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瑟琳娜好几次偷瞄艾丽妮的眼睛,看她是不是睡着了。
灵动的海蓝色双眼熠熠地对上碧绿的双眸,温和又安定地让她继续讲下去。
“冥眼来自于幽灵海,它是一切的根源,它赋予寄主无人能抗拒的诱惑和邪异又鲜活的生命——唯一能抑制其复苏的便是严寒。”
“当发现这一切时,我们已经失去了塞莲娜,查尔斯他们了,我们剩下能做的,就是不要让这些功夫白费。”
……
“……就这样,我们被自己放逐,已经不记得是谁的提议了。总之,雷夫在极北发现了一片被冰封的大陆,在那里有亘古不变的夜晚和绵长的白昼。安德鲁规划了航线,芙蕾雅改装了船只,我们所有人心照不宣,那将是我们未来生存的冰雪国度。”
艾丽妮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
房间里的白炽灯路有些老化,灯光昏黄而闪烁,明灭的光照不清楚二人脸上的神情。
良久,在瑟琳娜沉默后,艾丽妮缓缓开口,“一曲悲歌。”
“跟着我们这帮海盗一起死在冰雪里,可没有吟游诗人会为你着书作传。”
“你将倾尽此生去与未知的不可名状之物搏杀,但没有人知道你葬身冰层,没有人会感谢你,没有人会记得你,踏上这艘船的结局就是被遗忘,被抛弃,坠入深渊。”
瑟琳娜的嗓音沙哑,“艾丽妮,我一点也不想再见到你。”
她闭上眼睛陷入沉默,眼皮盖上眼球,不去看艾丽妮,只觉得万般滋味涌上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涩感。却说不出口。
大概很久没有阂眼了,瑟琳娜倒在沙发上,像中弹力竭的飞鸟。
“我在军部的绝密卷宗找到过你的资料。”艾丽妮说道。
话题突兀,打断了瑟琳娜的思绪。
瑟琳娜看着闪电撕开夜幕,在心里默数着秒数等待雷声降临。
雷声迟迟未现,她有些焦躁。
“我看了记录,瑟琳娜。”
雷声终于凄厉地嘶吼咆哮,歇斯底里,又淹没在狂暴的波涛里。
“我觉得自己一直在被放逐。”瑟琳娜说完,惊觉自己快认不出自己的声音了。
她自顾自说下去,“那是一堂形体课,有一位佩林家的小姐因为走姿不够标准而被勒令留堂训练。我就在窗子外面,看着她练了三小时两分钟。”
“和别人不一样就会被要求改变,不仅仅是走姿而已。那可能是我第一次模糊地意识到,作为父母的独女,作为佩林家的小孩,我理应去回应大人眸中的期望。”
“但我做不到,无法打造成足够精准的枪械的金属锭不如早日熔铸,我觉得我还是主动点离开比较好。”
“你别笑我幼稚,你不也一样逃出来了。”
她低低地发出自嘲的声音。
瑟琳娜一直憎恨自己。
她好像永远都游离在群体之外,自小便是。
她拨开迷雾之后跌落进了更深的谷底,在懂事后竭尽全力压抑住自己爱一个人的本性。
在佩林家她是杳无音讯也无人知的众多孩子之一,来到幽灵猎人号后也一样,好像先天性失去了和别人建立联结的能力。
瑟琳娜记得很清楚的一个清晨,仆人们在抱怨临街的花,明明施了一样的肥料,汲取着一样的土壤,为什么总有那么几颗不愿意好好长大的苗?
瑟琳娜不知道苗为什么不按照规划的形状长成优雅的观赏植株,她只是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就是那棵理应愧对他们照料的苗。
她尚未成年就离开了家族,她迫切地独立。
她放弃了可能会属于她的不知道第几顺位的继承权利。
她想,像自己这样的异类,应当被放逐在海盗之间。她爱上了射击,看火舌喷射,火星崩裂,子弹呼啸离开枪膛。
有一种压抑许久的天性,就像沉寂许久的火山爆发一样畅快。
可是没有地方可以收留她。
纵横汪洋,让军部设计身陷囹圄的是她,大难临头,被芙蕾雅撕破脸皮质询的也是她。
军部对幽灵猎人号的调查可谓无孔不入,她的过去也被挖掘干净。
那些大人妄图用授勋和封爵引诱她回归陆地,可他们全然不知,名利于她而言毫无意义,她是被自己放逐于幽灵海。
她抛弃了自己的姓氏,只以海盗瑟琳娜的名号存活于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传闻里。
瑟琳娜摘下海盗帽说道:“但我不是军部的间谍,我没有背叛幽灵猎人号。艾丽妮,我活着的这么些年,唯一抱歉的就是打扰了你,污了佩林大小姐的人生履历。”
造化弄人。
过去的光景在脑海里浮现,瑟琳娜冷眼旁观那些灯红酒绿,宛如走马观花。
谁还在风雨里悠扬地吟唱:“海员们将凿沉船只,永不起航,只希望严寒能将这个怪物彻底埋葬。”
瑟琳娜听过那歌声,演唱者的名字叫作露娜,她在风暴初起之时到访过幽灵猎人号,现在看来,她是今夜的第二批到访者。
“假如你有拥有直视深渊的勇气,也许你能找到一条逃脱的生路。”轻灵的歌声在雨幕里飘得很远。
如果今天晚上没有这么多杂冗琐事,瑟琳娜很愿意静下心来倾听她的歌声。
她胡思乱想着,只觉得闹钟都是耳鸣的噪声和雷声风声,让人聒噪。
“瑟琳娜。”艾丽妮念着她的名字,“你没有犯下什么滔天罪行,你一直都做得很好。还有……”
“你就不想问问我是为了谁回来吗?”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只是什么,幽灵海渊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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