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小孩还挺可爱,这么容易害羞呢。周桐笑着看向脸红的路行云,“嗯,姐姐很好。”
她之前看过选角照片,很喜欢钟浅晴甜美且富有灵气的长相,遂转头拉起钟浅晴的手。“赵导,还是你会找演员,我小时候可比现在好看多了。”
四周传来零零散散的笑声。钟浅晴倒是不害羞,莞尔一笑。“女大十八变,姐姐才好看。我想要你的签名照片,可以吗?我喜欢你,看过你的电影。”
“当然可以。”
眼见几人挺合眼缘,赵一百担心再聊下去会耽误拍摄,便通知副导演十分钟后开拍。钟浅晴要去拍定妆照,王雪没事做,想找个地方喝茶。路行云不喜欢喝茶,没有跟母亲一起,而是自己去逛胡同。
七月的胡同安静祥和。站在胡同小巷的中央,一个想法忽然在路行云的脑海中闪过。她将胡同模拟成真实的游戏世界,就像一个巨大的3D迷宫。迷宫内错综复杂,行人与住户都是NPC。游戏的任务就是探索未发现的领域和找到各种未知的出口。她觉得这个想法很有意思,正好可以帮她练习艾宾浩斯记忆法,因为为了完成任务,她要在真实与臆想交织出来的游戏世界里记人、记物、记路线。
从这天起,路行云按东南西北将胡同分为四个区域,四下闲逛起来,累了就去小公园看大爷下象棋。钟浅晴怕路行云无聊,偶尔会去小公园找她,却总是找不到她。
没几天,路行云就摸清了胡同的大小和结构。不仅如此,她在大脑里绘制出一张3D地图,给胡同设了四方边界,以边界为限将其分割为不同的小块,如同拼图一样。
今天记这一小块的人与物,明天记那一小块的。小块拼小块,化零为整,很快她的练习就初见成效。
“你每天神神秘秘的干嘛呢?总是不见人。”钟浅晴躺在自己家的沙发上,看向正在干活的路行云。目前的拍摄强度对于14岁的初中生来说有点大,而且她还要写暑假作业。这天没她的戏份,赵导给她放了一天假。
路行云停下手中的动作,扶着拖把瞥了对方一眼。对方横躺着,一只脚搭在沙发背,一只脚耷拉在地上,毫无形象可言。“没干嘛哦,就是瞎逛。等你不忙了,我带你一起。”说完,她又开始认真地拖地。是她不让钟浅晴干活的,对方明显变瘦了,做姐姐的心疼。
“我问你,你那天为什么脸红?”钟浅晴挑着眉毛,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脸红?什么时候?”
“第一天周桐姐姐和你打招呼的时候。”路行云满脸通红的样子,钟浅晴当时看的一清二楚。因为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忙起来就忘了,今天闲了又想起来了。
路行云愣了愣,拧着眉毛仔细回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为什么会脸红啊,她挠挠头。“不知道,可能是第一次见大明星,觉得她好看。”
“我不好看吗?”
“你当然也好看,我的妹妹是最好看的。”
“那我和周桐姐姐谁好看?”
“都说了嘛,你是最好看的,没人能和你比。”
“那你为什么看见我不脸红?”
“咱俩多熟啊。再说了,天天看,都看习惯了。”
“哦,这样啊……”钟浅晴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她看向认真拖地的路行云,嘴角上扬。其实姐姐也很好看,她心想。
这时,电话铃响了。
是爸妈!钟浅晴眼睛一亮,立刻起身,兴奋地跑到座机前。“喂,您好?”
“小浅?”
不是爸妈,她感到瞬间的失落。“王阿姨。”
“小行是不是也在你家呢?”
“是。小行一会儿要陪我练琴,我们一个小时后再回家。”其实她练过了,并且为后面的戏份录了三分钟的钢琴曲。她只是不想那么快的回到家长眼皮子底下,路行云也一样。俩人商量好了,准备磨蹭到饭点再回家。
“没事,不着急,你让小行接下电话。”王雪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急切。钟浅晴立刻叫来路行云,把电话塞到对方手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紧张地拽住衣角,目不转睛地盯着路行云的脸,眉毛耸成了八字。
“妈,怎么了?”
“宝贝儿!你被一志愿录取了!就比分数线高了一分!”
下一秒,电话飞了,钟浅晴也飞了。
路行云抱住钟浅晴的大腿,用力将对方托起,转了好几个圈,然后扔到了沙发上。
她又捡起电话。“妈!妈!下馆子吗?我都忘了今天出分数线了……行、行,没问题,我俩一会儿就回家……不用,她练什么琴,她是天才不用练……好哒,一会儿见!”她挂断电话,“啊——我要上重点高中啦!”
“恭喜姐姐!”钟浅晴扶着后脖颈,想哭又想笑,“姐姐、姐姐。”她努力地想坐起来,脖子却疼得不行。
“怎么啦?”
“我起不来了。”
“啊?”路行云赶忙坐到对方身边,忽然意识到刚才莽撞了。“对不起,我给你看看。”
“啊哟,你轻点儿!”钟浅晴揉着脖子,对方在给她捏肩。“为什么我从小就要经历这种磨难,真是生不逢时,遇人不淑。”
“我错了,是我太高兴了。”
路行云实在是太高兴了。虽然她在别人面前总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但内心世界正好相反。中考后的这些日子,她为成绩感到不安,前途未卜的感觉让她备受煎熬。她尽量克制脾气,但偶尔还是会把火撒在钟浅晴身上。
无独有偶,钟浅晴这段日子也不容易。父母出差海外,她会担心父母的安全。只要钟强夫妇没有按时打电话,她就会瞎想——爸爸妈妈是不是出事了。
“妈妈,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爸爸,我想你了。”“妈妈,我的期末考试成绩有进步。”“爸爸,我很好,你要照顾好妈妈。”她很乖,只是挂电话的时候,眼底酸胀。
路行云将钟浅晴的表现看在眼里,所以每次和对方发完脾气,就非常的自责。是中考成绩在作祟——意识到原因后,她尝试转移注意力,找了很多事情做,并且让周围人也不要提成绩。她在刻意忘掉中考的事。
钟浅晴不太理解路行云的做法,觉得对方是在逃避。若是以前,她肯定实话实说。但现在不会,她怕路行云又和自己发脾气,然后又不理她了。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和路行云冷战,谁也不理谁,很别扭。比起冷战,她宁愿与路行云大吵一架。
刚刚王雪的那通电话拯救了两个人,结果是好的,路行云将在九月迈进心仪高中的大门。
“脖子还疼吗?”路行云小心翼翼地问。
钟浅晴气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太委屈了,扭头咬了路行云一口,对方的小臂喜提“虎牙章”。
“你是汪汪吗?”路行云龇牙咧嘴地跳开了。话是这么说,但她喜笑颜开地拿起拖把。几分钟后,家里的地砖跟剖了光一样,锃亮!
晚上,王雪带钟路二人去家属院附近的餐厅庆祝了一番。三人没有玩太晚,因为第二天钟浅晴有个一镜到底的重头戏。
《于音》这部电影有三场一镜到底的戏,分别演绎于音在童年、青年中年,以及老年时期的记忆碎片。后期制作时,每个片段会配上相应的钢琴曲。小于音这场戏的钢琴曲为钢琴家理查德克莱德曼于1991年创作的曲目——《童年的回忆》。
小于音是这场戏的绝对主体。摄影机会适时靠近小于音,并跟着她的行动而运动。考虑到声音、台词、光线等其他因素,小于音和其他角色要准确走位,从而达成场景切换。
小白演员钟浅晴必须将走位路线牢记于心,其他人也一样。一个人出错,全部重来。她以前连电影都没拍过,所以一大早就赶到片场做准备。为了酝酿情绪,她坐在小马扎上打开mp3,闭眼进入音乐的世界。
路行云以前不知道什么是一镜到底。她为此感到好奇。开机前,副导演给钟浅晴指导的时候,她就在旁边听了几句。
大概就是摄影机跟着演员走,在前还是在后要根据情景角度的需求随时调整。其他演员跟棋子一样,要在对的时间出现在对的位置上,同时进行表演。
摄像角度、入镜顺序、角色走位、表演能力,灯光表现,声音配合等,所有的一切要做到完美契合。只有这样,才能拍出一个画面流畅、内容丰富且不违和的一镜到底。
路行云听的仔细,好像明白了其中的原理。原来也不难啊,她露出一副得意的表情。她想起初三春游时去的可乐工厂,自信地说:“这和工厂流水线有什么不同,不都一样。产品就是摄影机,流水线上的机器就是人。机器将元素附加在产品上,人的表演被摄像机记录下来。嗯,我看都一样。”
钟浅晴还是个初一的学生,不知道什么是流水线。她没听明白,也无法判断路行云说的是否正确,只好喝口水,回避这个话题。她把mp3塞给路行云,“我不听了,你听吧,是这场戏的音乐选段。”
午饭过后,拍摄开始了。路行云打算去逛逛。她按下mp3的播放键,钟浅晴甜美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
“理查德克莱德曼,童年的回忆。”
悠扬温馨的旋律瞬间充盈双耳,同时又有点活泼,变幻的音符讲述着孩子们对未知的好奇心,对探索世界的向往。路行云感受到一股暖意。她闭上眼睛,做了一次深呼吸,脑海里的地图碎片一一呈现。
她选择单曲循环,离开片场,走向胡同。
石板路的两旁,老旧的灰墙爬满藤曼,张牙舞爪的冲她微笑。房檐下方的雨篷参差不齐,层层叠错,杂乱不堪。石板路坑坑哇哇的,仿佛在诉说一个又一个的年代故事。
转弯后,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停在一户人家的门口,前方的树枝上挂着鸟笼,不会说话的八哥张了张嘴。路行云走上一个土台阶,向右看去,两个男孩正蹲在地上斗蛐蛐。
她继续向前走。不知是谁家的酸菜缸放外边了,上面搭着盖帘。一个皮球从左前方的岔路口滚了出来,后面的小女孩正开心地追着。女孩身后的门上贴着福娃,被画了好看的蝴蝶结。隔壁的院墙上挂着个空竹,摇摇晃晃的。
路行云快走了两步,一个大爷骂骂咧咧的从对面走来。一个大娘坐在家门口摘韭菜,时不时地朝屋里笑笑。饭香味从远处飘来,她吸了吸鼻子,寻着气味右拐再直行。又有一个大爷,他手里拎着象棋,正洋洋自得地向小孙子吹牛。
原来是豆角焖面的味道,她向前看去,巷口的小卖部开门了,门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水枪,空气中弥漫着不愿离去的烟火气。
曲目循环播放了四遍,路行云停下脚步,她的面前是小公园。她摘下耳机,抬头仰望湛蓝的天空。莫名的感动,她扭头看向来的方向,视线模糊。
也不知道……钟浅晴拍的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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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一镜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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