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元四串儿,五元四串儿了啊。别走啊您,里边可没这价儿了。”
……
“炸灌肠儿,爆肚儿了诶——”
……
“茶汤,老字号儿茶汤。客官来一碗呐?”
……
夜市深处,灯火通明,一个个档口,使出浑身解数,十八般武艺,竭尽全力地吆喝着。这种嘈杂与喧闹并不让人感到烦躁,反而动听,亲切,富有有生命力。
“豆汁儿,豆汁儿啊。”这突兀的叫卖声吸引了不少路人注意。
“谁大晚上喝豆汁儿啊。”路行云忍不住调侃,她偶尔为了清醒或者陪钟浅晴,早上会闷一碗,提神醒脑,百试不厌。
“哈哈,挺好喝的呀。你不懂。”
“是,我知道您爱喝。”
“你老干喝,这个得就咸菜丝儿。”钟浅晴一本正经的摇摇头,“我要吃爆肚儿。”
“走。”
两个人在爆肚儿摊买了一碗爆肚,一份炸灌肠,找个角落,在这寒冷的冬日里,就这么站着端着吃。
“啊,烫,烫,烫。”路行云被炸灌肠烫着了,哈着个热气直跺脚。
“慢点儿,多大人了。”
“凉了不好吃,你来一个吗?”说着,她用竹签给对方插了一个。
“啊——,哎呀,烫!”钟浅晴眼泪差点出来,原地直转圈。
“哈哈,还说我。”
“真讨厌。”
“你瞧你那嘴,都是麻酱。”
“嗯——”钟浅晴把脑袋一探。
路行云拿出纸巾,笑着给她擦了擦嘴。她想起一年多以前,对方因为她这个动作脸红的样子。那时,她还不确定钟浅晴喜欢她。现在她确定了,她更喜欢现在这个状态。
在她心里,她们从姐妹关系到互生情愫到恋爱的过程不是一个简单的一次函数,即不是一条向上的直线,而是一个从熟悉到陌生到熟悉的二次函数,即开口向上的U型抛物线。
该抛物线以Y轴左右对称,最低点大于0。
她发现,一些小时候的亲密动作,在她确认喜欢对方后,就很难自然的做出来,甚至毫无意识的给回避掉了。现在,她正在用的新的心境,新的身份去重新把它们找回来,并赋予新的意义,然后更进一步。
她感激钟浅晴那天的“抱一下”,她知道,对方不是在等,而是也在努力的一步一步朝她走,她认为她们已经过了抛物线中间那道鸿沟,从二象限到达一象限,只差一层窗户纸。
今天,她想捅破那层窗户纸。
“擦个嘴,你发什么呆?”
“没事。走,看看还想吃什么?”
“你说我以后当演员是不是不能乱吃了,会胖。”
“那不得以后吗,今天吃个痛快。”
“好!”
两个人从一碗爆肚儿一份炸灌肠开始,一路吃,一路逛,直到羊肉串的价格变成“一元一串”的时候,才手牵手,在喧嚣与叫嚷声中,穿越人间的拥挤,踏过烟火之地,向家走去。
情人节的夜晚,几近0度,但街头依然弥漫着浪漫的气息,到处都是粉红色的爱意。大街小巷随处可见手捧鲜花,脸上洋溢着幸福微笑的情侣。
“你说怎么没人问咱俩要不要啊?”钟浅晴眼巴巴的看着街边那些卖花的小贩,左一个右一个的向男男女女们兜售。
“咱俩一看就是乖乖的好闺蜜。”
“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你指乖乖还是闺蜜?”
“你觉得呢?”
“我觉不出来。”
路行云准备捂脑袋,她发现文静的钟少女要上手了。
“要花吗?”一个看着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拿着一篮子五颜六色的花,睁着大眼睛看她俩,眼睛忽闪忽闪的。
“要!”
“要。”
“你给姐姐们挑个颜色好不好。”钟浅晴微笑着蹲下,声音温柔动听。
“嗯好!”
小女孩看了看她俩,选了两支白色的玫瑰。
“谢谢你。”钟浅晴把钱给了小女孩。
“等一下,多了,我让妈妈找你钱。”小女孩把花篮一放,朝远处两个笑着看这边的女人跑过去,说了什么,拿着零钱气喘吁吁的跑回来。
“妈妈们说,姐姐们要幸福。”
“谢谢。”
“谢谢。”
两人拿着花,红了眼睛。
家门口,那个没有路灯的角落,路行云和钟浅晴静静的抱着,没有说话,谁也不想分开。
要不要在一起,路行云几度想张嘴,然后就卡住了。
要不要在一起,钟浅晴深呼吸好几次,最后转为叹气。
我做好彻底告别过去15年关系的准备了吗?路行云在想。
我做好彻底告别过去15年习惯的准备了吗?钟浅晴在想。
我做好接受可能发生的任何事实的准备了吗?她们在想。
“情人节快乐。”她抱着她轻轻的说。
“嗯,情人节快乐。”
那晚,两个人回去后久久不能平静。她们两个第一次发现,那些冲动的亲密行为让她们对爱情有了认知,给足她们勇气。但是到真正去转换青梅竹马到恋人这层关系时,却有种别扭的无力感油然而生。她们甚至想,如果不是从小一起长大,是不是反而更简单。
路行云躺床上睡不着,她发现自己错了,她以为她们的抛物线已经走到第一象限,事实证明她们还在第二象限,牵手拥抱这些行为并不会让她们跨越中间的那道鸿沟。
原来那些只是催化剂,并不能决定方向。
她明白了,窗户纸与行为无关。
路行云心中有了一个答案,只是不是很确信。她看着桌上花瓶里那只白色玫瑰,心有不甘。
此时,U型抛物线再次展现在眼前。继续走,前面可能是低谷;不继续,就停留在现在的关系上。
她很快想通,给自己鼓了鼓劲,前方有低谷又如何,至少是在前进。她相信钟浅晴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路行云拿起手机,想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知道怎么开口。
【小浅,我会努力的。】
【我也会。】
【晚安。】
【晚安。】
……
里里外外,没有任何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电影《如果的意外》上映后口碑和热度火速上升。这种青春题材悬疑类电影在这个武侠电影盛行的年代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新颖富有差异化的故事情节让观众眼前一亮,票房如同冬日寒风里的梅花,一枝独秀。
反响如何,观众对钟浅晴是否认可,其实不需要去看数据,直接反应在陈孑的手机来电铃声上。电影上映几天后正好是春节,陈孑的手机被各路拜年的人打爆了。不仅如此,人丁稀少的钟家,突然就多了很多来自五湖四海的亲戚。
钟浅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她在家属院里被认出来,小区附近开始有记者,如果不是因为这两年安保越来越严,她们家恐怕都不能消停。不知道从哪天起,她出门开始戴口罩了。
除此之外,演员的工作强度也超出钟浅晴的认知。她之前认为上学期间最多就是一年一部电影,没有其他工作。她没有意识到作为一名演员,一旦火了,就会成为公众人物,各种广告代言的邀约也会纷至沓来。陈孑这两天除了忙着和导演们沟通,就是在应付各个品牌商的邀请。这些品牌商和经纪公司一样,希望在这颗金子刚发光的时候,用较低的成本获取一个长期的合同。
陈然建议姐姐给钟浅晴开一个工作室,税务方面是一回事,陈孑一个人也跑不过来,钟浅晴需要一个团队。陈孑听从这个建议,她不想让钟浅晴签公司,不自由,不利于孩子的学业。钟浅晴现在已经有两个大导演的背书,未来再签几个广告,资源不是问题。
“小然的意思是得签几个代言,这是相辅相成的事情,有利于职业生涯成长,保持曝光度。”陈孑抓了一把瓜子,往沙发上一靠。大年初二,两家三老四中两小齐聚在钟姥姥家。
路知远听到表示赞同,他点点头。“现在都有什么品牌找浅晴啊?”
“A牌电子词典、X牌复读机、C牌可乐、D牌方便面……什么都有,像一些没听说过的,看上去像黑作坊的,我就直接没理。”
“还挺多。”王雪听了直乐,“浅晴这个年纪再代言复读机不合适了。诶?行云你别那么靠着姥姥,姥姥岁数大了。”
“啊,知道啦。”
“没事儿,别听你妈的。”路姥姥揽着路行云,满脸宠爱,“小浅也来。”
钟浅晴亲了自己姥姥脸一下,就蹦跶着过去了。路行云的姥爷在旁边边笑边摇头。
“你们啊,就惯着她俩吧。坐没坐相的。”
“目前就是这些牌子。”陈孑把能想起来的都给大家念叨了一遍,“没有特别高级的牌子,她还小,人家也不找她,怎么说都是新人。”
“小浅是学生还得上课,所以接一两个就行。”钟强不是很想参与这个话题,他脑袋里都是工作,老搭档离职以后,他获得了更直接的话语权,但随之而来的是更重的压力。路知远是签了保密协议走的,他不能再和路知远说这些技术上的事了,也不能请他出谋划策。
“电子产品比日常消费品代言费高一些,知名度大的比知名度低的代言费要低。”陈孑补了一句,又抓了一把瓜子,“真是愁人。”
“不积硅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房间里瞬间安静,说话的是路行云的姥爷,王雪的爸爸。
“我给大家翻译一下。”王雪看所有人沉默,笑笑道,“老爷子的意思是挑知名度大,国民普及度高的,费用低点没事。”
路姥爷坐在沙发上,手里杵着拐杖,笑着点点头,和蔼的看着所有人,全家了然。
“为什么每次听你姥爷说话,我都想哭。”
“我也是。”对方只是想哭,路行云这边眼泪都打转了,心想姥爷这话可太对了,醍醐灌顶。她起身准备去洗把脸,大过年的哭,不吉利。回来后就躺在沙发上默默的刷过年短信,都是一些群发的吉祥话。
只有一条不一样。
【说对一半,新年快乐。】
路行云心情复杂,对着短信出神。只是一半吗?那我要不要和她说?
她抬头看见在两位姥姥之间蹿来蹿去,起腻寻疼爱的钟浅晴,又看看微笑着和她对视的姥爷,眉头渐渐舒展开,报之以莞尔。
等她下次路演回来,我一定和她说。
是该往前走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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