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张扬导演的第一声“Action”，《源》剧组正式进入当日的拍摄流程。
一开始，路行云看得津津有味，可惜没过多久，她就感到如坐针毡。
“……”她做了一次深呼吸。
当前场景下，男主已经搂着女主钟浅晴超过10分钟了，哪怕是导演喊“咔”、喊“NG”，他们两个人为了情绪的连贯性，也没松开。
不想看了。她掏出手机连续点开多个APP，每个都只看了几秒，然后划掉，索然无趣。
想走。可不打招呼就回酒店，钟浅晴百分之百要生气的，而且还会影响她的拍摄状态。
郁闷。她抬起头，又低下头。真是没眼看，揽个肩膀就得了，搂腰干什么？而且，男女主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还拯救不拯救人类了？情情爱爱的有什么意思，这剧情不合理。
她置气的将头扭向一侧，余光却扫到了摄像机下的他们。啊，他竟然亲她的额头！
路行云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浑身发烫，又坐下了。旁边的杜小禾看穿了一切，捂着嘴差点笑出声。果然，还是吃瓜更有意思。
“咔，休息，吃饭。”张导的这句话没能拯救人类却拯救了路行云。她起身看向朝她欢快跑过来的钟浅晴。这个女人高兴什么呢，莫名其妙的。
“小行，小禾姐，吃饭啦，饿死我了。咱们三个去我帐篷里吃吧。”
“好，走。”
“今天盒饭好丰盛，竟然有鸡腿。”
“嗯？鸡腿不是剧组盒饭的标配么？”
“没有，这边吃的和在南方片场不一样，羊肉倒是挺多的。”钟浅晴看上去是真的饿了，进到帐篷后迫不及待地掰开筷子吃了一口。帐篷不隔音，她说话很小声。“好吃的，你尝尝。”
“好。”
“有你在片场陪我，我的工作效率提高了100倍。导演夸我来着，你们听见了吧？”
“嗯，听见了。”
“我状态好，男主……”拍摄顺利，钟浅晴很兴奋，她还在说，然后看见杜小禾在朝她使眼色。
嗯？路行云怎么沉默寡言的，有点不对劲。她放下筷子，耸着眉毛，不明所以。“小行，你怎么了？看上去心情不好。”
“啊？没事儿，一会我就得回酒店了，就陪不了你了呀。”她回过神，温柔地朝她笑了笑。
“没关系，你在酒店离我很近，我也踏实。”
“那就行。”路行云将自己的鸡腿夹给钟浅晴，女朋友高兴是因为她，她可不能扫兴。吃醋归吃醋，晚上报复回来就行了。“再吃一个，我看你的戏份运动量挺大的。”
“谢谢姐姐。”
“咳……我吃好了，去散散步，你们聊。”杜小禾本以为她们会吵架，她留下能劝着点。但是画面急转，狗粮吃够了，走为上策。
“好的。”钟浅晴不好意思地笑笑，杜小禾走后，她换了个态度，“都赖你，让小禾姐吃不下去了，要低调。”
“什么？刚才是你说……陪……”
“不管，赖你。这个土豆不好吃，你尝了吗？”
“看着就不好吃，没尝。”
“那你尝尝。”她喂了她一口。
好难吃。“钟浅晴，不好吃为什么要我尝？”
“不尝你怎么知道不好吃，年轻人要敢于尝试。”
“我挺敢的啊，早上……”
“路行云，别说话了，吃饭不许说话。”
两个人吵吵闹闹，一顿饭吃了一个午休的时间。帐篷里充斥着悄悄摸摸说话的声音，偶尔，也会忽然安静一阵。
下午，路行云回到酒店复习CPA。临近傍晚，她和酒店要了一次性餐具，将带来的酱鸭去皮撕成小份放进盘子里。等钟浅晴回来的时候，房间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晚餐。
酱鸭、小番茄、樱桃和牛奶。不算丰盛，但简单富有营养。
路行云心里感谢她的妈妈王雪，还是妈妈想的周到。她虽然知道草原腹地不好买城市里常吃的食物，但她没想到钟浅晴的拍摄会这么辛苦。钟浅晴现在每天按顿吃饭以支撑高强度的拍摄工作。如果不是王雪，她就要往返四个小时去附近的城市采购了。
“好幸福……”钟浅晴回来后先去洗了个澡，出来就赖叽叽地挂在路行云身上，“拍完戏回家就能看见你，还有准备好的晚饭，以后要是都能这样就好了。”
“嚯，那可就浪费了。”
“浪费什么了？”
“这么优秀的大脑天天放家里给你做饭，不浪费嘛？”
“哈哈哈哈哈，路行云，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自恋呢。”钟浅晴老老实实地坐到桌前，夹起一根鸭腿，“嗯——你吃。”
路行云直接用嘴接过鸭腿，咬了一口，放下，“小浅，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好吗？”
“干嘛犹犹豫豫的，你说。”
“我们这个专业是很忙的，工作后可能要经常出差，你会不会不高兴啊？”
“啊？”钟浅晴愣了愣，放下筷子，“会计也要经常出差吗？”
“嗯。我想做有挑战性的财务工作，可能会跟项目，会驻派。”路行云三下两下吃完了，双手放在桌子上，认真地看着她，“如果是驻派，就有可能长时间不回家，你能接受吗？”
“……”钟浅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想的是不能，可她的工作性质也是这样，她没理由要求路行云放弃。“为什么这么说？你大学还没毕业，怎么就知道自己要驻派了？”
“我是说万一嘛，做好最坏的打算。”
“如果咱俩的工作都是这种‘不着家’的性质，未来的家庭生活会很艰难。”钟浅晴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但她说的是实话，“见面的时间都不能确定，又何谈一起生活呢。”
“明白。”路行云表示理解，钟浅晴的话有道理。未来，如果两个人一年只能见几天，不要说结婚生孩子了，感情可能都会出现问题。
是她欠考虑了。现在她意识到，在工作这件事上，以后两人中势必有一个人要为家庭做出让步了。
不敢想，也想不明白，于她们来说，这件事还有点复杂。
饭后，路行云收拾餐桌。钟浅晴吃的有点多，也想干点什么。她见书桌上摊满了稿纸，想帮忙整理整理，结果被路行云阻止了。那是她的演算稿，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计算步骤和会计分录，明天可能还会用到，乱了就不好找了。
“看上去好复杂，我一直以为会计是文科。”
“在咱们国家的确是，学士服是粉色领子。在国外不是，管理学属于理学范畴，毕业后是灰色领子。我是理解不了为什么会计属文科，你看这个期权定价数学模型，哪文了？”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看着跟符文似的。”钟浅晴连公式里的特殊符号都认不全，“那我们艺术类呢？是粉色的领子不？我可不想穿灰领子，不好看。”
“你们当然是粉的了。”路行云瞄了眼对方手里的东西，“天天拿个A4纸巴拉巴拉的，像念经一样……”
“哈哈哈，讨厌。”钟浅晴想拿剧本打她了，“你要是不学习了就陪我对个戏吧。”
“钟浅晴，你以前可不这样。”
“以前哪样？”
“你都是自己安安静静地背剧本，不折磨女朋友的。”
“可我现在想对戏，你又不是没陪过，想对和男主的戏。”
“不对。”路行云一听这个就想起白天的事，气不打一处来，“你背你的剧本，我背我的法条，谁也别打扰谁。”
说完她就拿起经济法辅导教材坐下了，看也不看钟浅晴。她知道这不是对方的错，所以尽量克制语气和用词了，可这在对方听来依然刺耳且反常。
钟浅晴皱皱眉，这人刚刚还有说有笑的，怎么忽然就发脾气了。而且这不是她最喜欢的电影么，她本以为对方会感兴趣的。
她看了看剧本内容，又往前翻了翻，联想到午饭前路行云的状态，恍然大悟。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路行云这是吃醋了。她放下剧本，伸出双手，“抱抱。”
“干嘛？”
“抱我一下嘛。”
没辙。路行云长叹一口气，坐在椅子上环住她的腰，将她拉近，脸贴紧对方。没等钟浅晴说话，她先开口了。“对不起，我知道那是你的工作，是我小心眼了。可我就是不喜欢，看不了你和别人亲近。”
“嗯，我知道。”
“而且，今天上午他……竟然……”
“啊？”钟浅晴只觉得路行云的脑袋快镶进她的身体里了，还有点发热。
“他竟然亲你！”
“哈哈哈哈哈。”
“不许笑。”路行云的脸连着脖子根红成了火烧云，即便是这样，她依然抬起头，紧锁眉头“生气”地直视钟浅晴。
“是导演要求的啊，怎么办？要不你亲回来吧？”
“你洗脸了么？”
“啊？”钟浅晴又想笑了，好幼稚。
“你去好好洗洗脑门儿，我再亲。”
“哈哈，我不是洗过澡了嘛。”她像哄孩子一样弯腰让对方亲了亲她的额头，“好了吗？”
“没好，拍吻戏了么？”
“……没。你放心，不会很过分，不然过不了审。”钟浅晴凝视着路行云，思考了几秒，决定直面问题，好好和她聊聊。她拉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牵住她的双手。“等回了S市，我就要拍吻戏。这是一名演员没办法避免的事情，对不起。”
“嗯。”
“宝贝，都是假的，是逢场作戏。”
“嗯。”
钟浅晴看向眼角下垂的路行云，对方并不看她。
“小行，人类与AI最大的不同不就是拥有情感么，男女主历经生死考验，收获了至死不渝的爱情。这在那个暗淡无光、冰冷的世界里是多么宝贵的一件事。”
路行云的眼睛亮了一下，但是没抬头。钟浅晴见状抿着嘴笑了笑，她了解她的姐姐。
“在战争年代，一位战士能与爱的人在硝烟弥漫的土地上拥有片刻的温情时光，多美好啊。也许下一秒，他们就会生死两别……”
“……”听着有点难过。
“有爱就有希望，人类也好，动物也好，都会表达爱。男主女主用一个吻表达彼此之间的感情，那是爱情带给他们的慰藉，是他们在黑暗世界里的希望之光。”
“啊……好感人，别说了。”路行云抬起头，眼底泛红，“对不起，你们只是在演绎和传递电影想表达的意思，我不该为这个闹脾气。”
“不生气啦？”
“生气。”
“……”
“我知道你们是在演戏，你们很敬业，我很钦佩你们，可这和我生气没关系。我生气是因为别人亲吻你，即便是在戏里我也受不了。这是我的问题，我自己调整。我会尽量克制自己的脾气，你是无辜的。”
路行云真诚的内心独白感动了钟浅晴，短短几句话，是理解与尊重，是信任与包容。重要的是，她愿意为她改变。
“谢谢你，姐姐。”她拥抱了她。
睡前，路行云并没有像白天想的那样“报复”钟浅晴。她们用温柔的方式表达爱情，感受对方，这是普通又浪漫的一晚，她们找到了属于她们的温情时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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