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前一天,杨又恩又一次离家出走了,走之前兜里只揣了准考证和手机,挂着耳机一头扎上了公交车。
伴随着黄昏和日落,从城东坐到城西,城西再到城北,不厌其烦的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拥堵混乱的老城区,耳机里的DJ乐震的耳膜充血,衬得车窗外的一切都成为了默片电影。
夜幕降临时,杨又恩坐着公交车从城北又到了城南,司机将公交车开出赛车的速度,杨又恩拿起手机拨电话。
彩铃响到最后几声才接通,杨又恩笑嘻嘻的开口:“姐,我没带钥匙!”
电话那头的彭冉连珠炮般快速开口:“又离家出走,就这点出息,家里没人,我跟着你姐夫来处理些事,得几天才能回去,去酒店住吧,最近都是自己人,缺什么找213房间。”
麻将碰撞声清脆悦耳,杨又恩无声点点头正打算挂电话,彭冉那略显沙哑的嗓音又简单粗暴的传来:“对了,敢缺考,回去打断你的腿!”
说完只传来嘟嘟的忙音。
杨又恩无所谓的耸耸肩,安然自若的继续看着窗外。
熟悉的老城区快速消失在视野里,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被围起来的荒地,鳞次栉比的毛坯建筑在微弱的路灯下张牙舞爪。
这座三线不到的小城市好像一夜之间火遍大江南北,以一己之力傲视全国。
与城市随之崛起的,还有这座城市里的“新贵”,杨又恩家虽不是佼佼者,却是从破旧的小平房中脱颖而出的典型。
沾了土豪爹的光,杨又恩也从农村土娃摇身一变为富家小姐,令周围人惹不起又看不上。
公交车呲啦一声停下,杨又恩捂着脑袋直起身,司机眼皮都没抬扯着嗓门儿道:“终点站到了。”
杨又恩睡眼惺忪的下车,脚刚落地,身后车门一秒不带犹豫的关闭,紧接着叫嚣离开,带起半人高的尘土,杨又恩暴躁的来了句卧槽,然后向对面走去。
面前的六层建筑被霓虹灯和跑马灯包裹着,浮夸得简直没眼看。
事实上杨又恩也是不忍直视的一路冲到了213房间门口,细长葱白的手指反扣在暗红色的门板上显得莹润有光泽。
走廊里响起礼貌又克制的三声,可房间门并没有如期打开。
杨又恩揉了揉叫嚣的胃再次曲起手指,微调力度又叩了三下,房间内依旧无人问答。
杨又恩强压一晚上的躁郁终于忍不住,手握成拳,对着贴在门上的213发泄似得捶了上去,力气大得恨不得将门板砸开个窟窿。
远处房间门打开,粗旷的骂声传出来:“这他妈的谁啊,敢来这闹事儿,信不信老子活剐了你?”
一个五大三粗,光着膀子架着两条大花臂的光头走了出来,顶灯打下去,远远看着像是绿巨人踏在了地板上,每一步都是地动山摇。
等人走近了,头上蜿蜒的刀疤就异常显眼了,说他凶神恶煞都算夸他。
光头看到杨又恩后一怔,又看了看门牌号,嘴里紧急转了个弯问:“你找谁?”
杨又恩站他面前小小一个豆丁儿,毫不示弱的将光头从头扫到脚,然后直视着光头,乌黑发亮的大眼睛无声发问:你是白痴么?
小巧光滑的下巴微抬向房门,轻飘飘的反问:“人呢?”
光头愣了几秒,看看杨又恩又看看房间号,拿捏不准该怎么回答,直到凉飕飕的目光无法忽视,犹豫道:“出去了,有事。”
杨又恩不耐烦,不客气的开口支使他:“打电话。”
光头慢了半拍才明白杨又恩的意思,竟不自觉的听了话,真转身回去打电话。
一个电话的时间,走廊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好几个房间门陆续打开,里边的人探头探脑的看过来,都是一些光着膀子,身上纹着五花八门图案的社会青年。
杨又恩在这些社会青年或探究或轻佻的目光中毫不顾忌的坐到了地毯上,身上的衬衫短袖下摆打着结,随着弯腰的动作露出一小截平坦白嫩的细腰,a字超短裤下两条匀称纤细的腿被灯光照的润白发亮,娴熟的盘成了打坐的姿势。
她背靠着墙,眉眼耷拉,脸色越来越接近惨白,整个人也越来越不耐烦。
正准备骂脏话时,打完电话的光头提着一大袋零食大步靠近,边走边扯着嗓门:“澈哥说半小时到,让你进去等。”
杨又恩只是浅浅的抬了下眼皮说:“不用了。”
见杨又恩坐着没动,光头也跟着坐下,将零食递过去:“厨师下班了,你先吃点零食垫垫,他一会儿回来给你打包晚饭。”
杨又恩翻了翻面前的塑料袋,看到罐装的啤酒,红牛,抽了一半的烟盒,薯片饼干瓜子,还有一盒刚拆开的扑克牌。
心不在焉的猜这个“他”,表姐说的住在213的人,不会是自己只闻其名然而从未见其人的那个他吧?
这个想法如一缕青烟一闪而过转念便开始腹诽:这他妈的能吃?
听着光头的话音,陆续有人过来凑热闹,光头头都没回,冲杨又恩笑得憨厚:“我叫大龙,是飞哥的手下,你是大嫂的妹妹吧?你小时候我见过,都长这么大了,刚一眼都没认出来,不过不知道你名字,妹子你叫什么?”
杨又恩打断大龙的问话:“大龙哥,能帮个忙吗?”
杨又恩小脸惨白,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对方,有求于人时说话会刻意压低一些。
大龙被这软糯的一声哥喊得心里妥帖,直接点头。
杨又恩懒懒的开口:“我想吃糖,还有泡面,要香辣味,加火腿,要鸡肉的,再来瓶苏打水谢谢。”
大龙转头冲刚准备坐下的人轻踹一脚,被踹的人顺势起身,摸着脑袋冲杨又恩憨憨一笑便转身跑了。
大龙随口介绍:“那是我弟,叫小龙。”
杨又恩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一个个精壮汉子,介绍自己:“杨又恩。”
一共就三个字,被她说说得拖拖拉拉,有气无力。
众人收起了轻佻的笑,新奇的打量着杨又恩,一个排的拳击手中间突然掉进来一个瓷娃娃可能就是这个效果,打量的视线让杨又恩怀疑自己是动物园的猴子。
有人忍不住好奇,趴在大龙耳边小声问:“这妹妹怎么不跟大嫂一个姓?长得也不像啊!”
大龙鄙夷的看了耳朵边的人一眼:“还真他妈应了大嫂的话,混混没文化混都混的差,表妹能像到哪儿?”
那人被声音吓了一跳,直起身尴尬的笑了笑,周围传来惊天动地的笑声。
杨又恩毫不在意的拿起扑克牌问:“有人斗地主吗?”
问完不等众人反应利落的开始洗牌,大龙跟旁边的兄弟对视一眼,默契的加入了战局。
韩澈利用长腿优势三步并两步迈上台阶,就看见一群人穿的整整齐齐或坐或站围在213门口,包围圈里时不时传出笑声,中间还夹杂着一两声清脆的卧槽,话音带笑,尾音微微上挑。
紧接着清脆的声音又传了出来:“行不行啊大兄弟,愿赌服输啊,给钱给钱!”
韩澈挑了挑眉,悄无声息的走近,本想利用身高优势向人群内看去,突然意识到这群社会青年大多数身高体胖,自己还真没有优势。
旁边有人发觉韩澈靠近,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便打招呼:“澈哥回来了。”
周围的人见状纷纷跟着喊:“澈哥。”然后自觉的让出一条道。
韩澈这才看清声音的主人,十四五岁的模样,圆圆的脸蛋儿上婴儿肥将褪未褪,略显弧度的小巧下巴带出漂亮的下颌线。
一头绸缎般的黑发披在肩背,随着抬头的动作两侧两缕红色的挑染露了出来。
厚重的齐刘海都遮不住的一双大眼睛神采奕奕,右耳上一排黑色小钻将耳骨到耳垂勾出流畅的线条,嘴里叼着棒棒糖,余甜浸在饱满的唇瓣上红润有光泽。
韩澈用车钥匙刮了刮眉尾,心中无声道:樱桃小丸子摇身一变成小太妹了!
跟记忆中留着西瓜头,忽闪着大眼睛的小朋友一样,还是纯真可爱的长相,却硬生生被杨又恩不羁的坐姿,吊儿郎当的动作破坏。
她手里动作不停地将赢来的棒棒糖归拢在自己身前,视线毫不避讳的放在韩澈身上,直白的打量着韩澈。
那是杨又恩见到韩澈的第一眼,脑海中跳出的第一个反应是他站在这里好突兀。
简单的牛仔裤黑T恤下是长腿薄肩,单眼皮细而长,鼻子不那么立体,嘴唇却生得性感,不算出挑的五官却拼出一张极度舒适的脸。
尤其是栗色微卷的发梢落在微微下垂的眼尾,带出几分性感,又被周身冷感压制,矛盾的糅合出了沉郁疏离的气质,在这群粗旷的西北汉子中间自动隔起一道屏障
“又又。”低沉又不带感情的声音从他嘴里吐出。
杨又恩还在欣赏韩系花美男的脸瞬间黑了下去,带笑的声音也收了回去:“杨又恩,不准叫我小名。”
她自认为成熟冷硬的气势在这群人眼里变成了张牙舞爪但没什么劲儿的奶猫,才一个晚上众人就自动将这大大咧咧的姑娘当成了自己妹妹,只是这妹子变脸也太快了
大龙起身打着哈哈缓和气氛:“哈哈妹子,你这名字也太拗口了。”
杨又恩睨了大龙一眼的大花臂:“大龙好酷哦,我要是你,直接纹脑门儿上。”
大龙像是认真考虑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脸沉痛道:“不行,不能遮住我这英俊的浓眉大眼。”
众人听后笑着骂道:“真他妈的不要脸。”
大龙不理众人的嬉笑怒骂,抬手准备拍向韩澈的肩,对方却将手里的食品袋递了过去。
大龙抬在半空中的手转了个弯接了过去:“妹子,澈哥打包了羊肉面,趁热吃。”
杨又恩连眼角余光都没给张嘴就说:“我不喜欢吃面。”
韩澈扫了眼杨又恩身旁吃干净的泡面桶,抬手看了眼手表,等众人渐渐收了笑声快速完成任务。
他没什么表情的平铺直叙:“韩澈,你姐夫的堂弟,你姐,也就是我大嫂交待了,明天我送你去考试,另外,时间不早了回去睡吧!”
说完往墙上一靠,等着他们收摊儿走人。
杨又恩抓了一把棒棒糖兜在打了结的衬衣下摆里,将剩下的装进袋子递给大龙。
转瞬间又恢复了不谙世事的模样:“大龙哥,这些存在你那儿,下次再玩。”
等大龙接了袋子,她不放心的补充道,“我心里有数,你们别他妈的想着偷吃。”说完装作恶狠狠的两指在自己和大龙的双眼间画了个弧度。
韩澈则微抬下巴打了个招呼便径直离开,杨又恩跳起来学着韩澈的动作对着大龙等人,又做了个鬼脸追上韩澈的脚步,众人忍俊不禁的笑着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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