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浅晴终于还是摘了戒指,她也不是一个人去洗的澡。
明亮的房间内似乎刚刚经历过一场“战争”,处处一片狼藉。
偌大的双人床上没有人,淡黄色的床单皱皱巴巴、斑斑驳驳,一条浅蓝色的夏日凉被懒散的搭在床边。
床的两侧,闹钟和摆件四仰八叉的倒在床头柜上,抽屉被拉到尽头,摇摇欲坠。抽屉里各式各样的小物件被翻得歪七扭八,如同被洗劫一般。
“哈哈哈,烦死了,耳朵要长茧了。”
“行,那我不叫了。”
“不成,我要听。”
“老婆,嘻嘻。”
浴室传来嬉笑吵闹声,与乱糟糟的卧室环境甚是相配。
此时的枕头旁,一只灰色的毛绒玩具狗正守护着一个红色的戒指盒,一枚戒指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它在侧耳聆听,水声、欢笑声、喘息声,都是甜蜜爱情的声音。
戒指很开心,转而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金灿灿的阳光虽有些刺眼,但它却觉得刚刚好。它展开身躯,贪婪地摄取阳光,任阳光在它的晶格里自由反射、折射。
好快乐。它能看见阳光的每一道色彩,同时,阳光也穿透它坚固而纯粹的内心世界。
“我的戒指呢?”
“您不是给它放盒子里了么……”
钟浅晴从浴室出来后,不顾腰酸腿软,火急火燎地找戒指。她不记得自己放哪了,因为进浴室前二人间的气息已水深火热。
“问题是盒子呢?”
“忠忠屁股底下。”
她“啊”了一声,拍拍额头,想起来了。她将忠忠挪到一旁,打开戒指盒,长吐一口气。还好,在里面呢。
“这是家里,丢不了。”路行云笑道。见钟浅晴小心翼翼地将戒指戴到中指上,她问:“睡觉也戴吗?不怕手指肿了啊。”
“几个晚上没事,平时我也没机会戴。”钟浅晴耸着眉毛,三下两下爬进路行云的怀里。她抬起头,认真地看向对方。“姐姐,谢谢你。”
“不客气。我也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说‘我愿意’。”
她抿着嘴笑笑,不再说话,而是将脸贴住路行云的胸口,抱紧对方。闭上双眼前,她轻轻吻了戒指,随后安然入梦。
钟浅晴睡的前所未有的踏实。
她做了一个美好的梦。她梦见自己飞上柔软的云端,见到昔日那群活泼可爱的天使。天使已经长大,它们依然围在漂亮的喷泉旁戏水打闹。玩到兴起,它们如往常一样扑扇起巨大的羽毛翅膀,喷泉周围水花四溅。
轻盈而饱满的水滴飘向空中,天使们快乐的笑容映射在透明的水滴上,明媚而又灿烂。
又是那熟悉的笑容,她害羞不敢过去,躲在一旁静静的观赏。这时,有个天使发现了她。它笑着飞向她,吓得她一动不动。天使扇着翅膀,围着她绕了几个圈,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然后伸出一只手,牵着她来到喷泉旁。
天使们围着她,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她听不懂天使的语言,但她知道它们很欢迎她。她开心地加入它们,为它们弹琴,和它们跳舞。
这感觉超级快乐。
不久后,天空变得暗淡,云端尽头的太阳正微笑着离开。不远处传来悠扬动听的旋律,有人在召唤天使。时间到了,它们该回家了。
她心情有点失落,因为她还没玩够,不想和天使们说再见。一个天使看出她的心思,它嬉笑着拔掉两根羽毛插到她的身后,然后飞到她的面前挥挥手,扇动翅膀。
她懂了。
从今往后,她拥有了一双翅膀。从今往后,她可以随时来到天空之城。从今往后,她每天都能获得快乐了。
“啊——”什么东西糊脸上了。
“……”
“哎哟。”又一下。
手机闹钟响了,是钟浅晴录制的钢琴曲,旋律轻快跳脱,令人心神愉悦,曲名——《Town of windmill》,中文名“风车小镇”。
路行云揉了揉鼻子,她被打了,又酸又疼。她看向怀里的女孩,钟浅晴神色自然,嘴角带着一丝甜美的笑意,原本搭在路行云肩膀上的手好像失控了一样,不停地拍打四周。路行云仰着脖子躲了躲,才不至于被对方三度拍到脸。
小浅梦见什么了……她眯起眼睛,好奇地盯着钟浅晴,没看出个所以然。她看向对方不安分的手,透过那枚晶莹剔透的戒指,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笑脸。
“宝贝。”
“……”
“小祖宗。”
“别吵我!”
“老婆。”
“啊?”钟浅晴缓缓地睁开双眼,面前的这张脸也很熟悉。
“醒醒。再过俩小时周桐姐姐就要走了,你不是想和我一起去送她吗?”
“啊……”她还沉浸在云端的快乐里,没回过神。
路行云见她一脸迷惘,叹口气。她不再废话,低头覆上对方的唇,长驱直入。这是最直接有效的叫醒方式,钟浅晴瞬间清醒了。路行云的唇柔软的像羽毛,她很喜欢。
只是,直接有效的方式往往也伴随风险。醒了没几分钟,眼前的世界再度变得模糊,浅蓝色的被子被踹飞,她仿佛从云端坠落,这让她不得不抓紧身边的忠忠。
几秒后,失重感消失,心脏找回属于它的节奏,世界也再度恢复清晰。
“醒了?”
钟浅晴红着脸“嗯”了一声,将忠忠抱在胸前,朝卫生间方向抬了抬下巴。她得缓缓,等路行云出来后,她才去冲了一个简单的战斗澡。
“做咖啡呢?”
“嗯,姐姐醒啦?”路行云见周桐睡眼惺忪的来了,问,“你女朋友呢?”
“让她再睡会儿,前天晚上是夜戏,她两天没睡觉了。你未婚妻呢?”
“啊?”
“啊什么啊……求完婚不认账了啊。”周桐走到厨房帮路行云热牛奶。她盯着对方的脸看了两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怎、怎么了?”路行云不明所以,下意识地挠了挠脸。
“你喝牛奶了?”
“没、没有啊。”
周桐扑哧一笑,没说话。她将牛奶倒进玻璃杯,放进微波炉。
“周桐姐姐!”21岁的钟浅晴一蹦一跳的来了,周身水汽缭绕,“哎?小行,你喝完牛奶能不能擦擦嘴啊。”
“我没……”路行云的脸“唰”的一下红了,想说的话被咽回肚子里。她有点难为情,赶忙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牙膏而已,睡醒刷牙很正常,不能做贼心虚。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
等她出来时,咖啡已经做好。两杯美式、一杯拿铁,是铁三角不变的搭配。
“你来了。”钟浅晴端起美式喝了一口,看向路行云,“我和周桐姐姐正说呢,赵导要请我们吃饭。”
“谁?”
“赵导,赵一百导演。”
“哦,他什么时候邀请的你们啊?”
“前阵子我在杀青宴上碰见他了,他当时提了一嘴,我以为就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他回去就和周桐姐姐说了。”钟浅晴看上去很高兴,“只是,我下半个月就要开始跑《源》的宣传,然后就进组,不一定有时间。”
周桐点头道:“是啊,我也是这么回复老赵头的。我也要进组了,最近恐怕不行。”
没时间最好。路行云坐到沙发的一侧,沉默着喝咖啡,没搭话。
“赵导还说叫上你呢。”钟浅晴忽然来了一句。她和周桐对视了一眼,对方用眼神表示知道。
“我?”
“对啊。他好像很喜欢你。”周桐替钟浅晴回答路行云的疑问,“他和我也说了。他说没想到一部电影能拍出一个铁三角来,这部电影对咱们仨意义非凡。”
“是哦,是《于音》让咱们成为朋友的。”路行云和善地笑了笑。就这点来说,她感谢赵一百。
“嗯,你说得对,但你说的和他想表达的不是一个意思。”
“什么意思?”
“他和我说,《于音》这部电影对咱们三人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可能会成为咱们三人的‘绝唱’。”
路行云没懂,露出一个费解的表情。
“我一开始也没懂,小浅,你懂了吗?”
钟浅晴摇摇头。“如果是咱俩……”她看向周桐,“不对,咱们还会继续合作的。可小行……”说到这里,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眼底放光。她猛地看向路行云,路行云的表情告诉她,对方也意识到了。
“妈呀!”钟浅晴仿佛收获了一个惊喜,“小行长这么大唯一一次在大银幕露脸就是《于音》,而且后期一点没剪,出镜时间有个三四秒呢。哈哈,小行,你上过大银幕。”
“哈哈哈”,钟浅晴夸张的反应让周桐和路行云笑出声音。
“的确是绝唱。”路行云将见底的咖啡杯放到桌上,坐着伸了一个懒腰,“这恐怕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在大银幕上露脸了。不错,算是个纪念,虽然只有几秒,却是青春的样子呢。”
“嗯,不错。路三秒,你是青春了,当时的我可是中年扮相。谁曾想,那会儿我不过22岁。”
“哈哈哈哈。”
“哈哈哈。”
“现在想想真是命中注定。”周桐自己也笑了,“你们还记得小行出镜时,中年于音弹的哪首钢琴曲吗?”
“记得。”
“记得!”
三人嘻嘻哈哈的回忆当时的场景,聊的正热闹,门铃响了。
路行云去开门,是快递,一个很大的纸箱子。她将箱子抱到客厅,笑着问周桐:“这是姐姐送我们的礼物吧?”
“是的,快拆开看看。”
“谢谢姐姐。”钟浅晴只是看见箱子的外观,便猜到是什么了。她激动地找到壁纸刀,迫不及待地打开箱子。
如她所料,这是一个老式的胶片电影放映机。放映机的旁边还有几张胶片,都是上个年代的电影。
“我听小舅说,你和他借过老式的胶片放映机。我也喜欢这玩意儿。就目前来讲,这东西肯定不如数字放映机方便和清晰。但是,它成像稳定,色彩真实,更符合‘电影’两字的意思。”
“嗯!”钟浅晴认同地点点头,摸着金属质的机体,爱不释手。她喜欢用老式放映机看老电影。在她看来,什么年代的电影就该用什么年代的技术去放映。
她这么想不是因为情怀。从拍摄角度上看,导演、演员会根据当时的放映技术演绎剧情。从技术角度上看,不太清晰的画质恰恰表现了那个年代独有的真实感。演员可以表达情感、演绎剧情,而电影本身的岁月痕迹却要靠一个个老式胶片去诠释。
路行云和钟浅晴没有立刻安装放映机,二人在傍晚时分送走周桐及其女朋友后,便将放映机重新打包装好,放回箱子。正如许许多多等待打包的家居用品一样,这个放映机不会留在C市的家,它会和她们一起离开。离开几年,尚未可知。至少可见的几年内,她们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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