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死德性

阿银在廊下守了小半夜,雪风透窗而过,突然让她醒悟,屋里有个动不了的人,这会儿是不是凉透了。

连忙走回屋查看并询问病情。

秋上平躺于炕,面色如羊脂白玉,较之先前,冷凝了一些。

他忍痛煎熬,气息几乎断绝,虽说淫渍苛训苦久,能让面色无虞,但近两日多次落于阿银之手,委她粗粝照看,此时此刻眼前无人,只能试试阿银的驱针手法。

听到阿银问安,秋上启声道:“昨日凌晨,你是怎样做的?”

阿银想了想,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恐怕有些不妥当吧。”

秋上意外得知,在推针之前,阿银极有可能对他做过大不敬的事。

他默默泅了一口血,冷声道:“只准灸我左臂,替我推赶气脉,手斜了一分,我拿住铁匠是问。”

这个威胁有说服力,比起捏死他,阿银还是牵挂身边人的。要不怎么说,秋上观人入微,就算龙居浅水遭虾戏,尊上一开口也是直奔你命门来的。

阿银冷眼又抻了一会儿,看着秋上阖目敛容,生生克制痛意。

反泅的那口污血终究缓缓流出。

阿银立时就动作了,快手快脚置办热灸的小盅、毛巾、敷药等,挽起了袖子。

她道声得罪,跪在炕上,用手巾打结,捆住了秋上吃痛的左肩。只因臂身太过生硬,点穴之法已失去作用,用割臂放血、热灸穴位、出柔力推赶的三路法子,还能搏勇试一试。

阿银垂头专心诊治秋上,一头漆黑的发从耳旁分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她的眼。她无暇而顾,两手推赶秋上的手臂上的经络,疏导气血流通,一扇青丝掖着她的臂弯,有些碍事,她便随手反捋起黑发,别进耳后。

忍痛之余,秋上便微微张目,半截秀颀的脖颈、半轮紧致而瘦削的脸庞映入眼帘。

阿银抿着唇,神情认真,秀长的眉微微皱着,半分不含平日里的疏冷与闲漠,眼眸低垂,切切瞧着秋上的臂。

还不是一无是处。蓦地浮起这一念头,让秋上转过眼睛。

炕边衣架,他的衣袍挺直垂落,竟然是熨干整理过的。

片刻之间,就发觉了阿银做事的细处,不是他想的那般不牢靠。

阿银低声问:“还有什么吩咐的?”

秋上转眼瞥见阿银的脸容,是清肃的,没有一点玩笑意味,才放下心来,口述传授法诀,指点她助自己导针。

费了半宿的精力,阿银听从一切指令,终于从秋上左臂中掏出一枚血锈银针。她举针打量一眼,随手丢向边角,暗想着,原来看起来高不可攀的国公世子,其实也受人辖制的。

能注进这种长针,且令楚世子忍受痛楚不作声张的,恐怕也是身份干系不小的人物。

亲友、尊长、圣上……一轮轮朝上想,都是惹不得的。

阿银泯灭了一去探究竟的心思,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替秋上止血。

静寂中,秋上说道:“帝王御人,讲究掣肘,这些不便示于你,并非有意隐瞒。”

阿银回:“知道。”

秋上问:“我想收录你作下属,可有什么条件?”

“放我走吧。”

“你想要自由身?”

“是的。”

秋上沉顿未应。不是不想,而是惜才。

正在考量时,灯影儿一晃,床脚踏上又临立一道清冷的气息。

秋上闭眼问:“你为何有这般癖好?”一定要冰凉凉站在床旁看人睡着。

阿银低声道:“我家大大,忽一晚气息不滞,险些猝睡,由此擢我守床。”

“你这一番钟馗镇邪怒目圆睁的焰口,令尊就能睡个安稳觉么?”

“正是。”

“我死不了,你自去。”

阿银拖着素白的影子去廊中守了一刻,又悄无声息地摸了回来,轻轻的,如幽浮一样坐在炕边轮椅中,双脚尖仍踩在脚踏上。

秋上嗅到一些清寒味道,复一睁眼,果然,银影子又杵在了边上。

他无比寒心道:“你到底想怎样?”

“我挂念公子,前来为公子值守。”

“不需要。”

“若您也像我家大大——”阿银友善的点到即止,没说下去。

秋上支起手臂,坐起半身,说道:“这床留与你,我去外室,可行?”

阿银伸手兜抱住秋上半身,将他徐徐放置床炕上,两瀑黑发后,投注的是认真的眼神,“公子刚取针,身子多有不便,我留在这,是为了查看公子的气血,时不时的给您添置些暖火,公子切莫误会了,以为我要染指于您,即使公子有这样的需求,我仍是极不耻的。”

横竖好坏都被人说完了,还博了个护佑之名,秋上索性闭了嘴,躺回了炕上。

四周暖煦煦的,很快便能睡着。梦中的秋上,仍带有警醒,气息浅近,不曾翻身或呓语,得益于严苛的教养。不知多了多久,睁眼打量一眼,只见阿银歪在椅中,将头搁枕在扶手上,黑发遮住半张雪面,和醒时大不同,一副温和无害的样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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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提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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