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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外面鸡鸣声将姜铃吵醒,她下意识起身朝对床望去,见床上丁燕睡得正香后才放下心来。
也不知道丁燕昨日得了什么疯病,一回到房内就哭了起来。
作为同屋好友姜铃自然要去关心下,哪知她是越是劝对方哭得就越是伤心。
“这是,出了大事吗?”
姜铃为她递去手绢后关切问道。丁燕只摇头啥也不说,接过帕子便狠狠地拧了拧鼻涕。
此景给姜铃看得直皱眉,心里泛起嘀咕: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
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小燕从来就是块没有情绪的木头。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好像世上没有事能让她如此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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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时已是次日黄昏,丁燕睁眼看见屋外透进来绮丽霞光时,她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记不清自己昨晚是何时睡去的,只记得她昨晚怕吵到姜铃睡觉,特地将头埋在被子里啜泣,几度呼吸不上。
不知何时来的珠翠坐在床边,见她醒了,起身调侃道:
“是伤心了呀,哭成这副样子。”
闻听此言丁燕丧气地将脑袋再次缩进被褥中,是啊,不仅脸睡肿了,眼睛也哭得红肿,她心想自己现在模样肯定丑极了。
“喏。”
珠翠笑着给床上的丁燕递去个精美匣子。
她正欲接过,想到什么似的,又将手瑟缩回来,蹙眉问道:
“他给的?”
他谁是,两人都心照不宣。
珠翠点头回应:“嗯,曹大人今早来过找你了,我和他说你身体不适在休息。
他走前让我把此物给你,算作赔礼……”
【这算什么,打个巴掌给个甜枣?】
听到回答的丁燕心中很不是滋味。
———
前堂有事,珠翠便先离开了,那匣子被她放到床头。
长时间的睡眠让丁燕感到头晕眼花,想着先下床洗漱,可当余光瞥到床头的精美木匣时,她心中还是不免刺痛。
【赔礼吗?那还不如向我面对面地道歉?】
虽这样想,但丁燕的手还是不自主打上木匣,将其使劲打开。
只见里面躺着块玉佩,底下系着五色穗花。
丁燕将它拿出仔细端详,此玉触感温润,色泽更是如书中描绘的如羊脂般雪白 ,说它奇珍也不为过。
“如此宝物,赠与我的?”她有些怀疑地自语。
玉佩被拿出后,丁燕瞧见下面压了张纸,她便摊开看来,纸上书的字苍劲有力:
【昨日那事孟德之过,自以为是而轻薄无礼,属实混账。
燕是孟德交心之人,令汝伤心实非我本意,故略备薄礼以致歉,若得原谅,孟德必喜不自胜。】
写信之人用语的小心翼翼,倒让丁燕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个孤女罢了,有什么可被曹都尉施以敬意的?
想到此处,丁燕手中握着玉佩的力度紧了些,她心里又想了很多。
人与人缘分本就浅得很,得真心相待之人更为艰难。难道,因句无心之失,自己要亲手斩断与对方的缘分吗?
世间万物也分不清绝对的黑白善恶,起码,起码她自己在与曹操相处中,是开心的。
自成功向老鸨复仇后,丁落生命中好似缺了点指望似。只会重复着端茶倒水行尸走肉的日常,直到那次被卷入阴谋中,对上男子狡黠双瞳,被他轻握手臂后。
才终于再次听到了自己的久违心跳声。
扑通扑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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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正巡夜中的曹操神情也夹杂着些许失意,他不知对方是否会接受自己的歉意,本想当面说清楚,可那时老板娘珠翠说丁燕在歇息,故不得相见。
【她是真的在歇息,还是故意躲着我呢?】想到这里,曹操心中发酸。
最后离开时,自己还特意嘱咐珠翠定要把这木匣送到丁燕手中。
为了让对方原谅自己,曹操可是下了血本,他手中能做礼的宝贝不多,其中大部分还是男子喜欢之物,若是匆匆去买了未免诚意不足,思来想去,唯有这带璎白玉佩可堪与之相配。
此物是曹操及冠礼时,太尉乔玄亲自送上的贺礼,听说是采自南山之石雕刻而成,玉质白润不见一丝沁色。
得此宝后曹操是爱不释手,用黑绳彩穗串之保管,甚是珍惜。袁绍见此物后十分心动,甚至想出百金将其买下,但被曹操直言拒绝。
古语曰:言念君子,温其如玉。乔玄送上此物也是希望他到了洛阳做官后能收起浮躁,宽以待人,严以律己。
“可我注定做不成谦谦君子,不妨送与她,佩上一定好看。”
曹操紧握着玉佩苦笑自语。
上任洛阳后,他才发觉官场黑暗,若想要安宁要法纪,他便不能行君子之道。
唯有铁腕之治,才可保国安民,才能将这坏掉的世风掰回正道上来。
独身独行独道,曹操正法之路所受上的阻力是难以想象的,明里暗里受到了来自洛阳本土士族的不少打压,官场里也有人给他使绊,巴不得他下台来。
赴玉舞堂那场【鸿门宴】时,曹操虽有十分把握茶的里毒已被手下替换。但丁燕将茶盏递向自己那块,他还是止不住慌乱。
可丁燕在他面前以种笨拙演技将茶盏打翻时,突然间曹操又好像是寻到了同类般,含着笑与她相对。
有趣之人如宝物般珍贵难得,他许久未见这样让自己心动的女子了。
曹操怀有私心,总有一天,要把她收入囊中。
———
马啸声撕破夜空的静寂,曹操思绪顷刻被此拉回现实。
几匹烈马目中无人般朝着巡夜的众人驶来。
曹操侧身躲过,手扶佩剑朝驾马之人厉声喊道:
“子时已过,尔等安敢犯宵禁!”
“你这小吏,也敢挡老夫的道?"
马上之人显然喝了不少酒,语出狂妄,对曹操不屑一顾,欲驾马而走。
但曹操哪会让对方离开,手起刀落,砍向那人坐下之骑。
伴随着马的痛苦嘶鸣,曹操面露杀意,冷漠地吐出两字:
“下 马。”
——
刚被烈马撞倒的众差役们也匆匆赶到,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不长眼,明着在曹大人面前犯法。
“老头!你.....”本气势汹汹准备上去质问的差役,当看清下马之人的面貌后,被惊得后退两步,顿时语塞。
此人,他们可惹不起。
见手下怯懦不敢上前,曹操冷哼一声,朝对方问道:
“瞧把我弟兄吓得,你多大官啊?”
“哼,吾是皇帝面前小黄门蹇硕公公的叔父。
你小子伤了老夫爱马,得给它磕头请罪!不然老夫绝不轻饶!”
那人全然不知自己已死到临头,还在猖狂。
曹操自然知道蹇硕,他是皇帝面前最得脸的宦官。
而他的族人仗着蹇硕得势,没少作恶,横行乡里鱼肉百姓,早已是罪无可恕......
“哦?
等会你别向我磕头求饶就行。”
曹操说完这句话后,转身夺过差役手中的漆棍,大力朝对方挥去,一下将其打倒在地。
“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我!”
“打得就是你这,罔顾法纪,仗势欺人之辈!”
居高临下的曹操面露冷色,再次挥下漆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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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北都尉曹操当街杖杀蹇硕叔父蹇图之事,便在洛阳城内传开。
百官提及此事一片哗然,他们都没想到,这曹操真有那个胆,敢虎口拔牙。
【切,咎由自取。】
正于后院晒衣服的丁燕得知此事后摇头笑了笑,像是早有预料般。
那位蹇图大人昨日是在玉舞堂寻欢作乐后离开的。走时已过子时,按理说不应出去的,可那人喝了不少酒,怎么劝也不听,发酒疯时还扇了前来劝架的珠翠姐姐几巴掌。
天地之道,沉水入火,自取灭亡,这回倒是让丁燕看见活生生的例子。
春风和煦,阳光正好,丁燕终于晾完了所有衣服,空气中弥漫着皂角的清香,件件轻盈罗衣随风摇晃,在衣影交替间,她好像看见个男人的身影。
既熟悉,又陌生。
“......孟德?”
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将这两字脱口而出。
曹操用手拂开晾着的湿衣,笑着走到丁燕面前,指了指廊下,示意他们去那里坐着聊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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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第一次唤我表字啊。”
丁燕没想到对方再见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也对,从前她总是曹大人曹大人的喊,今天不知怎么了,竟呼了大人的表字。
【呼表字】那可是亲近之人才被许可的叫法。
“曹大人,是燕失礼了,以后不会......矣?”
脑袋被曹操轻轻敲了下,丁燕小声吃痛了句。
“我喜欢这称呼,以后就这样称我吧,阿燕。”
少年笑得灿烂,比春光耀眼,温暖得足以消弭俩人之间冰霜嫌隙。
“好,我知道啦....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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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分别之时,丁燕特地去屋内将那日他托珠翠带给自己的木匣还了回去,曹操接过后面色有些郁闷,这么好的东西,她竟不收下?
像是看出对方的狐疑,丁燕摆手解释道:
“你的玉佩,我拿走了,既然是道歉的礼物,我哪有不受之礼?”
“那现在里面放着的是?”
“回礼,女儿家的小玩意罢了。”说这话时,丁燕再次脸色微红了起来。
原来如此,曹操听见后恍然大悟,迫不及待地想打开匣子,但被丁燕一个飞扑挡住了。
女孩瘦小的手掌死死按在自己宽大的手背上,仿佛使出了她最大力气,绯色从脸颊遍布耳根,煞是可爱。
她支支吾吾地警告曹操道:
“不行!孟,孟德得回家,回家再看!”
“好~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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