这过往一切,皆是旁人有意引导而成。”

容灵语说罢,手执那信笺,面色阴沉地看着众人,出声解释道:“初次见着时,虺青曾言,因着其母目力极佳,方才予了他明亮双眸。”

“可这信中却道其家母天生眼病,如此想来,彼时虺青,同这信中阿青,并非一人,想来那‘虺青’,便是有意引导我们前往泰安之人。”

“如此想来,过往一切,皆是有人在其中牵线,那些所做之事,当真是我们自身的意愿么?”说罢,容灵语低头沉默了。

她很不喜欢这种似是被人掌控的感觉,就同先前听闻天命一事时类似,如同被这世间禁锢了一般,成了没有思想的提线木偶。

众人自是明白容灵语在想些什么,毕竟她们自己也对此十分愤懑,那人熟知她们一切行动,自己就像是别人掌间玩物,任何事情都要顺着那人的意。

正当此时,却见那大狐狸缓缓将容小朋友拉过,也不顾周围几人视线,一把将她抱起,同众人说了声,带着她回了寝屋。

阖上门,绥绥走到床边,坐在了容灵语身旁,搂过这小姑娘,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说道:“虽是如此,可若不是他人知会,你便不会如此做么?”

“倘若并无那幕后之人干扰,若是知晓那后羿窫窳、奢比暴乱或是巫山往事,你便不会同这般,去助后羿、止奢比了么?”

感受着怀中人逐渐放松的身躯,以及那平静下来的呼吸,绥绥笑了笑,接着说道:“那人不过是为我们指明了方向,可最终所为,皆是因着自身所想,不是么?”

“即便这万事万物结局终由天定,可通往那终焉时,仍有数不尽的道路,走哪一条,乃行路者自身所选,不是么?”

“就如那腾蛇翔天,终化尘土,这世间万物,皆有命数,可一生所行,皆不同路,来生所为,亦不相同,如若让他人乱了自己的心,方才当真着了这天之道。”

大狐狸感受着容小朋友用力回抱住自己,明白已是说开了,眸中本就不明显的紧张缓缓褪去,揉了揉怀中人的耳朵。

却觉着她许久未动,绥绥疑惑地皱了皱眉,正欲将容灵语的脸捧起瞧瞧,却听得她轻声说道:“你先前说过,这世间有那天道在上,凡事皆有因果报应。”

“方才又说,天道不过是个结果,其间道路需得自己来选,那若是我自一开始便骗了你,又当有何因果,受何报应?”

“你心悦的,是当年那个大家闺秀、与你有着一眼之缘的容灵语,还是我?”

大狐狸心中一动,正欲说些甚么,却见她先一步抬眼望向自己,轻轻咬着下唇,随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缓缓开了口。

“绥绥,正如初见时你所说的一般。”

“我,实非此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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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狐语焉
连载中雪木惊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