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行李箱跟抽屉来来回回翻了一遍,没找到一根笔,她仅有的一根笔,被丢在教室了。
临走之前彭冉给她收拾的行李,乱七八糟什么都带了。
韩澈准备的那一箱全是零食,俩人谁都没想起来给她装点文具进去,看看自己摊在地上的两个行李箱,杨又恩无奈叹了口气,跟舍友一比,她像是来度假的。
她只能找邻床借了根笔,膝盖顶在书桌前,头和身体往后一仰,手上转着笔,脚下晃着凳腿。终于开始构思该怎么写下第一句。
磨磨蹭蹭到舍友一张卷子都做完了,她也只是两脚搭在桌上,换个姿势继续晃腿。
等人家熄了台灯上床睡觉了,杨又恩又发现,台灯需要自己去买,所以她没有。
心知再构思下去天都要亮了,两脚放回了地上,将插在头发里的笔拔出来,就着手机的电开始妙笔生花。
晚上熬得太晚,导致提前了半个小时的闹钟没能把她叫醒,意料之中又没赶上早读。这次她学乖了,没去买煎饼,直接去了教室从后门坐到了自己位置上。
晚上,杨又恩又分享了一次自己的零食,脸上笑容亲切又友好,问室友们起床的时候能不能喊自己一声。
邻床看了其他两人一眼,脸上的犹豫很明显,杨又恩见状刚想说不方便就算了。
结果邻床支支吾吾试探着问:“我们早上起的有点早,你能起得来吗?”
杨又恩先赶紧点头,之后才问::“你们几点起啊?”
另一个说:“六点。”
杨又恩脸上的笑有一瞬间的凝固,头像是卡在脖子上要落不落的,她高中都是七点以后起的,心里后悔找人家帮这个忙了。
邻床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说:“这样咱们就可以一起走啦,这两天怕吵着你睡觉,我们起床都不敢闹出动静。”
杨又恩笑得真心实意了一些,将自己的请求主动往回撤了一步:“我其实定闹钟了,不过睡觉沉,你们起床该怎么动怎么动,走的时候叫我一声也行,我要是没反应就别管我了。”
舍友们懵懵懂懂连连答应。
杨又恩和韩澈约的时间是周日下午,艺考培训一周上六天课。周日休息一天,但是不允许出校门。
杨又恩一觉睡到午饭,洗漱完把书卷成筒塞进牛仔外套兜里就出门了。宿舍走廊比平时热闹许多,宿舍门开着,几个女生聚成一堆研究着化妆手法,还有宿舍叽叽喳喳说谁谁的裙子好看。
路过水房时,长条的洗手池前站了一排在洗衣服,嘻嘻哈哈的讨论培训班哪个男生长得帅,哪个老师有魅力,其中覃校长被提及的频率最高。
不管南方北方,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们总归是可爱的,她一步两级台阶,迫不及待冲出了宿舍楼。
韩澈将车停在了路边,下车后从后座提了个大袋子出来。
透过已经有些掉漆的铁门,正对面是学校的钟表大楼,一层延伸出去的屋檐被左右对称的石柱撑起,以石凳相连,刚好供人坐着休息。
石凳横坐正好,躺上去显得有些窄了,可有人偏躺在上面,一腿弯曲,另一只脚搭在屈起的膝盖上一点一点,两手插在牛仔外套的兜里,脸上盖着本书,零星从屋檐外钻进去的光落在长发上,黑色都泛着饱满的光。
韩澈在铁门前站定,拿出手机对着躺着的人拍了张照。
旁边走过来的保安用对讲机敲了敲铁门,说:“外校人员不能进去。”
韩澈收了手机说:“我不进去。”
保安顺着韩澈的视线往石凳上看了一眼,又说:“这些学生没有出门条不能出大门。”
韩澈转过身面对着保安说:“我知道。”
保安将韩澈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着重看了下他手里提着的塑料袋,初步判断他不像是坏人,这才犹豫着退回了保安亭。
韩澈提着袋子,提高声音叫了声:“又又。”
脸上的书啪嗒掉在了地上,杨又恩扭脸向校门口看了过来,看见韩澈笑着招手时,往起一坐,立刻抬手使劲晃着回应,起身三步并两步跑向校门。
杨又恩急刹车停在铁门前,两手从两边的空隙处伸出去,拽着韩澈的手腕晃着说:“韩澈,你终于来了,我好想你啊。”
杨又恩多数时候都是个大嗓门,声音尖而利,但只要回落,尤其是拖着尾音说话时,听起来软软糯糯,撒娇而不自知。
韩澈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委屈,反手握住杨又恩的手捏了捏指尖,又走近了一步仔仔细细看着她的脸说:“我也是,很想。”
韩澈将袋子放在地上,手伸进栏杆空隙,手背在杨又恩脸上碰了碰问:“在学校怎么样?有好好吃饭吗?”
杨又恩脸颊往他的手背侧了侧,点点头说:“每天都去食堂吃饭了。”
韩澈又问:“老师同学们好相处吗?”
杨又恩额头都快顶到铁门上了,没精打采的说:“都挺好的。”说完突然想起来,跑得太急,书还在石凳下扔着,扭头看了一眼想回去捡。
韩澈在她起身的时候就看到了,牵着的手没松说:“一会儿再捡。”
杨又恩往两边张望,里外的铁门前什么都没有,一个进不来一个出不去,牵个手都得穿过栏杆缝隙,她叹了口气说:“你等我一下。”说完还是抽出手跑回去捡书了。
她折返回来的时候,看见铁门外靠边的位置有点树荫,示意韩澈往那边去,将书从空隙递出去让韩澈当坐垫。
韩澈蹲下身,原样递了回来,说自己蹲着就行了。杨又恩便摊开书盘腿坐下了。
栏杆之间的空隙不是很宽,韩澈打开袋子,将零食一件一件往里递,杨又恩接过都放在盘起的腿上,那一瞬间感觉自己无比心酸,撅起的嘴隐隐带着颤抖。
韩澈将长条薯片瞄准直接扔进了她怀里,温声问:“在这里待得不开心吗?”
杨又恩先是低着头摇头,之后仰头望苍天,长叹一声问自己:“我为什么要来这儿自讨苦吃啊?这跟监狱有什么区别?”
韩澈伸进来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别瞎说。”
这周韩澈几乎每天都会发消息问她在学校怎么样?食堂的饭吃的习惯吗?生活用品够不够用等等琐碎的事,几乎没问过她专业课上得怎么样?
新环境,不想给她太大的压力,打电话也说不了几句,不是杨又恩这边有事,就是韩澈有人找。
憋了一肚子的话终于憋不住了,杨又恩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攥着韩澈的手指不吐不快。
她愤慨的说:“监狱还知道尊重犯人呢,你都不知道我们老师,简直毫无人性。”
韩澈以为杨又恩在学校被老师欺负了,立刻看了过去,皱着眉头问:“老师难为你了?”
杨又恩就将自己吃个煎饼被覃校长罚了篇作文的事说了。
韩澈紧张的情绪放松下来,听到后面指尖频繁地挠着眉毛和太阳穴,试图通过小动作将自己的嘴角拉平。
杨又恩一掌拍在铁门上,身体坐直一些,韩澈跟着靠近一些,将她拍在铁门上的手放在手心揉了揉,怕她一激动再把手伤了。
杨又恩气愤地顾不上自己的手,任韩澈给她揉着,脖子伸得长长的,下巴抬起,视线向下俯视,眼角眉梢却又高高吊起,一张脸被她用的淋漓尽致。
韩澈两个手肘搭在膝盖上,低头给她揉着手心,没憋住笑出了气音。
杨又恩是在学她的一对一老师,姓李。
据她所说,李老师是个矮矮的,白白的,胖胖的,年纪轻轻就慈眉善目的男老师。
昨天中午午饭后,杨又恩根据班主任给的指示,在食堂靠窗的位置等李老师。
早上起的太早,杨又恩正等的昏昏欲睡,两张纸推到了自己面前,一只胖乎乎的手在上边拍了拍。
纸张的边被撕的嚯成了锯齿状,也是杨又恩跟舍友借的,扫一眼就认出来了。
杨又恩半睁着眼睛看向手的主人,对面一个笑得跟弥勒佛一样的男人将电脑包往餐桌一放径直坐下了。
看来是覃校长说的李老师,看长相还挺面善的,杨又恩起身准备叫声李老师。
还没张口,对方胖胖的身体架起二郎腿,冲杨又恩摆摆手说:“看这字,我还以为是哪个满脸麻子的小伙子呢,让我一通好找,找了半天发现是个小姑娘。”
杨又恩将弯未弯的腰僵在了原地,抬起眼皮瞅了一眼,李老师神色如常的说:“坐啊。”
杨又恩将李老师三个字咽了回去,装着拉了下凳子一屁股坐下了。
头一次不知道话该怎么接,心里肺腑,这人说话怎么这么不客气?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